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籠中鳥
秋去冬來，雖然還是初冬時節，滿院的花草已經被頑皮的北風吹去了往日艷麗的外衣，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桿在風中凄慘的搖頭。黑心的北風卻仍不肯放過銀杏樹上那最後一片葉子，經過一上午的努力后，終於把那黃色的小扇子揪了下來，高高的拋向天空……
小葉子扶着掃帚，獃獃的看着銀杏葉被吹出院子，吹向那未知的遠方……
林青鳳走進院子，一眼就看見正在偷懶的小葉子，大聲叫了起來：“小葉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沒問題。”小葉子緩緩轉過頭看着林青鳳有氣無力地說：“多少錢？”
“你就知道錢！”林青鳳剛想出口責備，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有求於人，連忙滿臉堆笑，“你看一兩銀子行嗎？”
“才一兩銀子！”小葉子沒了精神，懶洋洋地說：“先說說是什麼事吧。要是太麻煩，我可幹不了，你還是去找小白好了。”
要不是因為小白還沒回來，我才不會來找你呢！林青鳳心裏暗罵，臉上卻笑容滿面，“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的，我就是想請你陪我去春來醫館看病而已。”
“去看病？”小葉子上下仔細打量了林青鳳一番，懷疑地看着林青鳳，“我看你紅光滿面，精神十足，哪裏像有病的樣子？”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你陪我去就是了。”林青鳳的臉不知為什麼微微紅了起來，態度也變得有些曖昧。
小葉子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大咧咧的林青鳳露出這種羞答答的樣子，不由心裏一動，雙眼微眯就像一隻聞到了魚腥味的貓，一顆心頓時活絡了起來，臉上卻裝出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好吧！雖然錢不多，但是看在老朋友的分上，我就陪你去一次好了。”
“太好了，我們這就出發！”林青鳳那顆忐忑不已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一把拉過小葉子朝門口衝去。
“你別急呀！讓我先把掃帚放下。”小葉子嘴裏嘟噥着。
“你們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裏？”正在大廳里看書的柳逸風抬起頭，不解地看着那兩個從眼前一閃而過的人影。
林青鳳的臉更紅了，放緩腳步，吞吞吐吐地說：“柳公子，我有點小事想請小葉子幫忙。”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讓我陪她去……”小葉子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胳膊上一陣劇痛，不由叫了起來，“哎喲！你擰我幹什麼？”
“快走！”林青鳳不再給小葉子說話的機會，迅速帶着小葉子離開了如意閣。
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林青鳳這才停下腳步，勻了勻急促的呼吸，陪着笑說：“小葉子，這次我請你幫忙的事，你能不能別告訴柳公子？”
“為什麼？”小葉子的眼睛又眯了起來，果然有問題。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告訴柳公子也沒有什麼關係吧！”林青鳳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只得可憐兮兮的看着小葉子。
“好吧！”小葉子出乎意料的一口答應了，眼珠一轉，“不過……你知道保守秘密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所以……”小葉子斜眼看着林青鳳，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神色。
“所以什麼？”林青鳳感到有些不妙，直到看見小葉子做的手勢才完全明白過來，“你是說錢！”
“是啊！”小葉子振振有詞地說：“我只想略微收一點保密費，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我怎麼這麼倒霉，為什麼善良的小白今天偏偏不在如意閣呢，害得我只能找眼前這個吸血鬼……林青鳳的心裏暗自叫苦，臉上卻還得陪着笑：“那你想要多少呢？”
“不多，十兩就夠了。”小葉子伸出了十根手指，在林青鳳的眼前搖晃着。
“十兩還不多！”看了看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林青鳳任命地嘆了口氣，“好吧！十兩就十兩。不過等一下到了春來醫館，你可得看着我的眼神辦事。”
“沒問題！”小葉子的心裏樂開了花：沒想到這十一兩銀子來得好不費功夫，真是太輕鬆了。欣喜之餘不免又有些失落：為什麼不是每天都有這種好事呢？
林青鳳自然不知道小葉子把自己當冤大頭，反而一臉感激的握住小葉子的手，“太好了，小葉子，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你別這麼客氣呀！”看見林青鳳這麼誠摯的對待自己，小葉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們快去吧！到時候我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的。”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春來醫館，林青鳳抬頭看了一下招牌，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跨進了大門。
“咦？這不是林姑娘嘛！今天又來看病了？”正在門口煎藥的藍姑姑看見林青鳳，不覺莞爾一笑。
“不是的，今天不是我自己來看病的，我是陪小葉子來看病的。”林青鳳有些尷尬，連忙用力把小葉子推到自己的面前。
“我看病？”小葉子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不敢相信，“你看我哪裏像有病的樣子？”
林青鳳急忙拉拉小葉子的衣角，湊在小葉子耳邊小聲說：“你不是答應我要配合我的嗎？”
小葉子連忙打起哈哈：“這個……我確實有病了。你看，病得我都有些糊塗了。哈哈……”
“小葉子生病了？”藍姑姑懷疑地看着那兩個目光不敢直視自己的人，心裏好笑，“李公子就在屋裏，你們自己進去找他吧！”
“李公子？哪裏來的李公子？看病不是應該找宋大夫嗎？”小葉子有些糊塗了，連忙追問起林青鳳。
林青鳳的臉紅紅的，嘴裏諾諾一時說不出話來。倒是藍姑姑替小葉子做了解釋：“宋大夫以前曾經教過這位李公子一些醫術，五天前他正好經過這裏，看見春來醫館的病人太多忙不過來，就主動提出要留在這裏幫忙。”
瞄了一眼神色越發慌張的林青鳳，藍姑姑微微一笑，看着小葉子一本正經地說：“不過說來也奇怪，自從這位李公子來到我們春來醫館，病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尤其是一些年輕的姑娘……”
“我們先進去了。”林青鳳已經滿臉通紅，急忙打斷藍姑姑的話。
“你們慢慢等吧！屋子裏的病人都快擠不下了。”藍姑姑的話讓林青鳳走得飛快……
本來還以為誇大其詞，走進房間才發現一點也沒說錯，隊伍已經排到門外了，這些病人幾乎都是些年輕的姑娘，奇怪的是這些姑娘臉上非但毫無痛苦之色，反而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要去趕集似的。
“不會吧！這麼多人，我還是改天再來吧！”小葉子嚇得吐了吐舌頭，拔腿就想逃出去。
“不行！”林青鳳連忙拉住小葉子，“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好吧，好吧。”小葉子這才發現這十一兩銀子比想像的來得困難些。
無聊之極的小葉子只得不住東張西望，希望能看到些有趣的事情來打發時間，卻看隊伍不遠處有一個熟人，出聲招呼道：“小香，你也來看病？”
小香回過頭，看見小葉子又驚又喜：“小葉子，你也來了！”
沒想到小香還來看病，小葉子不禁替她擔心起來：“你的病難道還沒好嗎？”
“不是的……其實我的病早就好了。”小香笑着搖頭。
“這就好。”看見小香並無異樣，小葉子這才放下心來，可是又產生了新的疑問：“那你還來這裏幹什麼？”
“這個……那個……”小香的臉也紅了起來，頭也低了下去。
不光小香，隊伍里很多人的臉都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
林青鳳瞪了一眼小葉子，小聲詰責道：“你問那麼多幹什麼？我們是來看病的，又不是來管閑事的。”
