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最後一個煙花點燃,樂天緩緩走向江文溪,在她的身邊坐下,溫柔地攬過她,臉頰貼着她的髮絲,聲音低淺如風:“以前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過新年。因為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最開心的,就是到了晚上可以放煙花。可是後來,漸漸地,找不到這種感覺了,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放過煙花,我都不記得了……”
江文溪緩緩轉過頭,調動目光,凝視着樂天的面龐,五顏六色的花火映照在他銀白色的頭髮上,他的臉上,他的身上,忽明忽暗,他整個人彷彿置身於人間幻境一般。
他的發線,他的臉廓,他的眉目,他的鼻樑,他的薄唇……還有他專註而認真的眼神,所有他的一切,都叫人移不開視線。
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想,他前世一定是只道行很深的狐狸精,否則她原本堅定的心怎麼又開始動搖了,心底那就快要熄滅的火苗卻總是輕易地被他點燃。
驀地,他轉過頭看向她,正好捕捉到她偷看他的痴迷神情,好看的薄唇向上輕揚,明知故問:“在看什麼?”
兩個人相視的面孔,相距只差了幾公分,她可以感受到他那帶着淡淡煙草味的熟悉氣息噴洒在她的面龐之上。
臉微熱,她難為情地收回視線,垂眸看向地面兩個人的影子。
她想了想,問:“你不用陪你的家人嗎?”
“他們不用我陪。”樂天的目光落在遠處。
聽到他的答案,她抿緊了唇角,心中有了一個不確定的想法。
難道,他和她一樣沒有家人,亦或是家庭不和睦,所以才會在今夜這樣的日子,守了她三個小時?
這些疑問,她沒有問出口。
她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更確定心中的想法。
有人說,煙花是寂寞的。
而此刻,她覺得還有比煙花更寂寞的人,他與她。
她緩緩將頭依在他的肩上,他調整了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還有一分鐘,新年的鐘聲就要敲響了,要不要去撞鐘許個願?”他的聲音很輕。
她詫異地轉眸望向廣場正中央架着一口笨重的撞鐘,那邊已經有很多人在排着隊,就等着零點時集體抱住木柱撞向新年的鐘聲。
撞鐘許願?
她有些怔然,自家人過失之後,她就不曾許過願。因為那時候她最大願望就是時間倒流,家人的生命復還。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許不許願對她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
“不用了,人太多了。我還是在這裏看着就好。”她的目光落在那口撞鐘上。
“女孩子都喜歡許願,你為什麼不喜歡?”他不解。
“那是自我安慰,就算許了願,也不一定能實現,何苦給了自己希望然後又失望。”她幽幽地說著。
“我以為你是幼稚夢幻主義者,沒想到還是個清醒現實主義者。”他輕笑。
“我哪裏幼稚……”她抬首不滿地控訴。
“噓,閉上眼許願吧,零點的鐘聲就要敲響了。”他的手臂從她的身後繞過,將她擁在懷中,雙手緊緊握住她的,做禱告狀。
驟然間,聽到廣場正中央傳來一陣激昂的高呼聲,隨即伴隨着撞鐘“當——當——當——”激昂的鐘聲響起。
江文溪怔怔地望着奮力撞鐘的人,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新年到了。
她緩緩閉上眼,一時間,卻不知道要許什麼願望,現在,似乎沒什麼是她可以要的。
曾經,那麼多個深夜,她折了那麼多紙蝴蝶,許了那麼多個願望,可是沒有一個願望成真的,沒有一隻蝴蝶能將親人帶回她的身邊……
驀地,耳畔傳來低沉如磁的嗓音:“江文溪,新年快樂!”
