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傳承(三)
蘇柔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南宮玉鳴自己想辦法跟在她們的隊伍後面,南宮玉鳴表示沒有壓力,並尋了個機會洗了個澡。
他的身上實在是太臟,忍受到現在已極是不容易,這筆帳,他是算到了趙逸的頭上了。
第二日的時候,蘇家人起了個大早,隨行之人除了蘇家女眷之外,只有零星的幾個護院,噢,還有幾個像他一樣的暗衛。
南宮玉鳴有些無聊的跟在她們的身後,馬車搖搖晃晃的向著崎嶇的山路往上走着,他對這裏倒是熟悉。
這裏面住着一位得道高僧,以往的時候他跟着趙逸還有謝凌一起經常來找這位老僧,並不是聽他來胡扯八扯的,只是因為他棋藝一流,他們幾個要費老大的勁才能贏得了他。
而每次老和尚輸了,都會賞他們一道禪語,趙逸倒是聽得認真,謝凌不甚在意,至於他么,是沒有什麼興趣。
那叫蘇柔的丫頭今天穿的還挺正式,衣擺下綉着幾朵並不適合她的清荷,面容整理了一下,看起來還挺像個大家閨秀。
有幾個女子站在她的面前,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南宮玉鳴懶得聽,反正這些女人的話差不多都一個樣。
他雖生於帝王之家,可托自己愛看戲的娘親和皇姐的福,他自小就被這娘倆兒帶着聽人家宅斗牆角,每每聽的精彩之處,還要帶着他一起嗑瓜子。
原先的時候他對於這些還挺感興趣的,可聽久了之後,就有些麻木。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見識到了女人的手段,說實話,比起男人之間的野心來她們的心腸好似更加歹毒一點。
下毒陷害那還是小手段,斷子絕孫是經常有的事情,難怪他說北辰那個皇帝納了那麼多的妃子,怎麼就兩個兒子。
難怪每次自己面無表情的將這些事情說出來的時候,趙逸和謝凌兩個人看他的眼神會那麼的奇怪。
真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身邊只剩下這兩個年紀大他大一點,還必須有所接觸的人的話,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跟他們說?
倒是無比想念那幾個沒有血緣的表兄弟,這麼一想,他倒是覺得自己在這段空閑時間裏應該幹什麼了。
父皇說的對,該是趁這個時候好好的輕鬆一下,剛巧他還沒領略過哈努亞草原和西江風景,還沒踏上萬劍山莊的雪山閣,更沒有將樓蘭的藏書閣里的書都瞧一遍。
南宮玉鳴忽然感悟,原來他的父母親已經到達過那麼多的地方了!
那他們兩個還出去游什麼山水?
這不擺明就是想撂挑子想過二人世界去嗎?
悟此大道的南宮玉鳴眉峰一陣的抖動,此時蘇柔她們已經上過香給廟添了香油錢,由着寺里的小和尚領着去了後面的院子裏休息。
直到瞧見蘇柔進了屋子關上了門,南宮玉鳴才起身飛去。
熟悉的拐過幾個院子,朝着其中一間樸素的屋子裏走去,剛一推開門,就瞧見一個禿的發亮的腦袋閃着光,頭頂有十二個戒疤,滿臉笑盈盈的,跟供着的彌勒佛很是相像。
這和尚法號了悟,見他來了,單手豎掌,笑喊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南宮玉鳴倒是沒看他,視線落在另一人的身上。
坐在了悟身前的男子也抬起頭看他,目光驚恐面色扭曲,忍不住道:“哪裏來的醜八怪!?”
醜八怪?
南宮玉鳴臉色黑沉。
他一時之間倒是忘了,也不知道皇姐使了什麼手段,他現在可不就是一個臉上長着大胎記的醜八怪嗎?
昨天洗臉的時候,水裏倒映出來的影子差點把他自個兒給嚇死。
這梁子結大發了,他還是一併的算在了趙逸的身上。
那臉色驚恐的男子長相俊俏剛毅,身材異常結實,身形高大,一身金色滾邊玄袍,身邊放着一把黑色玄鐵劍,一雙眼睛瞪的老大,神色變幻相當的精彩。
此人正是謝凌。
他怎麼會在這裏?
南宮玉鳴的腦海里忽然想起來,蘇柔的那個姐姐似乎說過,那蘇家大小姐本來是要嫁給謝凌的,但後來變成了蘇柔。
謝凌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那可不一定。
謝凌還在想着這醜男是從哪裏來的,瞧他明明穿了一身的暗衛服裝卻是舉止不凡,自個兒的殺氣都放了這麼久了,這醜男竟然都沒有一絲的反應。
而且,他怎麼覺得瞧這人有點兒眼熟呢?但哪裏熟,他又想不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了悟忽然向他行了個禮,笑着道:“殿下,貧僧就說過,總有一天您還會來這裏的。”
謝凌一怔,殿下?哪個殿下??
他並不是愚笨之人,再加上跟在趙逸身邊久了,自然還是有一些眼力的,眼看着那醜男越走越近,那熟悉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他噌的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太子殿下!?”
南宮玉鳴淡淡的瞥他一眼,席地而坐,示意謝凌坐下來,朝了悟點了下頭,對着謝凌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恩?”謝凌暫時還沉浸在他巨丑的容顏里不能回過神,聞此一言才驚覺太子殿下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但他今兒個跑過來是幹嘛?
還問他在這裏幹什麼?
雖然一肚子的疑惑,但謝凌還是回道:“接到了蘇家邀請的貼子,便過來瞧瞧。”
南宮玉鳴眉頭一擰:“蘇家?”