“那好，你告訴我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就不問別人了。”小葉子眼珠一轉，同樣小聲地說。
“這個……”林青鳳看了看一臉不滿的小葉子，遲疑地說：“好吧。不過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柳公子。”
“我絕對不說。”小葉子信誓旦旦地保證。
“其實大家來這裏不是為了看病……”林青鳳又猶豫起來，“是為了，是為了……”
“為了什麼？”小葉子氣呼呼地追問。
“其實也沒什麼，大家就是為了來這裏見見那位李公子。”林青鳳總算一口氣說了出來。
“就為了這個？”小葉子還是想不通，直到看見林青鳳那迷醉的神色這才有些明白過來：“難道這個李公子長得很好看？”
“那當然！”林青鳳的頭不住的搖着，嘴裏嘖嘖有聲：“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子呢！”
小葉子倒是有些不以為然，一撇嘴：“比柳逸風長的還好看？”
林青鳳細心解釋道：“李公子不但人長得英俊，對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禮……
“還不是和柳逸風一樣？”小葉子小聲嘀咕。
“李公子最特別的是他的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憂傷。就算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露出的也是憂鬱，真是太迷人了……”林青鳳的眼睛閉了起來，一副深深為之着迷的樣子。
“憂鬱有什麼好的？人不是應該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才好嗎？”小葉子還是不理解林青鳳她們的想法。
“你現在還是小鬼頭一個，自然不懂女人心。”林青鳳有些不耐煩起來，點了一下那個不開竅的腦袋，“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懂的。”
竟然說我是小鬼頭！小葉歪着頭，有些不高興地問道：“那你喜歡看這位李公子，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拉過來？”
“你是我的好朋友，有好事當然想和你一起分享。”林青鳳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很是不足。
小葉子自然也明白林青鳳是怕一個人尷尬，才把自己拖來壯壯膽子的。心裏好笑，嘴裏淡淡地應了一句：“你真是太好心了。”
林青鳳假裝沒有看見小葉子的表情，和別的人東拉西扯起來……
隊伍前進的很慢，耳朵里傳來的又都是關於那位李公子的話，小葉子很快就昏昏沉沉起來……
“李公子，請你替小葉子好好看看，她最近老是發獃。”林青鳳把還在犯迷糊的小葉子推到了李公子的面前。
“小葉子！真的是你！”李公子一下子站起身，滿臉震驚地看着還在打瞌睡的小葉子。
李公子發出的驚呼讓小葉子嚇得整個人一哆嗦，頭腦立刻清醒了過來，看着眼前這張陌生的面龐愣愣地說道：“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發現小葉子已經記不起自己，李公子的眼神變得非常複雜，失落和釋懷緊緊交錯在一起。
小葉子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眼睛裏可以包含這麼多的東西，她試圖從那雙飽含憂鬱的眼眸深處找到悲傷的源頭，卻漸漸迷失在這種讓人心痛的眼神里。心裏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麼這雙眼睛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呢，在哪裏呢……
林青鳳也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強烈感覺嚇住了，獃獃地看着面前這兩個神色各異的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我是李家堡的李子安。去年冬天你曾來過我家住過幾天呢。”李子安忽然笑了起來，試圖用這個勉強的笑容來掩飾剛才的失態。
李家堡？難道是那個江湖四大名堡之一的李家堡？林青鳳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李家堡的少堡主，他為什麼不是那種躊躇滿志，春風得意的年輕人呢？
“我想起來了。”小葉子也笑了起來，“不過我那哪是玩幾天呀！我記得我本來是去你們李家堡送信的，沒想到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病得神志不清了，不得不在李家堡休養了幾天，盡給你們添麻煩了。”
“別這麼說，你千萬別這麼說！是我對不起你……”李子安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淡淡一笑，“小葉子，這裏人太多了，我們出去走走吧！”說完，旁若無人的拉着小葉子的手朝門口走去，留下一房間目瞪口呆的“女病人”。
“小葉子，你……”林青鳳張嘴似乎要對小葉子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只是頓了頓腳，恨恨地離開了。
小葉子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眼見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也只得逃似的跟了上去。心裏卻愈發困惑：自己和這個李子安明明只是一面之緣，為什麼心裏卻對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而且一看見他的眼睛，自己的心就會隱隱作痛呢……
李子安帶着小葉子七拐八彎走到了一條巷子的盡頭，來到一個荒廢的花園。
兩人從院牆的缺口處進到裏面，小葉子驚訝地發現這裏雖然由於沒人打理而顯得有些雜亂，可是卻呈現出一種天然的野趣。那片大大地的荷塘里早已沒了夏天的那片濃綠，只剩幾根筆直的莖桿還凄涼地戳在那裏。可是在這看似毫無生機的荷塘里，卻有許多小魚在其中快速穿梭，水面上還有幾隻野鴨在悠閑的漂着，在平靜的水面上留下長長的水痕……
“我怎麼不知道平安鎮上還有這麼好的地方？”小葉子看着這個看似荒廢，實則生機勃勃的院子，不由發出一聲感嘆。
“我沒有猜錯，你果然喜歡這裏。”李子安把眼神從小葉子的臉上移開，出神地看着不遠處那棵依然堅強的掛着紅果的灌木，“其實我也是前幾天無意中發現這個地方的。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裏給我一種祥和安寧的感覺，能讓我暫時忘記我曾經犯下的罪孽。”
“罪孽？”小葉子從李子安的話里感受到了強烈的自責，心裏一陣難受，皺着眉出聲勸解道：“沒有這麼嚴重吧！像你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可能犯下罪孽呢？”
“罪孽，確確實實是罪孽。”李子安的聲音低了下去，把頭轉向小葉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曾經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
不知為什麼，聽了李子安的話，小葉子的心裏越來越難受，頭也開始痛了起來，似乎有些東西想衝破束縛衝出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身子也開始搖晃起來……
“小葉子，你怎麼了？”李子安發現了小葉子的不對勁，連忙將小葉子小心的扶到一個樹墩上坐下。
“沒關係，就是突然心裏有些難過，頭也有點痛。”
李子安的的臉一下子變成一片死灰色，連忙伸出顫抖的手替小葉子號脈。
“你不用這麼擔心。”小葉子被李子安的反應嚇了一跳，“我沒什麼大問題的，休息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
“不，這全是我的錯！”李子安忽然大聲叫了起來。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小葉子不解地看着李子安的強烈反應。在自己的印象中，這個李子安應該是個溫柔含蓄的人，今天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
看見李子安的額頭都急出汗來了，小葉子感動地說：“你別擔心了，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真的？”
“現在已經不像剛才那麼難過了。”小葉子笑着對李子安說：“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李子安看見小葉子的面色不像剛才那麼難看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卻還是不放讓小葉子一個人回家。
