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可憐人
我幾乎事不假思索地拉開車門跑了出去,因為車子還在開着,雖然開得很慢,但是我還是摔了個狗啃泥。
宗岩,宗岩,你在哪,我要見你!
我發了瘋似的爬起來朝前跑去,但是史密斯先生的車很快就追上了我,攔住我的去路后逼得我停住了腳步。
在我想繞開車子繼續跑時,秦淑梅打開車窗,一臉嚴肅地沖我呵斥:“不像話,上車!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我不想上車,秦淑梅立馬眼神銳利地朝四周看了看,我這才發現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一群黑衣人,一個個像是馬上就要將我撲倒,他們手裏似乎還拿着某種武器。
我一身冷汗地鎮定下來,深深地看向秦淑梅。
這時候史密斯先生也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道:“上來吧,前面還有很長一截路,跑過去會很累。”
我這才點點頭,帶着滿身的狼狽上了車。
史密斯先生這才探究地打量起我來:“這位小姐就是宗岩的愛人嗎?你好,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見到你。”
我腦子裏轟隆隆的,等回過神來時,秦淑梅跟史密斯先生都在看着我。
我儘力讓自己鎮定,可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是哽咽了:“史密斯先生,您參加過宗岩的葬禮?他……真的是他嗎?他死了?你看到他躺在棺材裏了是嗎?”
史密斯先生點點頭,接着又搖搖頭:“沒看到人,但是我知道他確實去世了。我知道他的墓地在哪裏,你要是想去祭拜,我可以安排人帶你過去。他的死訊暫時還沒有正式公佈,所以只有一些媒體在猜測,你們也請別泄露出去。”
我的腦子突然間炸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淑梅握住我的手,等我看過去,她憐惜地看着我,還把我的手給握緊了。
明知道宗岩真的已經走了,可我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的騙局,他那麼有能耐的人,怎麼會說走就走了呢?
直到下車,我的情緒才勉強鎮定下來。
我們被安排進庄園裏的會客室時,容曼兒還沒有出來,但是莊園老頭對史密斯先生相當敬畏,沖他點頭之後,趕緊去請容曼兒了。
容曼兒再次出現時的樣子與以前的形象大相逕庭,以前的她狠注重形象,穿得精緻、妝容也精緻。可這一次,她直接穿着睡衣出來了,頭髮又雜又亂像雞窩似的。
她瘦了很多,臉頰往裏凹陷,乍一看還以為不笑就出現兩個大酒窩似的。
她的黑眼圈很重,就像畫了煙熏妝,眼袋也很大,一看就是長期沒有休息好造成的。
這樣的她,比以前老了起碼五歲。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坐下來就拿出一根香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后,似乎很爽,還顫了兩下。煙霧中,她嘲諷地看向我:“你怎麼來了?呵,要不是你,我跟阿岩早就……”
“咳咳。”莊園老頭輕輕咳了兩聲,示意容曼兒看史密斯先生。
容曼兒似乎很怕史密斯先生,一看到他就在我兩步開外,一瞬間就站了起來:“您,您怎麼來了?”
她結結巴巴的,好像有所忌憚。
可下一秒,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都不想活了,還怕你做什麼?”
她說著又自顧自地坐下去,繼續抽煙。
史密斯先生對她的無禮視而不見,只是沖莊園老頭微微一笑,莊園老頭立馬招呼我跟秦淑梅坐下,還奉上了茶水糕點。
等我們坐定后,史密斯先生笑着對我跟秦淑梅說道:“兩位是我的貴賓,今晚我設宴招待二位,等你們事情談完之後,請隨我的司機回去,一定要賞這個臉,我榮幸之至。”
對於史密斯先生的客套,我暗暗心驚,餘光撇到秦淑梅笑着點了頭,我也大方地回了一個微笑。
他相當厲害,既不打擾我們接下來跟容曼兒的談話,也告訴在場的人我跟秦淑梅對史密斯先生來說相當重要。於無形之中給了我們一個保護盾,這種睿智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等史密斯先生走後,容曼兒的那根煙也抽完了。她煩躁地敲了敲桌子,莊園老頭立馬猶豫着沒有動彈,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容曼兒直接把香煙頭朝他扔去,不過半道就掉落在地。
莊園老頭嘆息着搖了下頭,終究還是走了。兩分鐘后,他重新幫容曼兒拿來一盒香煙,是用金屬盒裝的,看樣子,確實是特質香煙。
容曼兒又點燃一根,我等得不耐煩了,直接說明了來意:“我們想見見那位德國醫生。”
“阿岩都走了,你們見他有什麼用?”容曼兒漫不經心地斜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頹喪得不像樣。
“這個不用你管,人在哪?”秦淑梅開口就有一股很強的氣勢,不容忍忽視的那種。
容曼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你剛才明明默認了,現在又狡辯些什麼?容曼兒,宗岩都不在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最後……最後的樣子,你為什麼不能成全?”