她猛然睜開眼,偏首望向他,生怕這是幻覺。
“心想事成!”是他的聲音,沒錯。他正看着她微笑。
胸腔內,那個承載了她所有心思情緒的東西在一緊一放的收縮着,難以言語的情愫在身軀內逐漸蔓延。
此時此刻,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她原以為昨天的爭執已為兩人之間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劃上了休止符,孰知,他會在今夜這樣一個應與家人團圓的特殊日子等了她整整三個小時。如果不是李妍喝醉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坐在樓道里一直等下去。
在知道身後之人是他時,那一刻,她的心猛烈地跳動着,抑制不住的喜悅與激動填滿了整個心房。一天一夜的鬱結,隨着他的出現而煙消雲散了。
他帶着她來看這一場絢爛的煙花,她始終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怕這一切都是幻覺,怕夢醒了之後,如這煙花一般,燦爛過後,便無情的消逝。
可是,“江文溪,新年快樂,心想事情!”這清晰的祝福確確實實的響砌在耳畔。今夜,所有的這一切,不是夢,亦不是幻覺,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這是父母和大舅去世之後,她過得最特別的一個新年。如果說李妍給她的是她失去的親情,那麼他給她的是她不曾嘗過的愛情。
直到今夜,她終於嘗到了戀愛的甜蜜滋味……
漸漸地,眸底呈現一片霧光……
“哭什麼?傻瓜。”他笑着俯首輕輕吻向她的眼睫,溫柔地吻去她滑落的淚水。
他沿着她的面頰一路親吻,最終猶如蜻蜓點水,輕啄一下她柔軟的吻唇,便稍稍離了一些距離,沒有再近一步的動作。
眼對眼,鼻對鼻,嘴唇離了不過一兩公分,兩人的呼吸清晰地交織在一起。
“謝謝你……”她哽咽聲音,輕道一聲,便緩緩閉上眼,雙手環住他的頸項,顫着嘴唇吻上了他的唇。
當四片嘴唇緊密貼上的那一剎,她在心中許了一個願望:如果可以,那就希望這一刻永遠停住,不要離去。
激動人心的新年撞鐘結束了,廣場上,再一次煙花四起,炮竹聲聲,整個夜空再度變得璀璨而絢麗。
兩人一直緊緊地相偎,直到人群漸漸散去,夜幕恢復了原本的安靜,樂天才牽着江文溪的手向停車場走去。
江文溪多看了一眼那流線感完美的跑車,標誌好像是一匹黑馬,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車牌,但肯定價值不菲。
坐在副駕座上,她忍不住問:“你怎麼好好的換車子了?原來那個四圈不是挺好的嗎?”
“四圈?”樂天抑制不住地笑出了聲,“那叫奧迪,不叫四圈。”
“真是蠻怪異的,為什麼三菱和五菱可以這樣叫,那個不可以叫四圈?”
“你該不會以為這輛車叫黑馬吧?”
“……難道不是?”江文溪咬着唇,傻笑了兩聲,以示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
“奧迪叫四圈,法拉利叫黑馬,我知道了。”樂天好笑地替她系好安全帶,然後回答她之前的問題,“有人無聊,硬是送了份新年禮物,豈有不收之理?”
他口中所謂的這個無聊人呢,不湊巧的剛好就是大老闆江懷深。
有錢沒地方使,硬要瞎編個理由,說是他終於肯正經的交女朋友了,非要硬送他一輛車,他能怎麼辦?況且他也沒理由拒絕長輩的好意。
“新年禮物?”江文溪的嘴角微微抽搐。
有錢人真是造孽!包個紅包給個壓歲錢就好了,居然送一輛車。為什麼男人接受別人的禮物,總會讓人想歪。
她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怎麼看也不像被富婆包養的模樣啊。
樂天剛想發動車,突然想到什麼,轉身從後座拿過一個禮袋,對江文溪說:“我差點忘了,把手機給我。”
“手機?”江文溪一臉驚詫。
好好的要她手機做什麼?
她翻開包包,摸出那隻用了三年的古董手機,有點難為情地交到樂天的手掌之中。
樂天看了一眼顏色幾乎掉沒了的手機,皺了皺眉,便直接關機,從裏面取出SIM卡,然後拆開禮袋,取出一款纖秀時尚的淡紫色女用手機。
正當他要將SIM卡更換到新手機里,江文溪急忙阻止他:“我的手機還沒壞,還可以用的。”
樂天挑着眉:“是嗎?那我前天晚上就打了一通電話,你的手機就‘自動關機’了,並且你自己也說了手機有問題,有問題那就換。”他還非常地強調了‘自動關機’四字。
“……”江文溪一時語塞。
“想不到要送你什麼,昨天你說手機有問題,所以就買了這個。”樂天將SIM卡插進嶄新的手機里,塞進她手裏。
“可是……可是……”
上次電飯煲他幫她買回去的,每次和他外出吃飯都是他花錢,還有辦公室柜子裏的咖啡杯允許她隨意拿,現在又送她手機,她不想讓他認為她是因為錢才會和他在一起,讓他誤以為自己是一個拜金女。
“可是什麼?”樂天知道她在糾結什麼,直接應道,“男人送女人東西很正常,何況我是你男朋友,有什麼可是?”