“好吧，我就住在如意閣里。”
“如意閣？就是那個專幫人解決問題的如意閣？”李子安來平安鎮的時間雖然不多，可是已經聽了不少關於如意閣的故事了。
“是啊！我們雖然是家只有三個人的小店，可是卻替別人解決了不少難題呢！”小葉子挺起胸膛自豪地說，心情一好，原先的不適頓時消失殆盡。
李子安注意到了小葉子的變化，看見小葉子恢復正常，總算鬆了一口氣，繼續說著讓小葉子喜歡的話題，“不如你給我介紹一下你們如意閣的情況吧？等我下次有了難題也來找你們幫忙。”
“沒問題，我就給你簡單介紹一下好了。如意閣的老闆叫柳逸風。我是店裏的夥計，另外還有一個夥計叫小白。”
“再說說你們做的幾件大事吧！”
“那就先給你說說，我是怎麼不費一兵一刃就把雙牛寨的山賊給制服的故事吧！”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回到了如意閣。
“進來休息一下，喝杯茶再走吧！”小葉子盛情邀請着李子安，“我泡的茶味道可好了。”
“好吧！”李子安笑着答應了，目送小葉子蹦蹦跳跳地走進廚房，這才打量起這間簡樸的房間和擺設來。
“怎麼樣？這裏還不錯吧！雖然還比不上李家堡，可也是化了我很多心血的。”
聽見這個耳熟的聲音，李子安猛地轉身，滿臉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柳逸風有趣地看着李子安，笑咪咪的說：“這又什麼奇怪的，我就是這家如意閣的老闆，我怎麼能不在這裏呢？”
“你就是那個柳逸風？”李子安更驚訝了。
“不錯。怎麼樣？這個新名字還不錯吧。”柳逸風笑得開心極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名字呢！”
“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李子安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解地看着柳逸風。
“我偶爾也想休息一下嘛！”柳逸風壓低聲音，“對了，你可千萬別把我在這裏的事說出去。”
“好吧！”李子安一臉無奈地看着柳逸風，“反正你總是做這種出人意料的事，大家也都習慣了。”
“還是你了解我。”柳逸風拍了一下李子安的肩，那雙細長的眼睛裏露出些許好奇，“你和小葉子什麼時候認識？她好像對你很不錯，難得她肯親自動手幫你泡茶。”
“這個……”李子安的猶豫起來，看看廚房，又看着柳逸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柳逸風看見李子安為難的樣子，微微一笑，剛想開口……
正在這時，小葉子端着茶走了出來，將茶杯遞到李子安的手上，笑咪咪地說：“快嘗嘗我的手藝！”
李子安接過茶，先在鼻端聞了一下，然後才喝了一小口，感覺鼻尖和嘴裏都洋溢着茶湯的清香，不由真誠地讚歎道：“好茶！”
“我的茶呢？”柳逸風看見沒有自己的份，只好厚着臉皮討茶喝。
“你怎麼也在這裏？”小葉子看着這張笑咪咪的臉，想起最近柳逸風老是作弄自己，決定藉機報復一下，眼珠一轉，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不好意思，茶葉正好用完了。”
“這樣啊！”柳逸風倒也不失望，反而和顏悅色地對小葉子說：“那就麻煩你現在去買一些來吧！”
“什麼？現在就去！”小葉子叫了起來，“從這裏到茶園有十里地呢！”
“不就區區十里地嘛！比起五十裡外的青石村可是近多了。”柳逸風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葉子。
難道我利用猜拳騙小白去完成青石村送貨的任務，被他知道了？小葉子看着柳逸風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有些心虛地笑着說：“不遠，一點也不遠，我這就去。可是……”小葉子看了看還在喝茶的李子安，面露難色。
“你放心吧，你的這位朋友就交給我了。”柳逸風絲毫不給小葉子留餘地，“我們會一邊聊天，一邊等你回來的。”
“那我走了。”小葉子眼見沒有迴旋餘地，只得悻悻的去十裡外的茶園買茶葉了，一邊走一邊在肚裏罵自己：這下可好，偷雞不成還蝕把米。非但沒有報復到柳逸風，反而給自己找點事做……
“好了，小葉子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這裏只有你我兩個人了，你有事就直說吧。”柳逸風目送小葉子消失在視線外，轉頭對有些發獃的李子安說。
“原來你是故意把她支開的。”李子安這才明白柳逸風的用意，心裏着實佩服。
“那當然，如果讓小葉子知道我們有事不想告訴她，她一定會大吵大鬧的。”柳逸風笑着解釋。
“看來你果然很了解小葉子。你覺得她現在的身體好嗎？”李子安的眼中露出擔憂。
“什麼意思？”柳逸風沒有想到李子安會問這個問題。
“我的意思是小葉子有沒有會經常頭痛什麼的？”李子安急促地問。
“沒有啊！這一年來，小葉子的身體一向很好，每天吃得下，睡得着，天天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她怎麼會頭痛呢？她倒是常常讓別人覺得頭痛的。”雖然不太明白李子安的意思，柳逸風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就好！”李子安發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你到底怎麼了？雖然你以前也不太笑，可是也不像現在這樣心事重重的，你是不是生病了？”柳逸風第一眼就發現了老朋友的變化。
原來的李子安單純而略顯稚氣，怎麼才一年多不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成熟深沉了許多，眼睛裏還常常流露出痛苦眼神，似乎經歷了一些特別的事情。
“是的，我確實生病了。可惜生的是無藥可救的心病。”李子安又是一聲嘆息。
“心病？你該不會得了單相思吧？”柳逸風看着滿臉愁容的老友，忍不住開起玩笑來。
“雖不中也不遠矣！”李子安淡淡地說了一句。
“真的？”柳逸風真的覺得驚訝了，“是哪家的大家閨秀竟然能得到你的垂青？”
“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李子安的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是個刁蠻、任性卻又非常可愛、善良的女孩子。”
“難道你說的是……”柳逸風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心情了，那個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被驚愕取代。
“不錯，那個我喜歡的人就是你現在的夥計……小葉子。”李子安看了一眼柳逸風，“難道你不覺得小葉子很可愛嗎？”
“有時是挺可愛的，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挺麻煩的，而且還有一身的缺點，比如愛錢如命、說話尖酸刻薄、好吃懶做……”柳逸風一連說了小葉子十幾條缺點。
“是嗎？可是即使是缺點在我眼裏也都變成優點了。小葉子時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了，她是那麼直率，一點也不像別的女孩子那樣矯揉造作。”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一開口就打聽小葉子的健康。”柳逸風打趣道：“看來你對小葉子有點關心過甚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李子安深深地看了一會兒柳逸風，眼神有些奇特，長出一口氣后說：“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再次見到小葉子和你，看來也是天意。既然你開得這家如意閣就是專門幫人做事的，那我能不能擺脫你替我做一件事呢？”
“你是想請我替你照顧好小葉子吧？”柳逸風的的眼神非常溫柔，雲淡風輕地笑着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也許我是多此一舉了。”李子安也笑了起來，“看來我又多了一個對手了。”
“怎麼會是對手呢？我們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柳逸風笑着眯起眼睛，“是好朋友當然應該互相關心啦！對了，這次你爹讓你出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你還留在這裏幹嗎？還不快點去辦正事。”
“這麼快就下逐客令了，你還真是無情呢！”李子安不住搖頭。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柳逸風毫不心軟，“你最好現在就走，小葉子那裏我會替你解釋的。”
