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完早飯後，青梅過來打了招呼，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說，下了這場雪，怕是看不成花燈了，正好朝上有事情，可能會晚點回來，縣主您……」
姜錦這才知道蕭顏昨晚欲言又止是為什麽了，雖然心裏有點失望，不過也不怪他，只是早知道如此，她就和薛珍珠一起去玩了。
青梅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替主子解釋，「是真的有事，臨時送了消息過來的。」
姜錦見她這樣，反而笑了，「我又沒生氣，你緊張個什麽勁，再說又不是什麽大事。」
她正好偷空回去睡個懶覺，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難得可以早點休息，或是在街上逛逛也好。
青梅見她這麽說，不禁鬆了口氣，可是也覺得殿下有點過分，雖然沒什麽大事，但是一年只有一個上元節，明年成婚後都得要進宮參加宮宴，未必還能有像現在這樣的機會出去玩。
姜錦回了鋪子還真的睡了一上午，柳葉本來想念幾句，但是知道她這一陣子也確實累，便沒有開口，直到中午才把她叫起來。
雪終於停了，姜錦一面梳洗，一面看了看窗外，道：「不下雪了，晚上還有花燈看嗎？」
柳葉其實也不知道，猜測道：「大概有吧。」
端飯上來的宋大嫂笑道：「人應該會少一些，但是畢竟一年就那麽幾個節日，還是會有不少人出去逛街的。」
姜錦聽了便打定主意，「那我們出去逛逛吧，七皇子不來也不代表我不能上街看花燈啊，要是人不太多的話，正好沒那麽擁擠。」
柳葉當然沒意見，她很少不同意姜錦的提議。
因為晚上準備出去玩，姜錦特地把斗篷找出來，天氣畢竟冷，雖然穿着斗篷有點不方便，但是好歹保暖，為了避免被當成肥羊遭宵小盯上，她穿了一件很尋常的水紅緞面羊皮裡子斗篷，白兔毛滾邊，摸着很柔滑，這件斗篷雖然造價一般，卻是近來京城裏的殷實人家女兒很流行的款式，她就見過七八個女孩子有類似的料子款式，就是緞面料子有好有差，裡子也不同。
說起來，這件斗篷還是年前做冬裝的時候定下來的，她出京時還沒做好，回來至今也沒過幾天，又有薛家送的和路上別人送的，都是更好的料子，這件斗篷連一次都沒機會穿過。
柳葉本來還覺得這件衣服不襯姜錦現在縣主的身分，不過等試過之後，反而顯出她粉面桃腮，氣色極好，也就不念叨了。
待晚上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姜錦刻意打扮了一下，頭髮也仔細梳好，戴了幾件不是很貴重但比較好看的首飾，就帶着青梅、柳葉和魏辛紅一起上街了。
雖說人會少一些，其實也不過是沒有那麽熙熙攘攘而已，景色是真的挺美的，路邊和屋檐上還有些積雪，各家都在門口掛了燈，燈火映雪光，交織成一片璀璨但溫柔的光幕，漫步其中真有如同置身於夢幻世界的錯覺。
不過有點可惜，當路上開始出現各色爭奇鬥豔的花燈，還有越來越多男女孩童，就把這片幻彩景象打碎得一乾二凈。
不過看着街邊各色攤位賣着各樣的吃食玩物和便宜飾品，甚至有些半真不假的古董和孤本書籍，加上說笑玩鬧着的百姓，頗有紅塵中的俗世魅力。
姜錦對古代的元宵佳節感覺十分新鮮，一邊看花燈、一邊看兩側的攤位，真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是她從沒見過的，不過她好歹活在現代，有過不少見識。柳葉就不一樣了，只覺得樣樣都目不暇給。魏辛紅雖然原先是大家小姐，但是從來沒有出門看過花燈，自然也極為雀躍，連青梅也被熱鬧的氛圍觸動，臉上帶着輕快的笑容，目光仍然看向四周，一方面是警戒，一方面也是看看有沒有什麽感興趣的東西。
人群中偶爾會經過一兩輛華貴馬車，原來是勳貴家的女眷也出來看花燈了，像姜錦這樣當了縣主還安步當車的極少，當然也是因為她本就不講究這些。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從來都是嬌養在家的，自然受不得擁擠，就連一些小官吏或者殷實人家的女孩也都是乘坐着青布小車，除非看上什麽東西或者欣賞好看的花燈才下車。