之前恨她不通知我見宗岩最後一面,現在想想,我有什麼資格這樣抱怨呢?換做我是她,我也沒有那麼大方地通知情敵來見宗岩最後一面。我們,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
容曼兒被我的話氣笑了,她仰頭大笑了幾聲,我跟秦淑梅就冷冷地看着她。
直到她笑完,面無表情地看向我們,才諷刺道:“成全?我憑什麼成全你?我等了阿岩多少年,你知道嗎?我每天睡覺都夢到他,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愛而不得,痛苦啊!我好不容易跟他有機會了,你橫插一腳,你不就是個破鞋嗎,你有什麼資格!”
我居然沒有被她的話激怒,我只是覺得她狠可笑,於是我真的笑了,淡淡地說了一句:“就憑宗岩愛的是我,我也愛他。”
這句話無疑成了一把刀,容曼兒瞬間就瘋了。
她站起來就要朝我撲過來,被莊園老頭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就在她想推開老頭時,老頭高呼了一聲,立馬衝進來兩個保安,在老頭的示意下攔在了容曼兒前面。
老頭跟容曼兒說了幾句悄悄話,最後容曼兒終於安靜下來。
她重新坐回椅子,煩躁地又點了一根煙,深吸了幾口后便抽完了。
這時,她的情緒才穩定一點:“破鞋,也配說愛?”
“容曼兒,別逼我說出你以前的經歷。我不過是離婚,你呢?”我握起拳頭,秦淑梅緩緩地將手覆蓋在我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容曼兒的眼睛猛地張大,胸口起起伏伏,顯然不願回想以前的事情。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你不怕死,可你還是沒死,為什麼?因為你怕,你不敢死,你不敢見宗岩。你知道為什麼,因為是你讓人毒害他的。”
容曼兒的呼吸更加急促了,我顯然戳中了她心底的痛點。
她發狂似的抓着自己頭髮,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淚水一大滴一大滴地砸在她的睡衣上,很快就濕了一小片。
莊園老頭嘆息着遞過去紙巾,容曼兒似乎沒有看見,最後老頭只能把至今放在她身邊。
“容曼兒,讓我見見那位德國醫生,算我求你。”我想報仇,替宗岩報仇,可是看到容曼兒這樣的狀態,我覺得沒必要了。
她現在生不如死,活着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種折磨,死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她不敢主動結束生命,如果我動了手,她只會開心吧。
秦淑梅等了十幾分鐘后,鄙夷地搖搖頭。
就在我們一位容曼兒不會再搭理我們時,她哽咽着讓莊園老頭幫我們領路。
我跟秦淑梅面面相覷,除了震驚,我們都狠意外。
莊園老頭鬆了一口氣,示意我們跟他走。
莊園很大,北面的房間狠陰暗,莊園老頭帶着我們一路朝那邊走,走到半路,他實在忍不住了,對我們說道:“你們把醫生帶走吧,放他回家,Amanda不該幽禁他的,你們帶他走。”
“為什麼?你為什麼對容曼兒這麼忠心?”
莊園老頭回頭看了我一眼,依舊笑着,只是眼神里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沒有人時絕對的壞,Amanda也有好的一面,我看着她長大,我知道。”
他沒再說話,秦淑梅用眼神安慰了我一下,示意我別再追問。
是啊,每個人都有好的一面,可她壞起來的時候禽獸不如。我不想去諒解,因為容曼兒害死了我最心愛的宗岩。
想到這裏,心如刀割。
德國醫生被鎖在一間房間裏,我們開門進去時,他正驚恐地縮在牆角瞪着雙眼看着門的方向。可能是因為我跟秦淑梅對他來說是陌生人,他的眼睛搜尋了一圈,竟然鬆了一口氣。
他,是在害怕見到容曼兒嗎?
莊園老頭走過去拉開窗帘,德國醫生忙抬手遮了下眼睛。
莊園老頭沖我們點點頭:“他只會說德語,你們需要翻譯嗎?我可以幫忙翻譯。”
對於他主動提供幫助的行為,我有些猶豫。我看向德國醫生,剛想問問他是不是一點英語都不會說,赫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