了悟在一邊忽然低笑出聲。
南宮玉鳴道:“你可知蘇家近日與阿魯木有聯繫,你此刻與他們沾染上關係,就不怕謝將軍剝了你的皮?”
“他人在邊疆守着,倒能剝得到才行,”謝凌冷笑一聲,面色忽然沉了下來,“殿下,你是否聽到了什麼消息?不過您大可放心,這種小事,由我和趙逸解決在便可解決,還用不着您親自出手?”
“趙逸也來了?”
“沒有,”謝凌把玩着手指上的扳指,嘴角泛起一絲陰冷的笑:“蘇家這一次不曉得在搞什麼名堂,除了邀請我之外,南涼的其他貴門子弟均被邀請而來,我來之後卻發現蘇尚書並未在此地,便派了人出去查探,所以才來此地找了悟大師下下棋。”
了悟此時開口道:“謝小公爺棋藝大為長進,相信假日,貧僧不是您的對手。”
謝凌嗤了一聲,“了悟大師倒是謙虛,難怪趙逸那廝沒事兒也來和你喝喝茶。”
了悟笑着不說話。
“對了,殿下你又怎麼會在這裏?”謝凌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眼,面上有些忍俊不禁:“還做如此的打扮。”
他能理解平日裏殿下因為那幅容顏招了不少麻煩的厭煩心態,可他也沒有必要把自己弄的這麼磕磣吧!
那臉上的胎記看上去,似乎還有幾根毛呢!
他都想要吐了。
不行,眼前的人可是太子殿下,他不能吐,他未來還要世襲爵位的,為免日後被葉翾穿小鞋,他必須強忍得住才行。
南宮玉鳴翻了個白眼,低聲道:“不用查了。”
謝凌眉頭微挑:“殿下這是帶來了什麼好消息了?”
“沒有,”南宮玉鳴捻起一顆白棋,皺着眉頭盯着棋盤,少頃,將那顆棋子輕輕放下,登時,先前那還呈弱勢的黑棋忽然多出了一條活路來。
了悟目露讚賞的看着他。
“這次的出行是蘇鴻家的女人乾的,”南宮玉鳴又捻起一顆黑子,落子又將白子方才的氣運給接了起來,頭也不抬道:“蘇家大女兒不是要嫁給你嗎,叫你過來應該是想讓你跟她贈培養培養感情,至於其他人,那不過都是蘇家主母自己想要給剩下的女兒物色未來女婿罷了。”
謝凌眉頭微蹙,南宮玉鳴繼續道:“不過據本宮所知,那蘇尚書好似並不想將嫡女蘇婧潔嫁給你,好像是想要易嫁,將那小庶女蘇柔塞給你。”
“他蘇鴻倒是好大的臉面,”謝凌輕嗤一聲,“他這是以為即將即位的殿下是個毛頭小子所以不用顧忌?他未免高興的太早!”
了悟給南宮玉鳴倒了一杯茶,他端起來抿了一口,並未說話。
是啊,他的臉面都被他自個兒的妻子暴露出來了,凡是京城內有頭有臉的貴家子弟都被邀請了過來?
這陣仗,比皇姐選夫還要大,雖然他家皇姐從小就被別人給定下了,但在皇姐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前,那不也招過好幾次的親么。
尤記得當時趙逸那逐漸消失的笑容,他到現在都覺得莫名的暗爽。
趙逸碰上他這樣的小舅子,算他自個兒倒霉,誰讓他沒事的時候總一副笑吟吟無害的模樣,私底下就愛干看人笑話這件事呢。
所以這一次被弄昏變醜,一定有他的主意存在!
南宮錦夕還沒有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着實是令人惱怒。
謝凌站起身,冷森道:“這樣的女人我謝家倒是要不起,明日我便向皇上請奏回了這門親事,殿下可會站在我這一邊?”
南宮玉鳴抬起頭,刻意將自己的胎記露出來,面無表情道:“你覺得本宮明日會頂着這張臉回京嗎?”
謝凌面色一陣的扭曲:“殿下就不能將這胎記抹除了?”
“這是皇姐弄的,什麼時候消失,本殿也不知,”南宮玉鳴垂下頭,語氣無波:“那蘇家主母定當是有什麼手段想使,既然她想易嫁,自然目標就是你,你不出現,她的計劃也就無法實行,待明日之後,他們蘇家的名聲便會一落千丈,也用不着你出手了。”
謝凌點了下頭,“殿下說的有理,那我現在便回去罷。殿下可要與我一起?”
“不必,本宮還有事要處理。”
謝凌道:“需要我留下嗎?”
南宮玉鳴頭也沒抬:“走吧。”
謝凌點了點頭,既然弄清楚這裏的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他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來,趙逸那裏也在等着自己的消息,倒不如先將這件消息帶回去告訴他。
至於殿下變成醜八怪的事情。
額,為了保護殿下的名譽,他決定還是將這件事情永遠的爛在自個兒的肚子裏吧,等哪天自己犯了錯,希望殿下能憑藉著他今天的表現,給個機會表現。
謝凌走了之後,了悟才笑着道:“殿下可是不想謝小公爺留在此地?”
南宮玉鳴道:“何以見得?”
了悟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幾分,給他滿上一杯茶,“不知殿下可還記得兩年前,貧僧與您說的話?”
南宮玉鳴垂下眼瞼:“你說了那麼多話,本宮又怎麼能記得住?”
“不記住也罷,”了悟似乎嘆了一口氣,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玉佩類的東西:“只不過這塊玉佩,倒是可以物歸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