“好吧！本來我也打算今天走的，那我就先走了。”李子安低聲對柳逸風說了幾句話后，留下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后就迅速離開了如意閣。
李子安離開不一會兒，柳逸風就開始後悔剛才還沒有問清楚就把李子安趕走了。李子安和小葉子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呢？他們之間發生過哪些事呢？還真是好奇呢……
一年前的立冬那天，天氣已經變得寒冷異常，耳邊北風不住呼嘯，腳下一條凍得硬白的土路，路旁枯草纏着枯枝，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可這些讓別人感到不快的因素，卻絲毫不能減少正在趕路的小葉子心中的快樂……
小葉子歡快地走在路上，心裏感嘆着自己的好運，好不容易溜出家，沒卻很快就把盤纏用完了，還好前幾天忽然遇見了燕少卿，連忙對着他一陣死纏爛打，總算讓他給了自己找了一個這麼好的差事，可以小賺一筆。這次的差事真是太容易了，只要將一封信送到李家堡就行了。一陣寒風迎面吹來，小葉子不由全身一哆嗦，好冷啊！
看着路旁已經光禿禿的樹枝，發出一聲感慨，冬天這麼快就到了。挺起胸膛，大踏步的向前匆匆趕着路，想以此驅走寒意。
就這樣一路來到李家堡時，小葉子已經凍得夠嗆，小臉白白的，身子也不停的發著抖。將信交給李管家后，小葉子就要準備離開。
“小兄弟，外面這麼冷，還是在這裏休息一下再走吧。”慈眉善目的李管家攔住了他，叫人端來一碗熱乎乎的面，上面撒滿了紅紅的辣椒和綠綠的青蒜，那誘人的香味直往小葉子的鼻孔里鑽。
“那我就不客氣了。”吃完了這碗又香又辣的面，放下連一滴湯也沒剩下的碗。小葉子渾身上下都熱了起來。甜甜的說了聲：“謝謝。”
“在這裏休息一晚再走吧？”
“不用了，我還要趕着回去復命。”
“這樣啊！那把這些乾糧帶上，回去的路上可以吃。”李管家又遞過來一個裝得滿滿的小包裹。
“太謝謝了。”小葉子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李家堡的人真是太客氣了，對我這麼一個來送東西的都這麼好。怪不得武藝並不出奇的李家堡卻仍是江湖四大名堡之一。可惜沒機會見到李家堡的主人，不由心存一絲遺憾。
再三謝過之後，小葉子背着裝有乾糧的包裹，從全身充滿暖意的離開了李家堡。走出約一里地，隱約聽見背後有人在說話，回頭一看卻什麼人也沒有。邁步剛要走，又有人聲傳出，這次聽清楚了，原來是有人在小聲地說：“有人嗎？幫幫我。”
環顧四周，奇怪，沒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啊！再仔細一看，發現有一塊地上的枯草有被壓過的痕迹，一邊沿着痕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邊嘴裏喊着：“有人嗎？”
“我在草下的洞裏。”聲音響亮了些。
循着聲音走去，等走近才發現，地上有個大洞，只是被長長的枯草覆蓋住洞口，粗一看還真難發現。撥開亂草，俯下身子低頭看去，比人略高的洞中有一個人坐在洞底。
“你沒事吧。”小葉子看着那人問道。
“我快凍僵了。”那人虛弱地說：“我的腳受傷了，站不起來。”
“你等等。我下來看看。”小葉子一躍跳入，仔細看了一下腳上腫腫的地方，還拿手指戳了一下，“還行，骨頭沒斷，只是扭傷而已。”看見那人一臉痛苦的樣子，奇怪地問：“有那麼痛嗎？”
那人倒吸一口氣，咬着牙，“還可以，我還忍得住。”
小葉子又躍出地洞，從不遠處找了一根又粗又長的枯樹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那人拉出了地洞。只見那人已經凍得嘴唇發紫，指尖也泛出青紫之色。連忙將乾糧遞了過去，“快吃吧。”
“謝謝。”接過乾糧，雖然餓極，卻仍慢條斯理的吃着東西。
看見這麼一個狼狽不堪的人，卻仍要保持着風度翩翩的姿態，小葉子心中暗笑，忍住笑意，在四周收集了一些枯草，用火摺子點了一個小火堆。
看見那人原本發青的臉已經有些變紅，身子也不再發抖，開口問：“我叫小葉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掉到這個坑裏的？”
那人拿出絲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這才開口說：“我叫李子安，下午騎馬出來散步時馬突然受驚，把我摔到地上，不巧又掉進了這個洞裏暈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發現腳也受傷了。”
“然後，你就一直叫着，等別人來救你？”小葉子一臉同情地看着這個相貌俊秀卻略顯文弱的年輕人。
李子安的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說：“幸虧遇見你了，否則我今天非死在這裏不可。”一臉感激的看着小葉子，“請恩人一定要隨我回家，我一定要好好答謝恩人。”
“別恩人長，恩人短的，叫得我直起雞皮疙瘩。”小葉子說著還誇張地抖了一下身子，隨口問：“你家住哪裏？離這裏遠嗎？”
“不遠，不遠，離這裏只有一里遠。”李子安興奮得說：“我家就在李家堡。”
“哦，李家堡。”小葉子忽然驚叫起來：“李家堡！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李家堡的少堡主。”
李家堡堡主本身就不常在江湖上行走，而傳說中的少堡主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想到此，不由細細打量起李子安來，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呀？看來看去也不過是個臉色蒼白，略顯文弱的年輕人而已。
看得李子安心裏有些發毛，摸摸自己的臉，小聲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沒有。”小葉子心裏高興地想，沒想到運氣這麼好，竟然救了李家堡的少堡主，這下總算有機會見識一下江湖聞名的李家堡了。
一把拉起獃獃盯着自己的李子安，急急說道：“快走吧。我送你回家。”
“哦”，李子安一時沒站穩，一把抓住了小葉子的肩，卻意外地發現手掌下的骨骼出奇的纖細。不由一愣，再仔細看着小葉子的側面，發現臉上的線條也是柔美而圓潤。心中一動，連忙努力站直，不敢再將分量壓在她身上。不過如此一來，受傷的腳因為吃力而愈發疼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動作僵硬，行動遲緩。
“你怎麼了？還不快點靠上來。”小葉子不耐煩地說，心說走得這麼慢，幾時才能到。
猶豫了一下，李子安無奈得將身體靠了上去，心中暗恨自己沒用。兩人就這麼跌跌撞撞的向前挪着，才走出半里路，小葉子就覺得精疲力竭了。早知這麼累，還不如自己先回李家堡報信，讓他們再派人來接他。剛想開口，前方忽然出現了幾盞燈籠，還有幾個人匆匆跑了過來。
“少堡主，你沒事吧？”擁上幾個家丁上前接過李子安。
太好了，一下輕鬆了許多的小葉子站直了腰，在邊上愣愣看着眾人如眾星拱月般的包圍着李子安。
“少堡主，您一下午沒回家，堡主擔心死了。”
“是啊，尤其是您的馬自己跑了回來，而您卻不在上面，我們都嚇壞了。”
……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還在這裏羅嗦什麼？還不快送少堡主回去。”一個並不響亮卻成功蓋過其他人的聲音傳來，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家丁們動作熟練地將李子安扶上馬，朝李家堡趕去。李子安回頭朝小葉子喊道：“小葉子……”可惜人已走遠，聽不見後面說了什麼。
“小兄弟，少爺請您一定要賞臉去李家堡做客。”長着一張圓臉的李管家笑眯眯的走到小葉子面前，“今天您救了少爺，您就是全堡最受歡迎的人了。”
小葉子看着面前這個笑容和藹的老人，暗嘆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沒想到李家堡的一個管家也有這麼高深的武藝，就憑剛才那一聲，至少也有五十年的功力才能施展出的，看來李家堡還真是個卧虎藏龍的地方！
跟着李管家來到李家堡的大廳里，只見中央的太師椅上坐着一位威風凜凜的中年人，旁邊還坐着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李子安。
看見小葉子，李子安高興地站了起來，一把將她拉到中年人面前，“爹，他就是救了孩兒的小葉子。”
“原來你就是小葉子。”李家堡堡主李昊天笑了起來，這一笑使他原本充滿嚴厲和威嚴的臉一下子柔和了許多，“真是太感謝了。”
小葉子輕輕甩掉李子安的手，客氣地說：“只是碰巧而已，我想如果是別人遇到，也一定會出手相救的。”
李堡主讚賞地看着小葉子，點了點頭，“小葉子真是會說話，我想你也一定很累了，不如先回房間休息一下。等一下我們共進晚餐時，大家再好好敘談敘談。”
“小葉子，我帶你去房間。”李子安興奮地說。
“不用了吧？”小葉子抬頭向李堡主看去。
