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番外)第一個艱難的新年
林屹帶着沈子文回到姥姥家裏,平時都是林屹做飯,今天姥姥見外孫帶了同學過來,心情很好,非要堅持自己切菜做菜,還把林屹和沈子文趕去了外邊讓他們擇韭菜,廚房門還被她從裏面關地緊緊地。
林屹和沈子文兩個人圪蹴在地上擇着韭菜聊天。
林屹姥姥想着做個拿手菜,白切雞,可把手裏的雞擺弄了半天也沒處理好,沒一會就把自己折騰的氣喘吁吁,靠着廚房裏的高大木案,哎呦呦的呼着氣。
林屹聽見姥姥的聲音,丟了手裏的韭菜,撞開門一個箭步就衝進了廚房。
廚房裏,姥姥扶着案板捂着胸口,林屹扶着她出來坐下,說:“又胸口悶啊,都說了我來做,就是非逞強,好好坐着,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姥姥笑着說:“這不是看你同學來了,我想做點我的拿手菜讓他嘗嘗,現在是到底不行了,想當年,站一天燒一天菜都不覺得累”。
林屹給奶奶倒了熱水遞到手裏,順手開了電視說:“安心坐着,再有幾分鐘電視劇就開始了,你的那幾道拿手菜我都會做,我做,姥姥,你就看看電視喝點熱水,等着吃就好”。
“好,好,我等你做好了給你評分”。
“行,您評分,哪裏阿狸好儘管說”。
評分這個習慣從林屹跟着姥姥背菜譜學做菜開始就沒停過,到現在每天林屹隨便做點吃的,姥姥都會給一個評分,不過大多數時候是在給林屹挑毛病,畢竟姥姥是林屹的師傅,做菜的年頭比林屹年齡的兩倍還多。
沈子文以前並不知道林屹會做菜,他把摘好的菜給林屹放到一邊,看着他麻利的手起刀落動作迅速的把一隻雞的毛處理的乾乾淨淨,再看他切了一些配菜,雕了幾朵蘿蔔花,整個過程看得沈子文眼睛都直了。
沈子文目不轉睛地看着林屹手裏的刀,說:“老大,你這也太厲害了,我家裏我媽做飯,可她手裏的刀,切個土豆絲都切成土豆條,我們家的炒土豆絲從來都是土豆條,我跟我爸還不敢說,只要一說,她就說有本事你爺倆過來做,看不切了手才怪,還嫌棄”。
林屹笑着說:“我從小學做菜,這要是不會,才是奇怪的,在平常人家,不都是你們家那樣嗎”,林屹其實很想過平常人家的生活,那怕自己媽媽不會做菜,像沈子文媽媽那樣,那怕做得不好,一家人的感情卻可以因這些平凡食物深深融進心裏。林屹的父母,在他的記憶里,一直忙着廠子裏的事,吃頓飯聚一次都是在外面買的時候多,一般都是一年到頭能吃一次媽媽做的菜,倍感珍貴。
“我其實很羨慕你,我很少見到我媽笑或者發脾氣,因為她不是逢年過節我就見不到,她在我心裏,只是活在記憶里,特別陌生”。
也正是因為這樣,林屹才會非在上高中時跟父母對着干,他心裏一直盼着父母能因為這件事多關注自己,只是可惜,那怕自己放棄了省重點,父母也沒多回來幾次,每次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固定的在姥爺的桌子上放上數目不小的錢,林屹有時候覺得,如果不是要給生活費他們才來,恐怕他們早把自己忘在了腦後。
沈子文拍拍林屹的肩膀說:“會好的,父母總有老去的時候,那時候,你好好陪着他們,把現在缺的全補回來,雖然換成了你照顧他們,可感情是一樣的。
以後,父母沒來,有我這個兄弟和你一起打發時間,一起學習。
對了,今天不是說過成績的事嗎,以後,你給我補課,我要把成績提上去,就算成績追不上杜莉莉,起碼也不能讓別人說,她找了一個傻瓜男友,學習都不會”。
林屹笑着說:“給你補課啊,沒問題,只要你肯學,我一定用心給你補課。
把話說得長遠點,你我都是男人,如果成績不好,上的大學也不好,以後我們拿什麼作為養家和養她的資本”。
沈子文點點頭,“你說得對,以後我就跟着你了,你什麼時候學習我也什麼時候學習,我一定要提高成績,考一個理想的大學”。
沈子文是從這時候起改變了自己喜歡玩又懶散不愛學習的習慣,他跟着林屹,用三年的時間,把自己考大專都沒希望的成績提了上去,03年高考,他考取了北京的一所二本院校,陪着林屹一起去北京上學,只是林屹的成績確實驚到了他,高分進清華,這在學校里,甚至是整個縣城裏都轟動了好久,林屹則成了後來學弟學妹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這個晚上,林屹給沈子文做了四道菜,白切雞,金絲蝦球,紅燒獅子頭,葫蘆雞。
沈子文當時看着林屹端上桌的四道菜,睜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四道菜,林屹姥姥點評之後只吃了兩口就說自己飽了,睡覺去了,沈子文一直吃到撐把菜全部吃得一乾二淨。
他打着飽嗝說:“看來讓你請早餐,包夜場上網,都是小事,以後,你得給我做飯!這才是大事,太好吃了,我就差把舌頭也一起吃下去”。
“想吃啊,拿成績換,每一科提升10分,給你做一道菜,怎麼樣”。
沈子文立馬說:“五分,五分行不行,一科五分一道菜,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他說著話扒拉這林屹的胳膊死活不放,林屹甩開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上廁所他都不肯走。
還死皮賴臉的說:“反正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去,你不答應我就一直纏着你嚷嚷”。
林屹被他纏煩了,故意冷着臉說:“行,就五分一道菜,材料你買,我可不跑腿”。
沈子文開心地說:“沒問題,跑腿而已,你說什麼都行”。
林屹瞅着他說:“真的我說什麼都行?”
