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十年前,我不願去看你。你怪我嗎?”忍了很久,周夢珂終於問出了一直想要問的問題,低垂的雙眸中早已溢滿了淚水。
樂天別開臉,沉默不語。
得不到回復,周夢珂緩緩抬起頭,顫着聲又問:“你是不是很恨我?在你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我卻不肯去看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樂天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真的很不想再提十年前的事。他恨,當然恨,那時的他怎麼能不恨?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一切都過去了,他只想過現在的生活,只想活現在的樂天,而不是還沉寂在十年前的陰影之中。
他摸出一支煙,點燃,默默地吸了幾口,然後淡淡地道一句:“十年前的事早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
“對我來說,沒有。阿天,你知道嗎?對你,我是多麼的內疚……”周夢珂頓了頓,眼睫低垂,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了出來,“阿天,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樂天夾着煙的手僵滯,抬眸怔怔地凝望着她,冷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剎那間,周夢珂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哭着說:“阿天,我要說。你知道嗎?後來大學裏我讀的是法律專業,我不是為了方子賀才選擇了這個專業。那個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潛意識裏,我是相信你的,我想為你翻案。後來爸爸知道我有這個念頭,強逼着我出國……如果我早點發現我自己的心,如果當初我相信你,如果我堅定決心堅持等到你出獄,也許事情不會走到這一步。”
“你別這樣,十年前我沒怎麼樣,現在更不會怎麼樣。我活得好好的。”樂天深蹙起了眉頭。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知道你是清白的!當初只怪我軟弱,怪我不信任,怪我意志不堅。阿天,原諒我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周夢珂拉着樂天的衣袖,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淚雨直下。
樂天有些惱地熄了手中的煙,別看開臉,不看周夢珂,可偏偏她的眼淚就像流不盡似的。
他忍不住吼了一句:“你怎麼還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哭。”
威嚇的效果沒起到,反倒讓周夢珂眼淚越流越多。他煩悶地嘆了一口氣,摸出手帕,剛要將手帕遞給周夢珂,孰料,她突然撲進自己的懷裏抑制不住地痛哭起來。
他舉在半空中手,遲疑了許久,終是撫在她的肩頭,想要將痛哭中有些失態的她拉離。
江文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走出宴會大廳,走到音樂噴泉邊上的。
外面的空氣令人舒服百倍,無論她怎樣努力地深呼吸,卻難掩失落,胸口之處不斷地緊縮,緊到幾乎快窒息的地步。
她緩緩坐在木椅上,望着對面噴泉升起落下,那點點光暈中,呈現出的是周夢珂哭泣的身影。
她終於明白了究竟是哪點像?
原來是眼淚……
那玻璃中的映影,那樣的神情,那樣的姿態……
原來是眼淚……
她苦澀一笑,一口仰盡杯中的紅酒,捏着酒杯的力道越來越大,恨不得將它捏碎。驀地,對着那升起的噴泉,她用力地將酒杯擲了出去,只聽“啪”地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混雜着水聲驟然響起。
“亂扔東西可是不道德的,尤其是這樣一個夜晚,這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要是扎着美女可就不好了。”一個輕佻的中低男音刺入耳中。
江文溪煩燥地抬首,藉著隱隱燈光,望見噴泉對面的小徑里走出來一個人影。
她看不清來人長相,但憑聲音,她確認自己在哪聽過,這聲音十分地令人討厭。直到這個男人立在眼前,她方看清原來是一進這裏,便聽見他開口諷刺樂天的那個怎麼看都很猥瑣的王浩磊。
目光剛收回,她的餘光瞥見方才的小徑里又匆匆躥出一個人影,衣裙飄然,快步往噴泉另一邊走去。驀地,聽見那身影傳來一聲驚叫,似乎腳下踩着什麼了。
小徑兩側的樹枝茂密,燈光似乎透不進那層層枝葉,如此隱蔽,適合為非作歹,更適合偷情。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男人的皮鞋上,心中冷哼,不虧是同學。美其明曰,同學聚會,實則是方便大家來偷情的。
王浩磊以自認為很性感的聲音問:“江小姐,我可以坐下嗎?”
江文溪高抬目光,盯着噴泉,很明顯地表露出“沒事別惹我”“有多遠滾多遠”的姿態。
王浩磊似乎不懂看人臉色,也不管她是否應聲,逕自在她的身旁坐下,故意坐地很貼近的位置。
她皺了皺眉,往一旁挪了一挪,誰知王浩磊又往她的身邊貼近。這樣反覆兩次,她無法忍受這個不請自來又十分噁心的男人,倏然站起身打算離開。
孰知,王浩磊一把拉住她的縴手。
她回首惡瞪一眼,猛地甩開,怒道:“請你自重,如果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後果自負。”
“江小姐何必這麼生氣呢?其實,我不過是想與江小姐聊一聊。難道江小姐不認為能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偶然相遇,是冥冥中註定的緣分。”王浩磊眼中透露出太多的暗示。
緣分?