李堡主點點頭，眼神里透着慈愛，“去吧，難得子安今天這麼高興，不過不許你打擾小葉子休息。”
“放心吧，爹。”拉着小葉子一溜煙走出了大廳。
“小葉子，我讓李管家把你安排在寒梅閣，那可是我家最好的客房了。”李子安得意地說。
“你的腳沒事了？”小葉子低頭看着李子安的腳。
“沒事了，敷玩葯就消腫了，等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完全好了。你就別為我擔心了。”又笑着對小葉子說：“我還讓李管家幫你準備了熱水和乾淨衣服，你可以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了。”
“熱水澡”，聽起來是個好主意，終於可以用熱水泡泡快凍僵的雙手和雙腳了，想起來就讓人覺得舒服。看着滿面笑容的李子安，心裏有點納悶，那小子笑得那麼開心幹什麼？該不會有什麼詭計吧？
算了，洗熱水澡的強烈**戰勝種種懷疑，尤其是看到那一大桶冒着裊裊熱氣的熱水時，小葉子發現自己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毫不客氣地將閑人拒之門外，脫去衣服，迅速的進到水中，由衷地讚歎到，“好舒服啊！”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屏風后的小葉子懶懶地問道：“誰？”
“我是丫鬟小紅，是幫您送乾淨衣服來的。”
“嗯，進來。”
“我把乾淨衣服放在凳子上了，您換下的衣服我拿去洗了。”
“嗯。”眯着眼享受的小葉子根本懶得開口。
等把全身都泡得暖暖的，小鼻子上也微微出汗了，小葉子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大浴桶。沒辦法，再泡下去，皮都要皺起來了，再說等一下還要和兩位重要人物一起吃飯呢！
等看到凳子上的衣服，小葉子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竟然是淡紅色的衣服，這也算了，而且還是一套裙裝。用手摸摸，還是用頂級的絲綢做的，摸在手上細膩又滑爽。低低自語，我好像已經有好久沒穿女裝了。想起李子安剛才忽然動作僵硬的樣子，輕輕一笑，原來他那時就知道了，怪不得……
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我是李管家，不知貴客是否準備好了，老爺和少爺都已經到大廳了。”
“當然。”一個纖細的身影推門而出。
一見來人，李管家不由呆住了。幸虧功力深厚，很快恢復常態，低頭在前領路。
小葉子進得偏廳，李昊天一見也心中一驚。本來着男裝的小葉子已經俊秀非凡，現在恢復女裝后，紅色的衣服襯的本已微微發紅的臉龐更加嬌艷欲滴，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披着卻顯得飄飄欲仙，一雙微露倦意的眼睛雖不及平時有神，卻憑添幾分嬌憨。心中暗嘆，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現在年紀還小，就已經如此脫俗。只怕將來長大之後，更是……
轉頭看向李子安，發現自己兒子的一雙眼睛更是牢牢盯着小葉子，眼神中混合著熱切和痴迷，不由心中暗嘆，子安到底還是長大了，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了！
“我好餓啊！我們可以吃了嗎？”小葉子實在忍不住了，這兩人怎麼回事，既不說話，也不動筷子。
“當然，”李昊天把目光移向噘着嘴的小葉子，笑着說：“沒想到小葉子這麼漂亮，我們一時都看呆了。你一定餓了吧，那就快點吃吧！”
“是啊，小葉子真是太美了。”李子安趕緊幫小葉子夾了一筷子菜。
……
“別夾菜給我了，我的碗都快堆不下了。”小葉子看着面前越來越高的小山，頭痛的說。
“不好意思。”李子安連忙把正朝小葉子碗夾去的菜又夾到自己碗裏，放在一口都沒動過的飯上。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李堡主，不住的搖着頭，慈愛之色卻更加濃烈。
李子安看着一臉倦意的小葉子，不放心地說：“我送你回房吧。”
“嗯，”小葉子昏昏欲睡地應道。
一陣猛烈的北風吹走小葉子的睡意，小葉子驚喜地發現天上飄起了雪花，高興地大叫：“下雪嘍，下雪嘍。”
“是啊，這還是今年第一場雪呢。”李子安看着歡蹦亂跳的小葉子，也高興的說：“明天等雪積得多一點，說不定我們就能堆雪人了。”
“還有打雪仗！”
“是的，快回去休息吧。只有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氣玩。”
“嗯”小葉子點點頭，大聲應道。
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的小葉子揉着眼睛推開窗戶往外看去，刺眼的光線一下射進眼睛，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外面已經是一片銀白色的世界了，雪象棉花一樣厚厚的蓋着，只有樹榦的下方還微微露出點本來的顏色。
“太好了！”小葉子高興的叫了起來。
“我們可以去堆雪人了嗎？”窗前忽然閃出一個人影。
“嚇死我了。”小葉子拍拍胸口，又興奮得說：“我就來。”
出了房門，發現今天的李子安換了一件鵝黃色的袍子，顯得人更加的儒雅。心中暗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猜不出眼前的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李家堡的少堡主，看起只是一個讀書人而已。
“你等很久了嗎？”小葉子發現李子安身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雪。
“外面冷，你把這件披風穿上吧。”李子安遞過一件用白狐皮做的披風：“沒事的，我醒的早，就過來等你了。再說也沒等多久。”
小葉子接過披風披上，頓時感到暖和了不少，“我們去哪裏玩？”
“去花園吧。那裏地方大，雪也多。”李子安看着一臉興奮得小葉子，笑着說：“我們可以比一下誰堆的雪人好看。”
“這還用比嗎？當然是我的好看。”小葉子自信滿滿的說。
很快，兩人各堆了一個雪人。李子安堆的雪人，有個圓圓的腦袋配上同樣圓圓的身子，臉上還有用黑石子做的又大又圓的眼睛，一根胡蘿蔔更是俏皮的插在臉的中央，怎麼看怎麼可愛。再看小葉子堆的雪人，腦袋不圓不方的，兩隻眼睛距離較近，看着有點鬥雞眼的樣子，胡蘿蔔做的鼻子也是一副遙遙欲墜的樣子。
小葉子看着面前的兩個雪人，原本興高采烈的臉一下子塌了下來，悻悻地說：“我輸了。”
“沒有啊？我覺得小葉子做的就是比我做的好看，真是越看越好看。”李子安滿面真誠地說。
“是嗎？”小葉子懷疑的看着李子安，抬頭看見正巧朝他們走來的李管家，連忙伸手攔住，“李管家，你看一下，這兩個雪人哪個好看？”
李管家看着面前兩個天壤之別的雪人，伸出手毫不猶豫的朝李子安做的雪人指去，卻猛然發現少爺不斷的朝自己擠眉弄眼。到底是老謀深算，硬生生將手收回來，拖起下巴，佯裝思索了一下，果斷地指着另一個雪人，大聲說：“這個，當然是這個更好看。”
小葉子奇怪的問：“這個雪人哪裏好看了？”
饒是李管家足智多謀，卻也一時答不上來，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這個，這個反正就是很特別。”心說，我可沒說假話，確實特別……特別難看。
“我說是小葉子做的好看吧？你還不相信，你看連李管家都這麼說了，你還懷疑什麼？”
“可是，我還是覺得你的雪人更好看。”小葉子還是有些不相信。
李子安連忙轉移話題，回頭看看仍是一臉緊張的李管家，笑着問：“李管家，有什麼事嗎？”
“哦，老爺請少爺和小葉子姑娘去吃早餐。”李管家抹抹額上的冷汗。
“原來我們還沒吃早飯呢！怪不得我這麼餓。”小葉子驚叫道，“我們快去吧。”說完，施展輕功瞬間消失在二人面前。
李管家大張着嘴，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小葉子姑娘還真是厲害。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此好身手。”
“是啊！她身上令人驚訝的地方真是太多了。看着她，我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李子安幽幽的說。
“少爺，你本來就很年輕的。”
“是嗎？我以前都沒發覺呢？”李子安眼中出現了一絲憂鬱，忽然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盯着李管家：“小黑怎麼樣了？”
李管家低下頭，輕聲說：“那匹馬已經被處死了。”
“又是我爹下的命令吧？”李子安面上一白，眼中流露出痛苦：“果然還是這樣！”
“少爺，老爺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就因為我從馬上摔下來，就要把馬殺掉。”聲音一下子響了起來，面色也因憤怒由白轉紅：“還有為了怕我出事，天天把我關在堡里，這一切都是為我好？”