江文溪憋了半晌,道:“我還是用我原來的吧,我用慣了……”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老爺機。
樂天白了她一眼,打開車窗,將她的老爺機用力地擲向了車外,接着便聽到“叭”一聲,十分完美的機殼碎裂聲。
霎時,江文溪的臉色大變:“你怎麼可以扔了我的手機?”若不是有安全帶的束縛,她只怕是要撲向窗外。這老爺機跟着她雖然三年了,可是那是她花了一個多月工資買的,明明還可以用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以你龜毛的個性,糾結到元宵節都不會有結果,所以,我替你做主了。”樂天說完便發動車子,迅速地駛離了“犯罪”現場。
“……”前一刻,他溫柔似水,這一刻又恢復霸道蠻不講理的本質。這人怎麼可以在眨眼之間,比她受刺激后變得還要快。
作孽哦!有錢人怎麼可以這麼糟蹋血汗錢。
她直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天亮之後去我家吃飯。”路程開了一半,樂天突然開口。
可江文溪因他扔了她的老爺機,在車子起動之後就將臉轉向窗外,閉上眼睛,生起了悶氣。也許是太疲累了,就這樣睡著了。
久久得不到回應,樂天偏首,才發現她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正發出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樂天淺淺地笑了笑。
車子飛快地行駛着,並未往江文溪的家方向,而是向城南郊區迎湖山莊的方向駛去。
番外惡霸男人糾結篇(1)
“鈴鈴鈴——”床頭的電話響個不停。
眼皮連睜都不睜一下,樂天伸手摸着床頭的電話,拿起,然後無情地掛斷,以示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的爛心情。
隔了不過半分鐘,電話鈴聲又響了。他依然緊閉着雙眸,再次伸手拿起電話,這次沒掛斷,卻是不耐煩地擱在一邊。
電話那端,傳來嚴素暴怒的聲音:“姓樂的,你什麼意思?手機關機,電話不接,你中午到底過不過來吃飯?喂?喂?喂?你這個死小子!哼!”
嚴素在聽不到樂天的回應,知道他肯定是把電話架了起來,氣得她索性掛斷電話,管他來不來吃飯,不回來也不管他了。
卧室內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床上的人終於翻了個身,眉頭緊蹙,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陽光透過厚重的窗帘,點點滲入。
一時間,他無法適應,又閉了雙眸,左臂直覺遮住了眼帘。
過了幾分鐘,他才鬆開手臂,睜開雙眸,緩緩地坐起身。
胸口之中的鬱結沉悶,猶如厚厚的雲層壓在半空中。
他伸手從床頭柜上摸了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長吐一口,似乎想籍着這口煙將心中的煩悶全數吐出。
恍神之間,軟軟綿綿,好聽又舒服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里:“你怎麼又抽煙了?早飯還沒吃就開始抽煙,這樣對身體不好。”
“天天說,能不能換一句新鮮的?”他不假思索地回道,聲音倏然頓住。下意識地,他坐直了身體,抬眸看向屋內,空空蕩蕩,除了他一人,還是他一人。
有時候在等她準備早餐的空當,他會習慣地抽一支煙,一支煙完了,早餐也準備好了。若是被她看見他在抽煙,她一定會那樣說,聲音總是柔柔的。她還會趁他不留神,抽走他手指間剩下的半截香煙。
他再度閉上雙眼,以手按了按有些抽痛的太陽空,調整了姿勢,向後靠了靠。
方才不過是他的幻覺,現在太陽穴還有些微微抽痛,一定是昨晚酒喝多了,才會發了瘋似的在一睜眼的時候便會想起那個窩邊草。
什麼時候開始,會有女人讓他寢食難安了?可笑!
