第五章
怪不得姜錦今日會突然問起婉側妃的事,原來是這樣。
「回去吧,王妃那邊還是要忠心盡職。」他吩咐道。
「是。」
青梅之後又請罪一次,方才退下。
蕭顏端起茶盞,把茶盞中的茶喝凈了,看了看窗外的月光,走到庭中。
月光如水,庭院裏安靜非常,那些過往有如浮光,一閃而過,他恍惚才察覺,自己已經多久沒想起過去那些人和事了。
「人啊,果然是心安了才不會胡思亂想。」
他自言自語着,笑着搖了搖頭,回了內院。
這時間,姜錦應該已經睡著了,但外間的燈還是亮着的。
「怎麽還沒把燈熄了?」他問道。
現在都已經四更了,按照規矩,早該把燈熄了。
丫鬟忙道:「王妃不讓熄,免得殿下回來了不方便。」
蕭顏笑了笑,「也好,不過要注意着點。」
他說完,抬腳進了內室,姜錦睡得卻不是很安穩的樣子,大約是今日的事情也讓她嚇着了。
當他停住了腳步,姜錦就迷迷糊糊轉醒了過來,揉着眼睛看向他,道:「你回來了?」
蕭顏輕笑道:「是啊,所以被子要分一半給我了。」
「天那麽熱。」姜錦不太開心,「你竟然還跟我搶被子。」
她很喜歡抱着被子睡,蕭顏也知道她這個習慣,便笑道:「你可以抱着我睡啊。」
「流氓,哼。」
她翻了個身,把被子讓出一半,然而湊過來的熱度讓她瞬間清醒。
結果鬧了大半夜,隔日她又起晚了。
不過在這個家裏就屬她最大,也沒什麽規矩,所以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她也只模糊記得蕭顏上朝前吻了她一下才離開,等她睡醒的時候,陽光已經很明亮了。
王府人口少,瑣事並不是很多,便有一兩個下人或貪或有別的不好,她在第一時間也都處置了。
在內務上,所有的管事都知道她這個王妃不愧是做生意出身的,十分精明,也沒幾個敢手伸得太長。
外務上,尤其蕭顏那些人手安排的帳目,她並不插手,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裏,蕭顏之前那麽多年都發展得挺好,她這個局外人還是不要亂作主了。
不過她還是頗為關心蘇氏的事情,便吩咐人打聽,聽到威遠伯果然去了大皇子府,她便鬆了口氣。
好壞如何,她也管不了太多,雖說蘇氏光打死的姬妾都有五六個,但是如果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就死了個人,多少還是有點伯仁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朝政與宮斗的殘酷,超過她的想像,尤其是劉妃的辣手無情,更是令她心驚。
下午,殷飛虹來了一趟,問了當時的情況,見姜錦似乎還心有餘悸,便笑道:「這真的不算什麽,只是因為蘇氏的身分不簡單,所以顯眼些。」
「我確實從來沒接觸過,現在想想,陸家的確不算心狠的了。」
殷飛虹心想,就憑陸家那幾個,要是碰上老成國公,還真不夠玩,待老成國公去世了,他們才能一步步把局面扳到現在這樣。
不過這話就不好跟姜錦說,總不好把她嚇到,便笑着道:「你莫要管那麽多了,這些事也不用你操心,蘇氏其實是自己作死。」
「她那個秉性,的確是有問題。」姜錦也道:「我和王氏宿怨如此,還沒那麽說王氏。」
「我哪裏說的是她的脾氣,雖然她的脾氣的確很差。」殷飛虹道:「你大約不知道吧,她把威遠伯氣走了。」
姜錦還真不知道此事,詫異地問道:「她是不是糊塗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殷飛虹嘆道:「而且她的迷糊可不是一年兩年而已,你知道她為什麽要那般貶低王氏嗎?」
「這裏面還有內情?」看來事情果真不單純,姜錦十分訝異。
殷飛虹點頭,「不管王家人與陸家人腦子如何,外貌都是不錯的,當年大皇子第一個想娶的可是王家大小姐,結果被當年的王貴妃攪黃了。」
想不到這裏面竟然還有這樣的前塵舊事,看來這兩家宿怨不少。
「所以說,你也別——小七,你回來得挺晚啊。」
殷飛虹本來正要向姜錦細說蘇氏和陸家的宿怨,實際上,依蘇氏與王氏的關係,就是沒有姜錦插那一句嘴,大約也是會鬧起來的,卻沒想到蕭顏正好回來,她沒那麽閑跑來找姜錦話家常,實際上,她是有正經事要找蕭顏商量。
「朝上有點事,拖住了時間。」蕭顏說完,又看向姜錦,見她精神還不錯,看來沒被昨日的事情嚇到,溫柔了神情道:「今天很熱,你也要多注意點,這兩日就別往鋪子酒樓那邊跑了。」