“少爺……”
“不要說了，我什麼也不想聽。”李子安冷笑着向前快步走去。
“唉！”李管家望着前面那孤獨而憂鬱的身影，無奈的搖搖頭，跟了上去。
一個雪球直直的朝李子安打了過去，李子安一偏身，躲了過去，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剛想說話時。第二個雪球又急速飛來，這下沒躲過去，雪球狠狠的砸在臉上。於是也毫不客氣地馬上捏了一個大雪球，進行着反擊。兩人在雪地上一邊笑着，一邊互相攻擊着。冬日的寧靜就這樣被打破了。
房裏的李家堡堡主李昊天看着窗外，一黃一紅兩個身影在雪地里正玩的開心，面上露出和藹般的笑容，“很久沒看見子安這麼開心了。”
“是啊！”李管家附和說。
“你覺得小葉子這孩子怎麼樣？”李昊天盯着雪地上那紅色身影，若有所思的說：“我總覺得她不簡單。”
“少爺好像很喜歡她。”
“她要是對子安好也就罷了。如果膽敢對子安不好，哼……”李昊天眼中透出一絲陰狠。
李管家心裏暗驚，嘴上忙說：“應該不會的，少爺對她這麼好，她也是個聰明人，一定會好好對少爺的。”
“你是不是覺的我在子安的事上，做的太過份了。”李昊天回頭看着李管家。
“沒有，老爺這麼做全是為了少爺好。”李管家連忙說。
“可惜子安不是這麼想的，只怕他還是有些恨我的。”
“老爺，您三年前連續失去了夫人和小姐，所以才會這麼擔心少爺的，我想少爺以後一定會理解您的苦心的。”李管家真心地說。
“果然還是你了解我。”李昊天有些傷感。語氣一冷，臉上又恢復了平時的嚴厲：“我還是不放心這個姑娘，你給我好好盯着她，有事馬上來報。”
“是。”
李子安和小葉子坐在暖暖的房間裏，邊休息邊吃着點心。
“桂花糕，我最喜歡吃了。”小葉子拿起糕點，大大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一時興起做的那幾大塊掉在地上砰然作響的“桂花糕”，結果被燕少卿當作磚頭補了院牆的事，不由輕輕笑了起來。
李子安看着對面微微笑的小葉子，也笑着說：“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一個朋友。”
“小葉子有很多朋友吧？”李子安臉上雖然還笑着，眼中卻露出一絲傷感。
“是啊。你一定也有很多朋友吧？”小葉子隨口問道。
“我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李子安輕輕地說。
“啊？”
“自從三年前我娘和我妹先後離開人世后，我爹就一直不允許我離開李家堡。上次我還是偷偷溜出去的。”
“為什麼？”小葉子歪着頭奇怪地問。
“可能是怕我也出意外吧！”李子安淡淡地說，眼神黯淡。
“難道我不是你朋友嗎？”小葉子嘟着嘴，一臉不滿。
“當然是。”李子安急忙解釋，“我現在有小葉子這個朋友，真的是太開心了。”
“那是。”看了一眼李子安，發現他仍面帶愁容，“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小葉子一直都這麼開心嗎？”
“是啊，難道我不應該開心嗎？”心說，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我很喜歡看你開心的樣子。每次看見你笑，我也會覺得很開心。”李子安吞吞吐吐，臉上發紅。
“那好，我以後盡量多來李家堡看你。”
“什麼？你要走嗎？”李子安大驚。
“是啊，我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天了，明天一定要出發了，否則又要被人嘮叨了。”要知道燕少卿的嘮叨也是很有些威力的，據說曾經有個江洋大盜就是受不了燕少卿的嘮叨，到最後不光承認了自己犯的罪，還把別人犯的罪都擔了下來。
“你喜歡李家堡嗎？”李子安不死心的問。
“當然喜歡。”有玩有吃的，為什麼不喜歡。
“那你能不能留在李家堡，別走了。”李子安下定決心，一口氣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你是說讓我在這裏多住幾天？”小葉子有點不懂李子安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一輩子留在李家堡，留在我身邊。”總算說出來了，長長的吐了口氣，李子安目光灼灼的看着小葉子。
後知後覺的小葉子總算明白了李子安的意思，小臉“噌”一下子燒了起來。不好意思的低着頭，一時說不出話。
兩人就這麼尷尬的坐着，誰也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葉子幽幽開口了：“恐怕不行呢？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要去做的。我不能留在這裏的。”看了看李子安，又認真說：“你難道沒有想做的事嗎？”
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想你留在我身邊，李子安心中大喊。臉上卻硬是擠出一絲笑容說：“你明天還要出發，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帶着令人心酸的笑容，李子安搖搖晃晃的走出了房間。
“少爺。老爺要你們去吃午飯。”李總管對着臉色蒼白，眼神迷離的李子安大聲說。
“吃飯，我還吃什麼飯？”李子安頭也不回的朝前方踉踉蹌蹌的走着，一路哈哈大笑着，可惜笑聲是如此的凄厲和悲痛，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心裏發酸。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沒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歡我的。”心中不停的吶喊，一雙手不斷向大青石劈去，直劈到雙手血跡斑斑，全身脫力。人軟軟的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臉無聲的痛哭着。
背後一個挺直的身影默默地看着，眼中全是心痛和憐惜。終於看不下去，轉身離開時，滿眼都是濃濃的恨意和殺機。
“少爺，你來了！”李管家歡喜的看着一臉平靜的李子安出現在門口，“今天做的全是您最愛吃的菜。”
“嗯。”李子安冷冷的坐了下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不，不對，眼中那掩飾不住的痛苦是以前那個單純的李子安所沒有的。
“小葉子呢？她怎麼沒來吃飯。”李子安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
“小葉子姑娘說她不來吃了。她不太舒服，可能是着涼了。”李總管說。
“是嗎？”眼中的關心一閃即逝，冷冷一笑，已經連面都懶得見了，還真是絕情啊！
匆匆將飯吃完，放下飯碗，說了一聲“爹，我吃完了。”就走出了房間。
“少爺，你連一口菜都沒嘗呢？”李管家在後面大聲喊。
“讓他去吧。”李昊天嘆息着說。轉頭看着李管家，眼神變得尖銳而無情，低聲說：“讓你準備的葯都準備好了嗎？”
“回堡主，已經準備好了。”李管家低着頭說。
“讓小紅把它摻在醫生開的葯里，一定要讓她吃下去。”一個陰狠的聲音說道。
“可是，萬一少爺知道了……”李管家微微抬起頭，不安的說。
“要不是看在子安這麼喜歡她的份上，我早就一劍殺了她。”李昊天恨恨的說，又略帶傷感的說：“我現在只有子安一個兒子了，希望他能了解為父的一番苦心。留不住她的心，至少留住她的人。你快去辦吧！”
“是，我馬上去辦。”李管家退出房間。
李昊天想起剛才兒子在聽說小葉子生病時，流露出的擔心，不由長嘆一聲，真是個傻小子！
在花園裏站了一個時辰的李子安，終究敵不過心中的不安，還是決定去看看小葉子的病重不重。
“少爺，你來了。”小紅攔住他，輕聲說：“小葉子姑娘已經吃了葯，很快就會恢復的。您還是別進去了。”
“閃開。”李子安一把推開小紅，徑直走到床邊。
聽見聲音，小葉子睜開眼，努力笑了笑：“你來了？”
“你沒事吧？”李子安擔心地看着小葉子，怎麼才一下午不見，就病的這麼嚴重了。
“我沒事，只是受了風寒而已。”小葉子有氣無力的說：“不知為什麼，我吃了葯以後，渾身覺得更難受了，腦子裏暈暈乎乎的。”
“好好睡吧！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李子安柔聲說，小心翼翼地替小葉子掖了掖被子。
“嗯。”小葉子閉上了眼睛。
李子安走出房門，回頭直直地盯着小紅看着，眼中波瀾起伏。
“少爺，您走好。”小紅低頭說。
“你、你……”李子安看着小紅似乎想問什麼，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奴婢會多留心的。”小紅鬆了一口氣，還好少爺沒發現……
李子安走入濃濃的夜色中，驚訝得發現受傷的心已經不再那麼難受了，換上了對她的深深擔憂。小葉子，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啊！
“她怎麼還沒醒過來？”一早就趕來的李子安不安地看着靜靜躺在那裏，臉色蒼白的小葉子。伸手摸摸小葉子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不發燒呀？”