他低咒了一聲,將煙狠狠地按滅在煙灰缸內。
掀了被子,他緩緩移坐床沿,卻發現床下只有一隻拖鞋。找不着另一隻,索性,他將床下的那一隻鞋也踢得遠遠的,光着腳踩在了羊毛地毯上,往浴室走去。
倏地,他頓住了腳步,腳下剛好踩着了昨晚被他一怒之下砸壞的手機碎片。彎下腰,他撿起那個被他砸得已不成形的手機。
碎裂的屏幕上,原本是一張沉睡中傻裏傻氣的俏臉。那張照片,是他趁她在車上熟睡的時候偷偷*拍的。照片中的她,頭歪向車窗,雙眸緊閉,嘴唇微啟,似乎就差流口水了,真是傻到不能再傻的獃獃模樣。
每天為了給他做早餐,似乎她都會起的很早,甚至有時候還會跑很遠的地方,只為了買一杯喝起來和永和差不多口味的豆漿,所以,原本屬於她的睡眠,卻因為要與他共進早餐而不得不放棄。
真是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傻更笨得女人。
不知不覺中,唇角之處漾着的笑意越來越濃,他盯着碎裂的手機屏幕,又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鐘。
驀地,碎裂的手機屏幕上,倒映着屬於他的笑臉一下子驚醒了他,下一秒,唇角之處的笑意迅速隱去。
他將碎裂的手機緊緊地握在手中,難以掩飾心底的暗波涌動。
昨天與她爭吵完了,他便去了K.O.借酒消愁,他甚至還清楚地記得,一位酒醉的客人因為服務生送錯了啤酒而無理取鬧,正好被他撞見。他直接就拎着那位客人的衣領,將那人轟出了K.O.,並警告那人,K.O.以後都不會做他的生意。
為了證明,窩邊草對他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力,他不是因為她才會將客人丟出酒吧。他刻意喝得還留一分清醒,然後飛快地駕着車回到住處。
可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那張沉睡中傻裏傻氣的俏臉,霎時,所有的火氣全涌了上來,他狠狠地將手機砸向牆壁……
為什麼腦子裏,每分每秒纏繞着他的始終都是她的身影?為什麼他拚命地告訴自己她什麼都不是的時候,他會覺得茫然得無所適從?
掌心傳來細小的刺痛,他緩緩張開手,手機屏幕上的玻璃碎渣正扎在了他掌心的肉里,滲出點點血跡。
他抿緊了唇角,再度用力緊握了一下手機。
壞了便是壞了,屏幕上再也不會顯示那張沉睡中傻裏傻氣的俏臉。
他究竟在懊悔什麼?他也變白痴了嗎?還是和白痴的人在一起久了,會傳染?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從中取出了SIM卡收好,將“壽終正寢”的壞手機直接扔進了垃圾筒內。
好好泡了一把澡,將昨夜全身的酒氣全數洗盡,整個人覺得舒服了許多。
換好了衣服,胡亂地吃了點東西,他決定先去購物中心買一隻手機,再回迎湖山莊吃年夜飯。
到了購物中心,他才發現人頭攢動,十分擁擠,這讓他本來就很煩燥的心情更加不爽。
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嗎?這些人都不用回家吃年夜飯的嗎?一個個沒事跑出來亂晃什麼?
他緊蹙着眉頭,穿過擁擠的人群,好容易走到了手機櫃枱,買了一款與之摔碎的一模一樣的手機。付完了款,他拿着手機正打算離開,目光不經意地瞥見隔壁專櫃小姐將一款漂亮的女用淡紫色手機塞回柜子裏。
這時,一對年輕男女走向專櫃前,女的指着剛才那款手機對專櫃小姐說:“麻煩你將這款手機拿給我看一下。”
“小姐,您的眼光真好。這是我們XX今年剛推出的時尚日系翻蓋手機,機身超薄,輕巧美觀。該機配備了800萬CCD攝像頭,最高可拍攝2448×3264解像度圖片,同時它還可拍攝30fps864×480像素高解像度視頻錄像,這樣超強的拍攝能力在手機上是十分少見的哦。你看,這麼漂亮的顏色很適合我們女性用呢。”專業小姐噼哩叭啦說了一大通,最後又將手機貼在耳邊比劃了一下。
那女孩子依依不捨地放下漂亮的手機,嘟起了嘴:“唉,可是要四千多塊,太貴了,超出了我的預算,我再看看吧,謝謝。”
“好的,歡迎您下次觀臨。”專櫃小姐微笑着應道。
兩人經過樂天身邊時候,樂天聽到那位男生對女生說:“喜歡就買嘛。”
女生說:“太貴了,我還是看看別的吧。”
樂天回首又看了一眼那款手機,的確是非常漂亮。他不禁想起某個獃獃的女人,手機用得慘不忍睹,卻還不更換。
不經意地笑了笑,他向專櫃走去。
他對專櫃小姐說:“我要這款手機,謝謝。”
專櫃小姐抬眸,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難得一見的帥哥,他竟然連看都不看,就買下了。
“好……好的,您稍等。”專櫃小姐難掩激動的心情,迅速開起了小票,當將小票交給樂天的時候,她忍不住地八卦了一句:“送女朋友的?”