她冷笑一聲,她可沒覺得這是一種緣分,遂淡淡地回道:“不好意思,失陪。”
剛欲邁開步子,她便聽到身後的人嬉笑一聲:“能讓我們美麗的江小姐怒將酒杯砸碎的人,一定是做了什麼令江小姐不開心的事吧。讓我來猜猜這個人是誰呢?唔,一定是帶江小姐來這裏的人。他究竟做了什麼讓江小姐這樣不開心呢?讓我斗膽再來猜一猜。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不起江小姐的事?比如……像我剛才那樣。”
江文溪沒見過人可以無恥成這樣的,偷情都可以引以為傲。心事被人揭穿,她不怒反笑,回首笑看了王浩磊一眼,便在他的身旁重新坐下,抬了抬嘴角:“是王先生吧,想聊什麼?”
如果她就這樣走掉,她覺得太對不起自己。為何那個該死的男人可以理直氣壯地幽會老情人,而她就要一個人在這裏摔杯子撒悶氣?見着男人有意搭訕,她做什麼要腦子直覺一反應應該避而遠之?為誰守節呢?笑話!
王浩磊見她身姿輕盈地坐下,兩隻眼睛頓時一亮,彷彿像是審視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一般,從上到下仔細地將她欣賞個遍,目光最後貪婪地鎖定在她飽滿的胸前。
真是一個讓人心痒痒的尤物!
“叫王先生多生疏,我不介意叫我一聲浩磊。”王浩磊藉機又往她的身側挪了挪。
浩磊?她真的想吐。如果不是因為想藉著聊一聊的機會知道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容忍這個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她一定會摳了他的眼珠。
整個人向後倚去,相較而言,算是拉離了一些距離。
王浩磊順勢也向後靠去,將手臂橫卧在椅背上,這樣看起來像是摟着江文溪一般。
她捏緊着拳頭,告訴自己要忍。
王浩磊不禁惋惜:“我只是很好奇,以江小姐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願意屈就於他?”王浩磊雙腿交疊,笑得很招搖。
“屈就?”江文溪微眯了眯眼,懷疑他是不是用錯了詞,“我倒是覺得高攀。”
“哈哈哈,高攀?真是太可笑了。”王浩磊的口中滿是諷刺,“今日在場的任何一位女性,以‘高攀’二字都覺得是抬舉他了。”
江文溪怒火腹中燒:“你這樣在我面前損貶我未婚夫,不覺得很失禮嗎?”
王浩磊笑得更大聲:“江小姐,你會躲到此地,難道不是撞見他與舊情人幽會?難道不是因為生他的氣?這種事是在場所有人不用腦袋想,都可以預料的。他們兩人當初的事,你又能比我這個從小和他們一起玩到大的人知道多少,了解多少?何須我損貶他,就算他今時今日有了這樣的風光又能怎樣?那也永遠抹不了他十年前坐過牢的事實。”
王浩磊的話無疑像一枚炸彈,“轟”地一下在江文溪的心中爆炸開來。
從剛才到現在,她的腦子裏一直想着那幾個八卦女人口中所謂十年前的事,究竟是什麼事還要法庭審判?現在自王浩磊口中聽到樂天曾經坐過牢,她的心猛然間收縮了一下,她無法相信那樣卓越的男人身上,背負的所謂十年前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是入過獄。難怪初進這裏時,所有人的眼光中都帶着難以遮掩的鄙夷。
十年前,樂天他應該在上大學吧。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轉眸,竟然期待地望向王浩磊。
“看你的臉色這樣難看,我就知道,他不會告訴你這件事。嘖嘖嘖,未婚妻,都快要嫁給他了,卻不知道當年他那段風流往事,我真是為你感到不值。”王浩磊的手就這樣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惱怒地抽回,剛要發怒,只見王浩磊身體前傾,貼近她輕道:“你難道就不好奇他為什麼會坐牢?不好奇當年那樣痴纏他的周夢珂就這樣與他分了手?不好奇他的好兄弟方子賀為什麼會與他那麼生分?不好奇今晚在場的人看待你的眼光有多麼異樣?不好奇嗎?這些你都不好奇嗎?”
王浩磊的話聲聲誘惑着江文溪,她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強抑着壓下了心頭的怒氣。
“是□罪。你親愛的未婚夫犯得是強姦罪。”王浩磊的唇貼近了她的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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