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心性

第2章 少年心性

但即便如此,日子也總得過下去,八七年的正月里,夜裏飄着小雪,在綠漆木門隔着的衛生院產房中,父親顫抖着從護士大嬸手中將我接了過去。

那一晚上他幾乎都沒有睡覺,把我放在母親身邊后,自己則一個人坐在床沿邊,一直興奮的折騰着手中一本新買的新華字典。

不過父親只是念完了初中就沒有再上學了,就連拼音都不會用,說實話要讓他給我取名字的確有些為難了。

這本新華字典連書皮都被他那雙粗糙的大手摩挲了掉不少紅漆后,我的名字依舊沒有着落,還是第二天清早被趕來探望的爺爺給取的名字。

我爺爺實際上也沒念過書,僅有的一點文化也是當初在隊伍里學的,但架不住他見多識廣啊,知道我名字還沒有準信后,直接大手一揮就給定下了。

呂德虎,從此之後就成了三個伴隨我一身的漢字,到後來我曾經問過我爺爺為啥給我取個這麼彪悍的名字。

他用煙杆子翹着堅硬的水泥地,邊抖着殘留的煙灰邊嘆氣道:“彪悍個鎚子,本來給你取的名字叫呂德福,你爹那個混賬玩意聽岔了,傻愣愣的就去公安局登記了,你以後要是沒好福氣一準得怪你爹!”

唉!其實這事兒也不能怪我爹,畢竟都是四川人,那時候誰說話還分H、F,他老人家沒聽成腐已經是很知道慶幸了。

這大名不但就此定了下來,就連小名也一起得了,乾脆就順着叫了虎子,不過這名字雖然聽起來的彪悍,但卻與本人有些不相符。

從出生起我就是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樣,隔三差五的就發燒感冒,反正就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這一來二去可把我爸媽折騰的夠嗆,畢竟那個時候已經開始計劃生育了,不出意外的話我就是獨子了。

不過即便如此,我依舊是這附近最能折騰的,爬樹掏鳥窩、下田摸泥鰍那玩的叫一個溜,村裡不少放養的土狗見着我都得繞着道走,這種本事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讓我的玩伴佩服不已。

但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那年我剛好六歲,正是人嫌狗棄的年紀。

我生日是正月初五,那時候剛過完沒多久,馬上就要到正月十五了,那是我過年時候最期待的一天,有時候甚至還超過了幾毛錢的壓歲錢。

當然,這個日子我相信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喜歡,畢竟在那個連電視都難得看上一會的年代裏,放陽燈(孔明燈)這個事絕對比玩膩了的摸魚打鳥要來的刺激。

常常在白日裏,大人就會買來一摞大張大張的白紙,然後去樹林中砍竹子,削好長長軟軟的竹片備用,接着就去熬漿糊,接着便將白紙一張張仔細的粘好。

這時候通常大一點的孩子也會上前去幫忙,我們這些整天髒兮兮的小屁孩就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通常是沒人會允許我們去碰觸的,只有在放飛的時候才會有機會摸着底下的圈送它一程。

這時候的陽燈這個過程都是完全用手工製造,不但經濟實惠,而且絕對耐用,做好的陽燈只要晚上風不大,往往都會飛的很高。

雖然這已經算是極為不錯的玩意了,但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屬於我們這些小鬼頭的節目要等到過後才能上演。

我們雖然沒辦法像大人一樣做出一個個精緻的陽燈,但絕對有充沛的精力等着它們將燃料消耗殆盡之後掉落下來,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只要看到天上有一個昏暗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墜下來,我們便會一窩蜂的趕上前去,這時候誰先找到這個陽燈便會是屬於誰的。

只要補充好燃燒的東西,通常都是用紙錢沾染上一些油類充當燃料,沒有太大破損的話,都是能再次飛起的。

不過這個想法通常很難實現,畢竟誰也不是傻子,你能看見別人看不見不成?而且都是爹媽給的兩條腿,誰也比誰快不到哪裏去。

這時候通常就是一群人爭搶一個陽燈,結果就是一個完好無損的陽燈被撕的粉碎,一人手上捏着一大把被煙熏得黑黑的白紙,或者是提溜着一個竹圈子。

而且很多時候就能輕易引發一場戰鬥,至少我本人就是久經沙場的例子,誰敢跟我搶,或者敢撕爛了,我絕對上去就是一頓招呼,反正黑乎乎的也分不清誰是誰。

別看我長的小,但下手覺得是最沒輕沒重的一個,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別的同伴打架一般都是抱着腦袋摔跤,而我就是玩命的踹肚子、拳頭也是使勁的往腮幫子招呼。

有一點我可以肯定,跟我一起玩到到大的這幫焉犢子們絕對是受了我的影響,因為一般遇上打群架這種事,我們村基本上就沒輸過。

我也記不清那天到底是不是正月十五了,只知道那晚的月亮大的出奇,不但圓潤無比,還亮澄澄的,像極了個剛出爐的大餅子。

那天晚上我們一伙人本來是打算去抓竹雞的,因為月光很大,所以視野非常清晰,對我們這些成天到晚都在亂竄的小鬼來說,只要在村子裏基本上就和白天沒什麼區別了。

那時候村裏的路還是泥地,房子也是稀稀拉拉的隔的很遠,我們一伙人幾下就竄到林子周圍。

這時候就需要壓低腳步了,竹雞實際上並不是雞,而是一種鳥類,常年生活在竹林中,雖然能飛,但距離通常都很短,不過跑的卻很快。

一般情況下人類想抓住它們,沒有彈弓那是千難萬難的,但科技的進步日新月異,竹雞們是沒法想到千百年後居然會出現手電這個玩意兒。

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傢伙發現的,只要竹雞在晚上一被強光照住,便會獃獃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基本上就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而那個時候富裕的家庭通常已經配備了兩三隻以上的手電了,王曉東家就有三隻。

就跟大家叫我虎子一樣,我們通常也都叫他冬瓜,他現在手裏這隻手電就是我們慫恿了半天,他才偷偷從家裏拿出來的。

這倒不是我們摳門,不願意貢獻自家的東西,畢竟像我家裏就只有一隻手電,萬一我爸我媽突然要用,很容易就會被發現,那時候等待我的下場是極其慘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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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閣道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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