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告別村莊

夜，已經漸漸褪去，即將升起的太陽，在天邊染出了一抹亮色。

院子中堆積得像小山一樣的材料，此時已經空掉，變成了一把骨劍和其他幾樣能用得上的小東西。雙頭怪那黑色的棒槌也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把長短相近的短劍。

蘇聞伸了個懶腰，把東西拿到了房間中，然後看了一眼還躺在床上的艾莉。

艾莉的外骨骼不知道什麼時候收了起來，露在外面的半隻小腿和一隻手臂除了蒼白之外，還多了一點細膩的光澤，應該是長時間覆蓋外骨骼所分泌的油脂。

蘇聞從廚房中找出來一隻大桶，模仿昨天艾莉洗手時發出的那種震動，將木桶里沉積麵粉塊震碎，並用氣流吹了出來，之後又用水洗涮了幾次。

出汗之後，泡個澡是會很舒服的。

村子中的物資幾乎被村民全部帶走，好在田地種還有一些沒有收穫的蔬菜，正好能供蘇聞做一頓早飯。

隨着太陽的升起，遍佈全村的裂縫中的紫光已經消失，只留下乾巴巴的裂縫，向人們發出此地危險的信號。魔物並不喜歡陽光，大多已經藏了起來，村舍與地窖成了它們的新家。

也有一些爭奪不到領地所有權的骷髏兵，乾脆就倒在了樹下和路邊，進入了類似睡眠的狀態。

傳送門失去了蹤影，同時不見的，還有法洛斯與他的手下們。這種有着陰影特性的魔物，大概是最不喜歡陽光的吧。

蘇聞從旁邊的院子中，找到了一輛沒有被帶走的獨輪推車，正好能夠裝運收穫的作物。村民帶走的大多都是值錢的物件，像獨輪推車這樣的輜重，都留在了村子裏。

“隔空取物”這種技能，蘇聞更願意把它用在自己不想用手碰的東西上，比如魔物的屍體什麼的，至於農作物，他覺得還是親手摘下來的比較好吃一點。

做菜算是蘇聞的一個興趣，即使長時間沒有動手，熟練度也依然沒有減少。

“蘇聞……”

艾莉裹着粗布毯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法洛斯的消失同時也帶走了給艾莉帶來的壓迫感。

“醒了啊？”蘇聞攪動着鍋子裏的食物，向艾莉打着招呼：“你先泡個澡吧，完了正好能吃飯。”

“我怎麼就睡著了……魔物呢？”艾莉對眼前的狀況不是很明白。

“你不覺得身上有什麼黏黏的感覺嗎？”蘇聞倒是直指重點。

艾莉先是一愣，不懂蘇聞是什麼意思，隨後才低頭，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若有似無的一層油脂，然後尖叫了一聲。還好聲音不大，否則會把附近的魔物驚到也說不定。

雖然心理上覺得奇怪，但在生理上艾莉卻沒有任何不適。這大概就是人類的思維和非人類的身體產生的衝突吧。

出於以往的習慣，艾莉還是默默地走了過去，抱起了桶子。

“等下……”蘇聞剛想說桶子裏有水，搬不動的話等他來搬，才剛說了兩個字，就看到了艾莉輕描淡寫抱着桶子停下來的畫面。

“怎麼了？”艾莉大氣不喘地問道。

“呃，我是說，水太涼的話，我可以幫你加熱一下。”

“噢沒關係，我習慣用冷水了。”說著，艾莉就抱着桶子往院子旁邊走去，步伐不搖不晃，彷彿那抱着的是只是一團空氣。

在生活落後的小村莊，能簡單的事情，就盡量不會讓它複雜化，免得增加不必要的勞動量。要是燒一桶熱水，消耗的柴火也夠艾莉忙上一陣子了。

牆邊有個應該是為了洗浴而準備的棚子，能起到遮蔽的作用。

艾莉用手攪了攪桶子裏的水，卻發現並沒有想像之中那刺骨的冰涼。重生之後，發生改變的，也包括對溫度的感覺。

所以艾莉乾脆跳進了桶里，整個人被水包圍着，讓艾莉感到十分安心。

被法洛斯觸發了身體的應激機制后，泡在水裏的艾莉現在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昨晚看到的那些魔物而產生的心悸，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反應，和進入遺忘之塔遇見的那些魔物相比，完全不是一種感覺。

那種人類面對魔物產生的天然的恐懼感，已經不復存在。

艾莉甚至可以感覺到周圍潛伏着的魔物。

我這種樣子，還能算是人嗎？

蘇聞做好早飯之後，艾莉仍然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於是蘇聞給艾莉打了個招呼，又來到了廣場中。

法洛斯存在過得痕迹消失得無影無蹤，蘇聞粗略地掃了一眼，然後往廣場上的某個位置走了一步。下一個瞬間，蘇聞踏入了一片陰影之中，也從廣場上消失了。

這種程度的結界，太簡單了。

結界中是一片黑煙的世界，許多帶着黑煙的小鬼在其中竄來竄去，發現了蘇聞之後，便圍了過來，但並沒有攻擊蘇聞。即使低等如它們的魔物，也能分辨出蘇聞與普通人類的不同。

對於蘇聞能夠闖進自己的結界之中，法洛斯並沒有感到意外，他在意的是蘇聞的目的。

“你闖進來所為何事？”

依然是那種帶着上位者滿滿優越感，毫不客氣的問話。

蘇聞對這種旁枝末節並不在意，開門見山道：“你有沒有能夠隱藏住魔物氣息的辦法？讓人類識別不出來的那種就可以了。”

“哼，有必要在區區凡人面前偽裝嗎？”

有必要啊，蘇聞沒有回答，默默地等待着法洛斯的下文。

“以那小傢伙的程度，還不會這種技巧嗎？”

“大概，是不會的。”蘇聞答道。

開玩笑，現在的艾莉就像是一個坐在坦克駕駛室的嬰兒，沒辦法全部發揮出自己身體的力量。

“連區區魅魔都能做到的事情……哼。”

法洛斯雖然嘴上對艾莉的這種無能很不屑，不過還是熱情地為蘇聞講解了一些關於高級魔物特性的小知識，或許是在蘇聞面前賣弄學識讓他感覺很爽？

這就是所謂的“蹭得累”嗎？

在最後，法洛斯為蘇聞演示了幾種魔物身上能被人類識別的信號，讓他自己想辦法，因為剛剛降臨的法洛斯還需要抓緊時間恢復自己的實力，免得被一些敵人有機可乘。

“這樣啊，謝謝了。”蘇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扔出一塊骨片，對法洛斯說道：“一點小小的謝禮，不成敬意。”

目送着蘇聞走出自己的結界，法洛斯招了招手，飄在空中的骨片被一團黑氣送了過來。

“哼，這種東西，對我法洛斯來說，有什……”

法洛斯的話被他自己咬斷，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因為這塊材質普通的骨片中，封印着的法術中的澎湃魔力讓他感到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