因為這些馬車，人流往前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幸虧路夠寬，不然早就堵着了。
姜錦一行人逛了一會兒，漂亮花燈看了不少，東西也買了不少，漸漸覺得有些累了，尤其魏辛紅本來就是小姐出身，年紀也小，雖然沒明說，步子卻明顯慢了下來。
姜錦心細發現了，便笑道：「前面有個酒樓，咱們去歇歇腳吃點東西，現在也已經不早了，吃完東西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魏辛紅聰敏，自然知道姜錦是為了她才說這話，就有點不太好意思，「其實我沒事的，就是腳有點酸。」
柳葉笑道：「那就去休息啊，你的腳力比不得我們也屬正常，姑娘自己以前一天光是走路都要走一個半時辰。」
姜錦之前是為了省錢，住在城外十幾里遠的村裡，每天步行來回就快三十里路，腿力練得挺不錯，柳葉也是習慣了粗活，青梅這樣的暗衛更是沒法比。
不過魏辛紅還是有點慚愧，心中暗暗決定以後每天早上一定要鍛煉身體。
姜錦帶着她們進了酒樓，人很多，本來她想要個雅間，小二卻帶着歉意道：「幾位客人真是抱歉，您也看見了，今晚人多，雅間早就沒了，要不幾位委屈一點坐大堂吧，和大家一起熱鬧其實也不錯的。」
姜錦點頭道：「那就給我們幾個找位子吧。」
好在大堂里還有空位，小二安排了角落裏的桌子，也不算太吵。
沒想到還沒等她們坐下，二樓正好下來一個圓臉的年輕姑娘，一抬眼看見姜錦，忙歡喜走過來打招呼道：「姜家姊姊，不對，應該稱呼您昭平縣主才是。」
姜錦笑道：「朱姑娘也來看花燈啊？」
說起來，姜錦和衛三會鬧翻的起因就是這位朱姑娘的哥哥，朱家人圓融又厚道，即便當初齊氏曾經到包子鋪鬧過，朱老太太卻還親自過來提親，態度也很誠懇，姜錦雖然最後委婉拒絕，但是對這一家人的印象很不錯。
朱姑娘見她們要坐在大堂，便拉着她上樓道：「我包了個雅間，就我和幾個小姊妹，縣主也一起上樓吃茶說話吧。」
盛情難卻，而且樓下大堂確實嘈雜，什麽人都有，姜錦便同意，跟着上了樓。
雅間裏還有五個人，她一進去方發現其中有家裏開銀樓的周家姊妹，之前她在嚴慧的生日宴上見過這兩位姑娘，還算說得上話，此時見了面也親熱地問好，而且因為她如今身分不同，姊妹倆雖然沒有明說，卻和朱姑娘一樣，注意力全都放在姜錦身上。
這是人之常情，然而在座一位趙家姑娘卻不痛快了，趙姑娘生得皮膚白皙，圓臉畫上細細的眉毛，眼角卻有些上挑，氣質不算溫婉。
本來雅間裏的幾人是一直捧着她說話的，因為她家裏開綢緞莊，南北往來生意極大，又是嚴家的姻親，比起別的姑娘自然更有地位。
說起來，朱家畢竟是官家，兒子原先是工部員外郎，如今官位升了一級，相比之下也不差了，因這位趙姑娘很有可能成為朱家大少奶奶，自然也要敬着些，然而姜錦一來，朱姑娘和周家姊妹都圍着她說話，其他兩位姑娘雖然不知道來人的身分，卻也刻意拿出敬意，結果就讓趙姑娘覺得被冷落。
見沒人在意自己，趙姑娘忍不住咳了一下，還是沒人理會，她就忍不住了，「這位姊姊的穿着打扮不是很用心啊，別的不說，身上這斗篷實在是太常見了，光樓下大堂里吃飯的就有好幾個穿一樣的。」
這話就是鄙視姜錦穿得差了，不過她不怎麽在意，笑道：「可不是，可見這衣服樣式還挺受人歡迎的。」
朱姑娘不免有點緊張，因為姜錦不讓她介紹身分，她也就沒說出來，沒想到真有人這麽不長眼。
姜錦穿得再怎麽差，也是皇上親封的縣主，比起她們這些人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好在人家不怎麽在意。
朱姑娘本想在桌下拉一拉趙姑娘，提醒她慎言，哪裏知道還來不及伸出手，趙姑娘就瞥了一眼姜錦，又道：「穿着什麽衣服就坐在什麽位子，這位姊姊下次可要記得穿得好一點，要是真沒有好看的衣服，到我家的綢緞莊來，我送你一件就是了。」
聽了這話，朱姑娘簡直想要撫額長嘆，說話這麽帶針帶刺的，萬一惹禍上身怎麽辦？
姜錦聽了覺得好笑，穿着華貴的當然很少是窮人，但是不代表有錢人一定要穿得華貴，蕭顏在王府里還經常一身純棉布衣服，成天穿絲綢只是讓自己不自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