“嗯。”樂天淡淡地應了一聲,便去收銀台付款。
那位專櫃小姐望着他忻長的背影,推了一下身旁的同事,咬着銀牙感嘆:“看見沒有?送女朋友的。不問是否打折,不問是否有活動,原價直接購買,最讓人咬牙的是還要命的長得那麼帥。真是沒天理哦!”
同事飛了她一白眼:“切!這世道不就是這麼沒天理嘛。有錢,專情,長得帥的男人不是沒出生,就是早被人采了。賣手機啦,賣手機啦。”
回到迎湖山莊別墅,剛踏進別墅門,就聽到嚴素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喲,我們的樂大少終於回來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樂天沒答理她,往沙發上一坐,仰起頭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雙眸。
嚴素見他毫無生氣,微微挑眉,擠在他的身邊:“怎麼就你一人回來?小江呢?”
“應該去她的朋友家了。”他的聲音很低,聽上去有氣無力。
“去她朋友家?!你昨天沒和她說,今天要帶她過來吃飯嗎?”嚴素問完話之後,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
昨天半夜,K.O.的阿強電話都打到深哥手機上,說是這臭小子在K.O.喝了不少酒,甚至還把客人丟出酒吧。深哥讓司機開車準備去接他,半路上又接到電話,說他一人又開着車回住處了。深哥擔心他出事,立即讓司機掉轉方向又開去他的住處。
結果深哥敲了半天的門,他才開門。開了門只說了兩個字“沒事”,又“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深哥無奈地搖了搖頭便回去了。
今天她和深哥等了他一個中午,指望他回來吃中飯,結果過了中午十二點半還不見他人影。打他手機關機,打他住處電話,他給她玩掛電話和架電話。
瞧他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莫不是與小江有關?
她眼尖地瞅着一旁一個漂亮的禮袋,打開一看,是款漂亮的女用手機。
她有些意外,驚問:“這手機是你孝敬我當新年禮物的嗎?”
她正想拆開來看看,倏地,樂天睜開雙眸,一把奪了過來,聲音冷得出奇:“這款不適合你,你要是想換手機的話自己去購物中心。”
嚴素驚詫地望着他,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樂天直覺自己失言,努力讓自己聲音恢復平靜:“對不起,昨天酒喝多了,頭還有點痛,我先上樓休息一會,晚飯時候記得叫我。”他抓起手機禮袋往樓梯走去,剛邁上樓梯,腳步頓住,沒有回首,輕輕又道了一句,“如果你喜歡,改天我陪你去購物中心,錢我付。”
嚴素盯着他消失在樓梯間的身影愣了足足有好幾分鐘。
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那手機應該是送給小江的。之所以昨晚他會跑K.O.酗酒消愁,是因為一人沒帶回來,二手機沒送出去,以至於今天成了這麼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看來小江的魅力還挺大的……
嚴素坐在沙發上,咬着手指,腦子飛快地轉着。
番外惡霸男人糾結篇(2)
江懷深提着魚桿和水桶進了門,瞧見嚴素咬着嘴唇倚在沙發上發獃,不禁挑了挑眉,問道:“阿天是不是回來了?我剛看見新買給他的車子停在外面。”
嚴素抬眉,向樓上的方向努了努嘴:“在樓上。”
“樓上?”江懷深一臉不解,“昨晚的酒到現在還沒醒?”
“我怎麼知道?瞧他那副半死不活的德性,八成是求偶不成。”嚴素站起身,接過江懷深手中裝着“戰利品”的水桶。
“他不是追上那丫頭了嗎?怎麼不見那丫頭跟回來?”