“對啊,那肯定的”。
“那你給我追林幼玄這事多出點主意怎麼樣”?
“這好辦,以我這麼多年混在女生身邊的光榮人生給你保證,一準讓你開開心心抱得美人歸。不過話說回來,這林幼玄,除了成績還真不是個美人”。
林屹一副你找打的表情看着沈子文,看得他立馬投降說:“老大,當我剛放了個屁,你就把我當屁給繞了吧”,沈子文可不想吃得飽飽的讓林屹當沙包練練手。
第二天,林屹和沈子文帶着姥姥一起去了縣城,林屹一家過年都是在縣城的家裏,沈子文他家也在縣裏,剛好一路,兩個人約定,只要閑了就一起去網吧玩遊戲。
日子過得飛快,放假感覺沒幾天就到了臘月二十七,臘月二十七是鎮上趕集的日子,也是農村人過年前最後買年貨的日子。
林屹家裏富裕,年貨都是成堆的買,家裏有一個房間專門放年貨,三十多平,竟堆了個滿滿當當。
林屹這時候感嘆,父母喜歡賺錢唯一的好處就是買東西從來不用問價錢,只要看上,就是一個字搬。
林幼玄這邊真的是和林屹那裏有着巨大的逆差。
二十七早上,幼玄和弟弟一起裝上最後一個月的工錢,帶着媽媽在醫院關門前給她做了檢查,買了一個月要吃的葯,把這個大事辦完,身上僅剩十一塊錢。
幼玄和弟弟把媽媽送回家,思量着好歹買點年貨,可就這僅有的十一塊,真的買不了什麼,一斤豬肉,全肥的就得五塊多,精瘦肉根本不用問,買一斤其他東西都不敢看了。
兩個人在街頭轉悠了近半天,最後到集市都要散場的時候,買了一點豬板油,買了一點點肥肉,好歹這個年有了肉。
幼玄拿着剩下的錢數了又數,合計了又合計,最後去買了一小塊生薑,兩斤豆腐,半斤蒜苗,兩根紅蘿蔔,這些東西提到手裏時,十一塊就剩下一塊錢。
幼玄想了又想,對聯只能自己寫了,回去拿五毛錢買一張紅紙,寫一下對聯,還能剩下五毛應個急。
今年門神就算了,總不能花個四不像貼門上。
姐弟兩個人拿着買好的東西到家門口時,大姨開心爽朗的笑聲從裏面傳來。
幼玄趕緊跑進家裏,大姨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和奶奶聊天,她滿臉的笑容看着就有喜事。
幼玄湊到大姨身邊,笑嘻嘻的說:“姨,是有什麼喜事嗎,這麼開心”。
大姨拉着她的手說:“大喜事!我跟你姨夫今年養得豬賣了好價錢,本來想着跟往年一樣,賣五頭豬就可以湊夠你表哥表姐的學費,結果今年四頭就夠了,我和你姨夫合計了一下,留一頭豬過年吃,這不早上趕完集,中午宰了豬,這會專門給你送豬肉來了,你瞧,十幾斤呢,夠你家吃一陣子了”。
幼玄順着大姨的手指看過去,那豬肉顏色粉粉的,在桌子上穩穩噹噹的放着,看得幼玄心裏很開心。
“謝謝大姨,我家今年過年可以放開吃肉了”,她笑着在大姨臉上親了一口,把大姨惹得直樂。
“你從小愛吃肉,就知道你一準開心,我還給你帶了一些菜,你收拾起來,三十晚上吃,再留一些招待親戚”。
“謝謝大姨,太謝謝了”,幼玄說著話就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大姨是父親死後還一直待自己很好的人,舅舅都因為我家沒錢不再來了。
大姨看着幼玄紅了眼睛,自己也不笑了,嘆口氣說:“好孩子,別難過啊,都會過去的,咱堅持幾年,等你和玉軒都長大賺錢了,咱想吃啥買啥”。