姜錦笑道:「沒什麽關係的,宋大掌柜說,酒樓里要弄個像去年鋪子裏的冰山,冬天的時候,我讓人存了不少冰,現在再買一些也就差不多了,這陣子若不定下來,過陣子會更熱。」
殷飛虹本來還好,一聽到吃的,眼睛頓時亮了幾分,看向姜錦,眨了眨眼睛,「這次又做什麽好吃的啊?」
姜錦被她逗笑了,「你這是正事重要還是吃重要?」
殷飛虹卻道:「正事很重要,吃更重要,辦正事就是為了能毫無負擔地吃嘛,對了,今晚吃什麽?」
姜錦也是服了她了,便道:「你過陣子就知道了,至於今晚,要不就做個涼麵好了。」
「自然是好的,不過我還想吃餛飩,放了蝦子的那種。」
蕭顏見殷飛虹點菜點得毫不客氣,有些不高興了,「你想吃就自己做去,別跑到我家裏發號施令。」
姜錦笑道:「沒關係,又沒什麽事,阿顏,你想吃什麽?」
「餛飩的話,我想吃魚肉餛飩。」蕭顏自己也是不客氣,不過有點小小的不好意思,「涼麵也不錯。」
「沒問題。」姜錦笑着道:「既然我沒法子在正事上幫忙,這點小事還是能做得來的。」說完便站起身來,關了門出去了。
蕭顏方道:「什麽事?」
「突然有了個主意,來找你商量。」殷飛虹端起茶盞喝了口茶,「蘇氏和她娘家鬧翻了。」
「那我可以準備奠儀了。」蕭顏道:「她也實在是不識好人心。」
他心知肚明,雖然是姜錦多嘴,但其實威遠伯府也未必會出手撈人,因為蘇氏一旦死了,威遠伯自身更容易保持中立,還不會得罪劉妃和大皇子,眼下威遠伯願意出面,實際上已經是對這個女兒十分在意了,但若蘇氏自己笨到和娘家鬧翻,威遠伯出於家族利益考慮,應該也不會再管她。
殷飛虹顯然也是這個看法,道:「有的人看着糊塗,實際上精明,有的人看着精明,實際上糊塗,蘇氏就是個裏外都糊塗的。」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可別覺得阿錦沒娘家依仗就欺負她,你若是真移情別戀或是想換個妻子,告訴我就是了,我把她帶到天山去,不會礙着你的眼。」
蕭顏笑道:「我現在可是明白了,你意圖拐阿錦之心不死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殷飛虹放下茶盞,神色有點冰冷,「我很清楚男人冷心冷情起來是怎樣的,根本不能指望,畢竟與權力相比,女人算不得什麽。」
蕭顏也正色,挑着眉看向她,「你以為我像太子那樣軟弱?」
「你!」殷飛虹心底起了一絲怒火。
不過蕭顏仍然說道:「身為兄弟,雖然我認可他,但是他到最後,什麽都沒有得到。」
從沒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成親後與妻子只能相敬如賓,最後連自己的性命也沒保住,反而拖累皇後為了保住孫子孫女,只能繼續斗下去。
「他太心軟了,我很清楚知道我要什麽。」蕭顏冷冷地說道:「我如果廢物到連阿錦都留不住,拿到皇位也沒什麽意思。」
殷飛虹看了他一眼,「你確實是和他不太一樣。」
即使因為青梅竹馬的情分,殷飛虹也得承認,太子不像蕭顏這樣堅定,也活得不如姜錦明白,這兩人心裏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如果說蘇氏是假精明,實際上糊塗,姜錦就是假糊塗,實際上卻很精明,一個女人能堅持走出自己的路,哪怕只是賣包子,都絕對是個意志力堅韌的人。
至於殷飛虹自己,或者蕭顏,他們正是都有着一份信念必須堅持不放,所以活了下來,死去的那個人,卻是天真到只會對別人有所期待,反倒忘了自己也有該做到的事。
蕭顏見她的臉色和緩下來,方道:「何況,我怎麽敢對阿錦不好,若是對她不好,你別當她不敢跑,她是敢星夜飛馬至東平送信的人,想要星夜飛馬出京也不是什麽難事。」
殷飛虹被蕭顏那副擔憂的表情逗笑了,「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說正事,我對大皇子妃的新人選有個想法,如果能成,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蕭顏也收斂了心思,專註在眼下的事情,「你之前那個計畫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