“追?我看是惡霸吧。”嚴素很鄙夷地冷嗤一聲。以平時他那趾高氣揚的跩樣,小江那個乖乖妹絕對是被霸上的,而不是被追上的,八成昨晚兩人鬧了什麼事,讓他這位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有失顏面,才會造就今日這副死相。
“哎?你今晚火氣怎麼這麼大?”
嚴素哼道:“有嗎?估計是我想喝太太靜心口服液想瘋了,等了一年也沒見着有人送,這火氣不大就怪了。我去廚房幫我媽和花姐,懶得理那個臭小子,讓他一個人在房裏慢慢明媚優傷吧。”
說著,她提着那一桶魚走向廚房。
江懷深不放心樂天,遂上了樓,輕敲了敲他的房門。
只聽屋內傳出來一個悶悶的聲音:“我想先睡一會,晚飯的時候再來叫我。”
江懷深只是在他的房門前駐足了一會兒,便又下了樓。
到了晚餐的時候,樂天終於出現在餐桌上。
一家人團圓,其樂融融。
如果說他們是一家子,那也是這世上最怪的一家人。
談血緣,嚴素是樂天的親姨,嚴母是他的外婆,都是他至親的人,可是他卻從未叫她們一聲小姨或是外婆。相反,他直接稱呼嚴素全名,而嚴母,他會叫一聲奶奶。
花姐是嚴家的用人,照顧嚴老太太多年,老伴過世的早,也無兒無女,就一直留在了嚴家。
說起來,江懷深算是一個徹底的外人了,可偏偏是他這個外人陪伴了嚴氏一家走過了坎坎坷坷二三十年。
突然,嚴素停下了筷子,對江懷深說:“深哥,吃完飯我們去城東放煙花撞鐘,怎麼樣?”
江懷深放下酒杯,有些疑惑:“你不是說要陪阿姨打麻將的嗎?”
“三缺一怎麼打?本來指望多一腿……”嚴素斜睨了一眼對面的某人。
樂天的嘴角微抿,一言不發,緊皺着眉,又是一杯酒下肚。
嚴母見着,連忙為他夾了菜:“阿天啊,多吃些菜,花姐的手藝可比外面的飯店要好上幾百倍。”
“謝謝奶奶。”樂天淺淺地笑應着,手中的酒杯不曾放下。
嚴母對嚴素說:“沒事,你們想去看煙花,不用理會我這個老太婆。懷深啊,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你也多吃一點。”嚴母又為江懷深夾了好多菜。
年夜飯過後,嚴素幫着花姐和母親收拾碗筷,樂天則與江懷深坐在樓頂天台上,欣賞着夜幕下湖光之色,聊着男人之間的話題。
隔壁人家,已經在自家的庭院裏放起了煙花。
朵朵盛開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火光映照在湖面上,湖水閃動着粼粼波光,漂亮至極。
一陣陣涼風從湖面吹來,也使人清醒了不少。
江懷深深吸一口氣,道:“我已經很久沒見你這樣心事重重,何況還是在除夕夜,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樂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
“你從來不喝混酒的。”江懷深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手中的紅酒。
年夜飯的時候,他已經喝了一瓶白酒,這會上天台來吹吹風,他又開了一瓶紅酒,一杯又一杯,若是心中沒有藏着事情,他是拒絕喝混酒的。
樂天又是一笑,卻笑得勉強:“真的沒什麼,只是感慨一下,又是一年過去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起一些事情罷了……”
江懷深點了點頭:“今兒是除夕夜,你要是想喝個爛醉如泥,我不攔你,只要你開心就好。”
一陣沉默,樂天緊抿的唇角微動,想說什麼,卻又難以啟口,轉而摸向桌上的煙,抽出一隻點燃。
江懷深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好笑:“從昨天到今天,你一直悶悶不樂,是不是為了那位姓江的女孩子?”
夾着煙的手停滯在唇邊未動,不過幾秒鐘,樂天深深地連吸了兩口,吐氣,吸氣,吐氣……
江懷深挑着眉,又問:“吵架了?”