幼玄點點頭說:“我一定努力,我要考好大學,讓我家裏一切都好起來,要比別人家都好,讓誰也不敢瞧不起我和弟弟”。
幼玄和大姨聊了很久,眼看着外面天快黑了,大姨才離開。
幼玄送了大姨出門,回家就把大姨送來的豬肉和菜一起放進了廚房的柜子了,北方的天氣,這時候隨便放櫥櫃裏才不會凍壞。
第二天一大早,幼玄拿着錢先出門到商店買紅紙去了。
奶奶替人納鞋墊好歹能得點錢,剛好昨晚一雙鞋墊好了,她拿了鞋墊去給人送去。
家裏就只有玉軒和他媽媽兩個人,他媽突然鬧着跑出去了,玉軒擔心出事,跟着出去了。
這時候在外面守了好一會的幼玄三嬸,偷偷摸摸就進了門。
她按照往年幼玄家裏放東西的習慣找過去,很快就找到了幼玄放在櫥櫃深處的豬肉還有菜,她一把提起來看了又看,那一大塊豬肉讓她樂開了花。大姨送來的東西讓她全摸了去,幼玄買來的豬板油和那一點點肉她沒看上,把幼玄買的蘿蔔和豆腐一併提了去,偷偷摸摸進來,提了東西滿心歡喜又偷偷摸摸走了出去。
她家離幼玄家裏本來就近,出門跑一陣就進了門,把肉和菜拿回去開心地做肉臊子去了。
幼玄回家鋪了紅紙到桌子上,忙着寫對聯,奶奶回家后又忙着納鞋墊去了,玉軒跟着媽媽一直到快中午才回來。
玉軒帶着媽媽進門,幼玄剛把屋裏打掃的一乾二淨。
媽媽一進門就嚷嚷起來:“我要吃肉,要吃肉,吃肉肉”。
幼玄笑着把媽拉到椅子上讓她坐穩,跟媽媽說:“好,咱吃肉,有很多肉吃,我這就去做”。
幼玄做菜不行,炒點肉片還是沒太大問題的,她想着先給媽做點,大頭都留着過年吃。
她開心地到廚房去取肉,一開櫃門,就看見滿柜子都是被人翻過的樣子,亂七八糟的,根本不用仔細看,肉和菜還有自己買的豆腐紅蘿蔔全沒了!
我早上就只出去買了一回紅紙,肉怎麼就沒了?
幼玄看着柜子愣着了,她心裏清楚,這肯定是三嬸拿去了。
她跟奶奶和弟弟什麼都沒說,跑到三嬸家門口就破口大罵,三叔和三嬸聽見聲音一起出來了,鄰居也被幼玄的聲音引出了門。
街坊四鄰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可幼玄的三叔三嬸兩個人上來就推搡幼玄,三嬸扯高了嗓子喊:“做賊拿臟,你憑什麼說你家丟了東西就是我拿的,拿證據出來,沒證據你今天必須給我道歉,一個丫頭片子,還學會罵自己叔和嬸了”。
三嬸敢這麼說當然是知道自己早把肉全切了做熟了,熟了肉,還怎麼讓你認是不是你家的,哼!
吵嚷了一會,幼玄奶奶出來,嘆着氣把幼玄拉了回去,在幼玄耳邊說:“算了,往年都是你爸媽買兩份讓她拿一份,誰成想今年竟然上門來偷。可我們不值得和她置氣啊,鬧得多了,村裡還是看我們笑話,你看,平時村裡人誰不了解她是什麼樣人,可你喊半天,罵半天,只有幾個和我交好的人給我們說話,你再鬧,沒用啊”。
幼玄咽不下這口氣,可也明白,肉和菜是拿不回來了,哭着進廚房把自己買來的那一丁點肉和板油給媽一次全炒了,可就是全炒了,也不能夠讓媽吃開心。
這是幼玄父親去世後過得第一個新年,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吃白麵條,好歹有點鹽和一絲絲油花,大過年的,吃得幼玄憋着眼淚,咽得特別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