小葉子那長長的睫毛忽然扇動起來，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李子安興奮得一把抱住了小葉子，開心地說：“太好了，小葉子，你總算醒過來。”
“小葉子，你怎麼了？”猛然發現小葉子的眼神空洞，目光獃滯，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聰慧。
“會不會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一旁的小紅輕聲說。
李子安狠狠朝小紅瞪了一眼，大聲說：“還不快去找大夫？”
大夫急急忙忙的趕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中間差點斷氣。略微平息一下呼吸后，先細細觀察小葉子的面色，又仔細地把了把脈，最後還舉起手在小葉子面前晃動。大夫臉色愈發凝重。
“大夫，她怎麼了，治得好嗎？”李子安焦急的說。
“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大夫搖了搖頭：“脈象正常，可是對外界卻反應遲鈍。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想了想，不自信地說：“要不我先開幾副葯，吃吃試試看。”
“小葉子，來吃塊桂花糕，這是你最愛吃的點心。”李子安拿着一塊桂花糕放在小葉子嘴前：“吃呀，真的很好吃的。”小葉子獃獃的坐着，面無表情。
“你看，真的很好吃的。”說著，誇張地咬了一大口，裝出一臉開心的樣子，“嗯，真的好香啊！小葉子，乖，快張嘴咬一口，一口就行了。”
小紅輕輕走了上來：“少爺，還是讓我來試試吧！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滾開！”李子安低聲吼道，瞪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滾開，你不配照顧她。”轉頭又柔聲對小葉子說：“你是不是嫌桂花糕太干，所以不想吃。那就來喝點粥吧，好香的粥啊！……”
小紅再也忍不住了，流着眼淚跑出了房間。一向對人彬彬有禮的少爺，今天居然罵了自己。這些自己都能忍，可是少爺眼中那濃得無法化開的痛苦和那強顏歡笑的樣子……，連她這個旁人都不忍看下去了。
“少爺還在裏面嗎？”李管家悄無聲息的走到小紅身邊。
“是的，少爺已經一天沒出房門了。”小紅抹着眼淚說。
“別哭了，擦乾眼淚進去好好照顧少爺，一定要讓少爺吃飯！”李管家無奈的搖着頭，一路嘆息着走了。
屋內傳出李子安一聲歡叫聲：“太好了，小葉子肯吃東西了！來，再吃點。”
小紅腳步沉重的走進房間，紅紅的眼睛裏淚光閃爍。
李家堡的偏廳里，李昊天一人對着滿桌的菜慢慢的吃着，抬頭看見李管家垂手站在一旁，嘆了口氣，“你也坐下吃吧！”
“不用了，屬下怎敢和老爺一起吃飯。”李管家誠惶誠恐的說。
“坐吧！你也已經跟了我三十多年了，在我心裏早就把你當自己人了。”瞄了一眼對面空着的座位，嘆着氣說：“有你陪着，我還覺得心裏舒服點。”
“老爺，您……”雖然想說些勸慰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李昊天自語，陷入了沉思中。
李管家看着面前的李家堡堡主，臉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威嚴，成了一個為自己兒子而憂心忡忡的的父親，心中唏噓不已。
“稟堡主，有官府的人想見您。”一個家丁進門大聲說。
官府的人？李昊天身板一硬，又變成了威風八面的李家堡堡主。來到大廳，看見一個年輕人正筆直地站着，嘴角還露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不知這位小兄弟來我李家堡，有何貴幹？”李昊天在中央的太師椅上緩緩坐下后，仔細打量着燕少卿，眼前這年輕人雖然看着嬉皮笑臉，毫無威脅感，可眼中卻不時有精光閃現。心說，那小葉子只是個送信的，年紀輕輕武功已經這麼好了，而眼前這年輕人年紀也不大，武功卻又在小葉子之上，又想到自己的李家堡卻人才日益凋零，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堡主，我這次來是想打聽一下，十天前是不是有個叫小葉子的送來過一封信。”燕少卿客氣的問。
“這……”李昊天轉頭向李管家看去，李管家想了一下，慢慢的說：“好像是有這麼件事，不過是不是十天前我就不太記得了。”又側身輕聲提醒說：“老爺，我把信放在您書桌上了。”
“唉呀，這人一老，記性就是差。不錯，是有這麼一封信放在桌上。我還一直沒看，李管家，你快去把信拿來，我現在就看。”李昊天一臉歉意的說。
“不必了，我知道信已經送到就可以了。那麼在下告辭了。”
“不留下休息一下嗎？”
“恐怕不行，上頭還等着我消息呢！”
看着燕少卿走出大廳，李昊天低聲吩咐說：“李管家，這兩天堡里加強警戒，尤其晚上要增加護衛數量。不要讓外人混進來。”
“是。”李管家面帶疑惑，想了一下猛地抬起頭說：“堡主是擔心剛才那年輕人……”
“不錯，他是來打聽小葉子下落的，從我們嘴裏沒打聽出什麼，一定會再次回來的。”李昊天冷哼一聲。
“可是他剛才根本就沒提小葉子呀？”李管家還是不明白。
“這就是他聰明之處了。”李昊天語帶讚賞的說：“要是小葉子確實是在我們這裏出問題的，我們可能告訴他真相嗎？所以他只是先來投石問路的，看一下我們的反應。”
“他有這麼厲害嗎？”李管家有些不相信。
“老李，永遠不要低估別人。你忘了那些低估我們李家堡實力的人的下場了？”李昊天厲色說，語氣放柔又繼續說：“當然，我也希望他沒我想像的厲害……”
李家堡的寒梅閣中，小葉子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在牆角，眼睛直直的盯着窗邊的鳥籠。一隻全身翠綠的小鳥正在籠中不安的跳動着，還不時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厲的叫聲。小葉子雖然仍穿着紅色的衣服，卻將臉色映得更蒼白。才幾日的功夫，臉就瘦了一大圈，小小的臉上，眼睛卻顯得更大更空洞。
“小葉子，今天好嗎？”李子安端着一碗粥走進房間，看到小葉子坐在地上時，連忙把她抱起輕輕放在椅子上：“小葉子，別坐在地上，當心着涼。來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吹着。
小葉子的視線仍是盯着鳥籠，突然開口輕輕說：“小鳥。”
“是啊。那天在花園裏你就一直盯着它，所以我就幫你抓回來了，喜歡嗎？”李子安將粥送到小葉子嘴邊，“乖，吃一口。”
小葉子乖乖地把粥吃下，含糊不清地說：“小鳥死了。”
李子安回頭看去，只見那隻鳥還在那裏跳着，“小葉子看錯了，小鳥不是好好的在那裏嗎？”
“小鳥死了。”小葉子很固執，眼中有了一絲奇異的光彩。
李子安忽然感到一陣不安，再次看去，鳥突然不再跳動，牢牢地站在橫擋上，揮揮翅膀，伸長脖子，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一聲彷彿能穿破雲層的鳴叫聲，當唱到最高處時，忽然揮起翅膀朝鳥籠的頂部用力飛去，一切戛然停止。李子安獃獃的看着，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李子安回過神，看見小葉子又恢復了目光獃滯，只是不知何時，臉上多了兩行淚痕。
“小鳥死了，小葉子也要死了。”喃喃的自語聲從小葉子的嘴裏說出。
李子安全身不住戰慄，看看鳥籠里靜靜躺在那裏，失去生命的小鳥，收回視線看着靜靜坐在面前，失去了靈魂的小葉子，強烈的恐懼使他雙腳一軟，跌在了地上。手中的碗滑落地面，摔成碎片。月光冷冷的照了進來，照得房內一片慘白。有一雙眼睛卻比月光更冷，他從窗外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眼中不時閃出關切和痛苦。看到後來，雙眼不由閉起，等再睜開時，眼中恢復了往常的波瀾不驚。
無聲的一聲長嘆，倒掛在窗外的黑衣人挺身躍起，又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李子安站在床前，靜靜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葉子，他已經這樣站了一個晚上了。一絲晨光從窗外射進，明亮的光線讓李子安無法睜開眼睛，抬手擋住光線。陽光也照在了小葉子的臉上，柔和的光線讓小葉子有了生氣。李子安如痴如醉的看着，眼神逐漸由茫然變得清明，伏下身子，雙手緊握小葉子的手，輕聲說：“小葉子，你不會死的，我會讓這一切結束的。”說完，將小葉子的手又小心的放進被子裏，將被子塞好。
站直身子，又深深地看了床上人兒一眼，暗下決心，轉身大步走出房間。