沉默了幾秒,樂天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江懷深笑了笑,將桌上已冷卻的小半杯咖啡擺在樂天的眼前,道:“你知道嗎?其實,愛情就像是這杯咖啡,需要你用心慢慢去品味,才會感覺到隱藏在苦澀之中的甜蜜。剛開始嘗的時候呢,你一心只想嘗嘗那種所謂的醇香滋味,孰不知,猛地一口喝下去,只感覺到它的苦澀。當你皺着眉頭放下而不願再嘗,孰不知,錯過了那種先苦后甜口齒留香的美妙滋味。當回首時,瞧見別人細品之下的幸福與滿足感,心又開始動了,可是先前杯中的咖啡已涼,再喝,便品不出它真正所應有的味道。”
樂天的目光緊盯着那半杯咖啡,無法移開。
江懷深繼續道:“愛情,講究的是一種緣分,就好似這咖啡一樣,總在不經意間,散發著其濃濃的誘惑香氣,只有經歷了它的苦澀,才能感覺到它的甜蜜。”
太過於專註地聽着深叔的話,樂天卻沒有留意到手中的煙就一直這麼的燃着,直到一陣灼痛自手指間傳來,他才回過神,慌忙地將手中的煙頭熄滅在煙灰缸里。
江懷深見着,淡淡地笑着,又以其沉穩平緩的語調道:“唉,男人嘛,只要能夠放下身段,沒有什麼不可以。女孩子嘛,其實很好哄的。”
這時,嚴素端着果盤上來,剛好聽到“女孩子嘛,其實很好哄的”這一句,便對江懷深橫眉:“很好哄?你確定你不是用騙的,而是用哄的?”
江懷深笑而不語,挑了一片西瓜。
番外惡霸男人糾結篇(3)
嚴素將果盤放下,皺了皺眉,道:“外面風這麼大,你們趕緊回屋裏去,別搞得明天大年初一進醫院。”
江懷深道:“風大?你不是還想去放煙花撞鐘守歲的嗎?我剛讓人安排好,訂好了煙花。”
嚴素剛想說話,樂天卻搶先道:“深叔,把訂煙花的電話給我。”
江懷深怔了一下,打開手機,報了一串數字。
樂天記下電話,即刻站起身對二人道:“我出去一下。”
“喂,你喝了那麼多酒,還要開車上哪?”嚴素問。
“放心,死不了。”樂天拍了拍嚴素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你呢,還是在家打麻將比較好,年紀大了別到處亂跑。”
趁嚴素沒發飆之前,樂天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匆匆下了天台。
隨即,身後傳來嚴素獅子吼般得咆哮:“臭小子,你今晚有種別回來,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江懷深,你別攔我,別攔我!啊啊啊——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車子飛快地駛出了別墅。
只花了半個小時,樂天便到了江文溪家的樓下,可想而知,這車速開得究竟有多快。
樓道依然是那般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他眉心深鎖,摸出手機照亮了樓梯過道。
這裏這麼黑暗,如果橫空跳出來一個人打劫,一般人不知要怎麼應付,更何況是像江文溪那樣的笨女人,若是真被人傷了,她一定只會哭。
改天他要找人來把這裏樓梯過道燈全部裝起來。
到了五樓,他按了許久的門鈴卻沒人應門。
也許,她還在她朋友家,沒回來。
摸出手機,他撥了一串號碼,正想按下通話鍵,他遲疑了。
打電話做什麼呢?要她現在立刻馬上就回來嗎?告訴她,他在她家門口等她?若是此刻她正和她的朋友很開心地吃着年夜飯,交流着,他這一通電話過去,她從朋友家裏匆忙趕回來,無疑是掃了她和她朋友的興。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收起手機,放進了口袋裏。
黑暗中,只有他的身影來回不停地走動。
突然間,樓梯道里響起了腳步聲,他激動地正想喊江文溪的名字,卻聽到一聲尖銳刺耳的叫聲:“啊——”
他也被這一聲尖叫嚇住,緊抿着唇角,站立不敢動,心中不禁疑惑,這聲音不太像是江文溪的。
下一秒,對方手中的手電筒亮了起來,直射他的眼眸。一時間,他無法適應,微微眯起眼,隔了幾秒鐘方看清,原來是對門的王大媽一家人。
他們剛從外面放完煙花回來。
王大媽一見那頭再熟悉不過的銀白色頭髮,不停地猛拍着胸口,激動道:“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
樂天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嚇着你們了,我在等……等江文溪。”
王大媽爬上台階停下,其老伴摸出鑰匙開了門,家人跟着一一進了門。
王大媽說:“你等小溪啊?她沒和你說她今天去小妍家嗎?這每年逢年過節的,她都會住小妍家,今晚是不會回來的。”
樂天沉默了幾秒,扯了一抹淡笑,語調平緩:“沒關係,我等等看。”
“那你要不要進來坐坐,等等看?”王大媽異常熱心。
“謝謝,不用了,我再等一會兒好了,她不回來,我就回去了。”樂天婉言謝絕,
“那行,我不打擾你了。”王大媽這才關了門。
樓道里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樂天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
立在樓道中,一無所措,索性,他坐在了樓梯台階上,放下禮袋,默默地抽起了煙。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如同他手中的煙一點一點地燃盡。他不知道在這樓梯的台階上坐了究竟有多久,當手中的煙燃盡,再摸向煙盒,竟意外地發現,那是最後一支煙。
他沮喪地攥起拳頭,將空煙盒握在手中。
愛情就像一杯咖啡,這是他從未深入想過的問題。
如果沒有昨天,沒有發生那一場爭執,他不曾想過,他對江文溪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一直以來,他以為他是喜歡她的,可是,似乎不只是喜歡這樣簡單……
一開始,只是單純地想惡整她而已,可是,每次他自認為在整完了她之後,總會有那麼些意外反過來降臨在他的頭上。他並不是刻意地想去關注她,可是,以她那樣蠢笨迷糊的性子,想人不注意都難。
怎麼會有像她這樣呆的女人?
思及,他忍不住失笑。
下一刻,卻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那一場,他自認為始終穩穩掌握在手中的簡單遊戲,沒想到就是這樣輕易地輸掉了。不,不是遊戲,因為她從來不曾參與,甚至不知道,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罷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留意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看她犯了錯后那種不知所措的表情,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聽她軟軟甜甜的聲音,從什麼時候開始追逐她的身影,從什麼時候戀上她的笑顏,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會為她的眼淚而感到心痛憐惜……
那種淡淡的感覺,原來不是從一開始就有的,而是隨間時間的日積月累,點滴加深,直到成為心底那划不去也抹不掉的印記……
江文溪,這三個字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那刻在他心底的一道魔咒。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耐心地去等待一個人。即使當年和周夢珂在一起,也未曾,似乎一直都是周夢珂在等他。
真的有些可笑,他竟然會在這樣如此特殊的日子裏,發現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事情,似乎他愛上了那根又呆又笨的窩邊草……
是的,他愛上了她。
為什麼?愛情來的時候,是這樣的讓人難以招架,措手不及……
“呀?快十一點了,你還沒走?!”不知過了多久,王大媽家的門再度打開。
樂天從熟睡中驚醒,緩緩抬起頭,睜開迷茫的眼眸望向門內披着衣服的王大媽。
“唉,我說那個……小溪的朋友啊,小溪今晚鐵定不會回來了,你還是別等了,回家吧。”王大媽突然有些心疼這個孩子,咋這麼死心眼的在這裏坐了兩個多小時呢?這年三十的不在家過年,怎麼跑這來?這麼冷的天,坐在這台階上非得凍出病來不可。幸好她不放心出來看看,他果真還在這裏等。
樂天緊抿着唇,臉色微僵,淡淡地道:“我再等等,十二點前她沒回來,我就走。”
“唉,那你進屋裏來等,天這麼冷……”王大媽出門意欲拉起樂天。
樂天一時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關懷,索性對王大媽說:“不用了,我回我車上去等好了,謝謝。”轉身,他便往樓下走去。
王大媽嘆了一口氣,直搖着頭:“唉,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強的孩子。”以為樂天真的下了樓,她方進了屋,關了門。
樂天並未下樓,只是靜靜地立在四五兩層樓道之間,聽到關門的聲音,他才緩緩地重新爬回五樓。
立在江文溪家的門口,他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還差幾分鐘就十一點了,他有些遲疑,喃喃自語:“為什麼連一條新年的祝福都不發,還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收了手機,他重新坐回台階上,決心等到十二點。
就在要睡着的時候,隱約之間,他聽到了一聲呆板的手機鈴聲,猛然抬起頭,心不可抑制地開始狂跳。
她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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