李昊天還是一個人吃着早餐，今天連李管家也被他趕出去了，他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蒼老的樣子。李子安走進房間時驚訝的發現父親一下子老了許多，頭上不知何時添了很多白髮，雙眼也不似平日有神，整個人顯得疲倦老態。李昊天抬頭看兒子時，也覺訝異，才一日不見，子安又憔悴了許多，臉色白里透青，人也有些搖搖欲墜，只是一雙眼睛卻格外清亮有神。
“喝粥？”李昊天親手替兒子盛了一碗粥。
“嗯”，輕輕答應一聲，李子安接過粥喝了起來，吃着這碗由父親盛的粥，眼睛不覺有些濕潤，“這粥真好吃！”
兩人無聲的吃完早飯。
“爹，我想要無憂散的解藥。”李子安直視着父親的臉。
“無憂散？什麼東西？我從沒聽說過。”
“爹，您別瞞我了，我知道是您給小葉子服了無憂散，她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李子安輕輕嘆了口氣：“您怎麼忘了，當初您讓我到春來醫館的宋神醫那裏學過三年的醫術。而無憂散本來就是宋神醫在無意中煉出的一種葯，吃下去可以讓沉浸在悲傷中的人忘掉過去，所以才取名無憂散。”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昊天面無表情的問。
“那天聽說小葉子生病後，我去看她時，心裏就有些懷疑。後來我找到藥渣后才確定的。”眼中閃過一絲悔意，低下頭繼續說，“雖然我知道小葉子吃了無憂散，可是想到小葉子忘了過去就會願意留下來，心中竟隱隱有些期盼，所以就一直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知子莫如父，看來這次我做的正是你想做的事。”李昊天冷冷看著兒子。
“是的，如果您不下手，也許我也會去做的。”李子安的眼中悔意更濃。
“那你還要解藥幹什麼？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因為昨天，一隻小鳥用它的叫聲告訴我，我錯了。”似乎又聽見那聲凄厲的叫聲，李子安緩緩說：“我喜歡小葉子，可是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卻做出了傷害她的事。雖然留住了她的人，卻只能眼睜睜的一天天看着她凋謝，失去生氣。”
李昊天一言不發的看着眼前這個讓他感到有些陌生的兒子，眼中卻神色頻變。
“和她在一起的三天，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三天。”李子安微笑着，眼神柔和而深情：“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活着，自由自在的做着自己喜歡的事。而這一切都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我每次看着她，都會覺得心裏暖暖的。對我來說，她就是陽光，能讓我這個生活在陰暗中的人看見的光明。”
李昊天發出一聲冷哼。
李子安看着父親，一臉平和的說：“對不起，爹，我以前常常心中對您懷有恨意。可是經過這件事讓我知道，您這樣做實實在在是愛我的。可是您的愛卻讓我感到壓抑，痛苦。”
李子安又象對父親說，又象對自己說：“其實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她開心，讓她自由，不是嗎？所以我一定要讓小葉子恢復以前那種無拘無束，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一時間，李子安的臉上也浮現出奪目的光彩。
李昊天看著兒子，心中一時悲喜交集，心中長嘆，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桌上，“拿去吧。”
“爹，我還有件事，希望您能答應我。”李子安期待的看着父親。
“說吧。”李昊天在兒子的目光下，眼神漸漸柔和，滿面慈愛的說。
“我想讓小葉子把關於我的事全部忘記，希望爹能幫我。”
“這樣做，你不後悔嗎？”李昊天凝重的看著兒子。
“不會的，只有讓她把這一切都忘了，下次我們才能重新開始。”李子安堅決地說，眼中充滿憧憬。
“好吧，只要你覺得好。”李昊天看着李子安，會心的笑了：“好樣的，這才是我李昊天的兒子。”
“那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一個黑影從窗外翻身躍進，一臉悠閑的站在二人面前。
李子安一驚，一臉戒備的看着來人，那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深邃的眼中似乎能看透人心。
“是你！”李昊天哈哈大笑：“我果然沒看錯你。”
“請原諒這次我不請自來。”燕少卿彬彬有禮：“我是來把小葉子帶回去的。”
小葉子努力睜開眼睛，竟然一眼就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再一次確認，還是那張帶着幾分流氣的臉，大叫道：“是你，燕少卿！”
“怎麼，看見我這麼開心嗎？”燕少卿笑眯眯的看着小葉子。
小葉子坐起轉頭看着陌生的房間，疑惑的問：“我這是在哪裏？”
“這是李家堡的客房。”燕少卿耐心的解釋道：“你到李家堡送完信后，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暈過去了，還好被李家堡的少堡主遇上了，就把你帶回來，還請來大夫替你醫治。”
“是嗎？”小葉子用力想着，自己那天確實送完信就走了，可是後面的事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呢？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是，心裏為什麼有點空落落的。又奇怪的問：“你為什麼也在這裏呢？”
“你呀，這麼多天也不回去。我只好放下手裏的事到這裏找你來了。”燕少卿仰天長嘆道：“我為什麼總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你才沒這麼好心呢？其實你是怕我大哥怪你沒把我照顧好，到時你就會倒大霉了。”小葉子幸災樂禍地說。
“是，是，我的小姑奶奶。我一定是前世欠了你們家了，既要怕你哥，也怕你這個小魔頭。”燕少卿不覺仰天長嘆，“我的命還真是苦啊！”
“那我們走吧！我現在覺得身體好極了。”小葉子一邊穿着外衣一邊興高采烈的說。
燕少卿看着恢復活力的小葉子，眼神也柔和起來，“是該走了。在走之前，我們去謝謝堡主和少堡主。”
“嗯，現在就去。”
“謝謝堡主和少堡主這幾天對小葉子的照顧。”小葉子邊說邊偷偷朝兩人看。
“小兄弟，些許小事不必掛在心上。”李昊天看着面前恢復男裝的小葉子，心中感慨萬分，嘴上卻淡淡說：“下次有機會再到李家堡來玩。”
“真的！”小葉子興奮起來，太好了，堡主親口邀請自己來玩，真是因禍得福。
李子安淡淡一笑：“是啊，這次你生病沒機會玩，下次一定要再來。”
小葉子一時看呆了。為什麼這個笑容看上去這麼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不可能的。搖搖頭，笑着大聲說：“我一定會來的。”
燕少卿從小廝手裏接過韁繩，將小葉子舉上馬鞍，自己也翻身上了馬，一手抱着小葉子，一手執韁繩，低頭問懷中的小葉子：“準備好了嗎？”
“好了！”中氣十足的回答。
“好，我們出發了。”燕少卿雙腿一夾，馬立刻載着二人絕塵而去。
小葉子回頭望了一眼逐漸遠去的李家堡，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把什麼重要的事忘在那裏了。還有腦海里總是出現的一雙憂鬱的眼睛，為什麼會讓自己有些心酸有些感動。
“怎麼了？”燕少卿看着有些發獃的小葉子。
“沒什麼，我總覺得那個少堡主好像在哪裏見過。”
“也許是在夢裏見過吧。小葉子這次可是做了個很長的夢。”燕少卿看着小葉子，不懷好意的問：“那有沒有夢見過我呢？”
“當然有啦！”小葉子不屑的撇撇嘴：“我夢見你花着我借給你的錢，到處花天酒地，賭錢……”
“你就不能夢點別的嗎？做個夢還這麼沒想像力。算了，你以後還是別夢見我了。”燕少卿哭笑不得。
“那我們就來討論一點不需要想像力的事吧！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我的錢。”
“看在我這次辛辛苦苦來接你的份上，能不能減掉一點利息。”
“不行！”
……
目送小葉子漸漸離去的李子安轉頭看着自己的父親，猶豫地說：“爹，我也想……”
李昊天伸手制止了李子安，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你先把這封信看完。”
李子安接過信，邊看邊面色不斷的變換着，手也微微有些顫抖，看完信，不可置信的抬頭：“爹，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本來我想自己去處理這件事的。”李昊天看看兒子，微笑着說：“現在看來，還是讓你去辦更合適。也該讓你離開家去外面闖闖了。”
“爹，您放心。”李子安一臉驚喜，自己終於可以出去闖江湖了，大聲說：“我不會讓李家堡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