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面修羅 第五章 血染暗夜
直到踏進臨風樓，唐小差終於了解到什麼叫做一山還比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以前他雖然不以為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一，但也自信天下能高的過他的人超不過一隻手，而不過短短几天，就讓他的自信幾乎跌到谷底。
且不說修淇身邊的彩雲四使中的任何一個武功也與他不相上下，那日在名樓，若非仗了一點小障眼法，幾乎討不了任何的好，那對方好歹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而這兩個抬轎的還魂和回陽，他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但能在短短四天用輕功把一個人從蜀中抬到洛陽，途中每天也僅僅休息一兩個時辰，光這份絕俗的內力就已經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若非自己這麼多年苦修不怠，加上不想在修淇面前示弱，否則的話早就被甩到後面多少路了，表面上維持着平常的神情，心裏一個勁的吃不消，好在洛陽城終於到了，再這麼趕一天路他非得趴下不可，反觀那兩人，一點疲累感都沒有，好像不過從城外抬進城內一般，叫他怎麼不沮喪，原以為可以憑藉自己的武功保護修淇，卻不知他的身邊早就有了這麼多更出色的人。
這個對於一向自尊心很強的唐小差來說，簡直是個天大的打擊，表面上雖然沒有什麼異樣，但其實他的心潮一直在翻湧，是去是留都難取捨。
柳修淇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回陽，凡兒還沒到嗎？照說他該比我們早一天到這裏了。”
“爺，小主子估計是耽誤了，回陽去接一下吧。”回陽恭敬的站在柳修淇左手下方。
“還魂也一起去吧，怕是路上有了什麼麻煩，把凡兒接回來，若真是有麻煩，處理的乾淨點。”柳修淇的聲音一下子冷了起來，若是真有人敢動他的寶貝兒子，他絕對會讓那人後悔他爹娘把他生到這個世上來。
“爺請放心！”兩人躬聲退下，無聲無息。
“小差，你該累了，下去休息會吧！”柳修淇難得關心別人，看到唐小差的臉色有些蒼白，知他是內力耗損太大，以為他會跟不上的，沒想到他的武功比他想像中的要好，沒有外力的幫助，僅靠自身的修為這麼年輕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不愧我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之一了，柳修淇對他的評價很高，可惜聽在唐小差耳朵里卻以為修淇對他的武功不滿意，很是失望，加上他本來就受損的自信心，他的臉幾乎一下子死白了起來，神情只有“絕望”兩字可形容。
柳修淇終於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小差，你怎麼啦，叫你休息而已，你就這麼不願意？”
“修淇，是我讓你失望了，我根本沒能力保護你，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唐小差這才覺得他遠沒有他自以為的堅強，他的心根本是太脆弱了。
“等等，我什麼時候叫你走了？”柳修淇也被弄糊塗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出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我的武功跟你的侍衛比起來並不高明，甚至連還魂和回陽也比不上，可是……”
“停，我明白了。”柳修淇打算了他的話，總算明白了他怎麼一臉自我厭棄的模樣，他怎麼也沒想到唐小差會為這個自卑，他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個相當自負自信自傲的人，不然也不配站在他的身邊，忽略了自尊心太強的人一旦受了打擊也會越容易自卑。
他徐徐的站了起來，走向他，慢慢的靠向他的肩膀，兩手抱住他的腰，“小差，摟着我。”唐小差顫抖的摟住他。
“還魂和回陽是我師父的劍童，我入師門的時候他們已經跟我師傅練了十年，加上師傅多的是增補內力的靈丹妙藥，加之我師門所在地的奇特地形，我們的輕功都是特別練上還要加練的，如此之下，你也沒落下半尺距離，我很為你驕傲了，你怎麼還能這麼不相信你自己呢？”
溫柔的話語在小差耳邊低訴着，這還是初次對他說這麼多話呢，看着他那副天塌的表情，不知道怎麼的就心軟了，忍不住要來安慰他，“那個自傲的說要守護我的小差去哪了？這麼禁不住打擊的話我是真的會失望的。”
作勢放開了抱着他腰的手，假裝要離開他的懷抱，唐小差一下子死死的摟住他，力氣大的感覺骨頭都有些疼痛，“不要離開，修淇，不要，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
修淇的話如靈丹妙藥般一下子撫平了他心裏的不安和自卑，慶幸自己終於沒有放棄，想到剛剛因為他的愚蠢差點失去守護修淇的機會，他就有揪心的疼痛，只有讓他現在抱着他，才能平靜那顆躁亂的心。
“你需要睡眠，好好睡一覺去吧。”柳修淇像安撫孩子般的輕撫着唐小差的後背，“去吧！”
“那誰保護你？”
“臨風樓也是名樓的產業，沒人會在這裏傷害到我的，你安心去吧。”
不舍的放開他，唐小差點點了頭，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這樣凌亂不堪的自己哪裏還有半點守護者的模樣，他一定要以最佳的狀態出現在修淇的面前，是以也沒再遲疑，轉身回房去了。
眼看天色已暗，柳修淇隨後不久獨自出了門，他的目的地是洛陽皇陵，當年匆忙中只能把那東西留在皇陵，現在該是取回的時候了。
今夜烏雲遮月，且起着風，不是好天氣，不過卻正是夜行人活動的最佳天氣，空氣中帶着緊張的味道，眼看快要接近東郊，林中突然竄出一群黑衣蒙面人，領頭的一個還戴着一個鐵面具，正好擋在柳修淇面前，其他人成半圓弧型把柳修淇包圍。
“駙馬爺，這半夜三更的，您到這荒郊野外來做什麼？”
眼前沒有旁人，這話自然是對着柳修淇說，柳修淇目光一寒，他的身份在朝中都算是秘密，更別提在江湖上，根本無人得知，這個人居然一開口就叫出他的身份，而且對他的去處好像也一清二楚，不由擔心那東西是否已被此人得去。
此人又是什麼人，是受人指使呢還是他就是頭，若是受人指使，那指使他的人是誰，若他便是主謀，那他又是從何處得知他的秘密，反正不管怎麼樣，今天這些人是一個也不能留的，他心思縝密，又不露神色，其實早就起了殺機，對着那鐵面人淡淡到道，“暗夜無星，是個殺人的好天氣，本宮自然也不想辜負老天的美意，沒想到正愁沒有對象的時候，諸位來了，真是幸事幸事啊！”
說話的神態彷彿殺人和散佈一樣平常，饒是見慣風浪的鐵面人也不禁一陣心寒，早就聽說這個神秘的駙馬足智多謀，但並未傳出他有什麼高強的武功，平時身邊總有一大群人或明或暗的保護他，這樣落單的機會可不常見，錯過今天怕是難以再找到更好的機會了，根據一個不確定的情報，他們已經在這裏埋伏了半個月了，終於還是讓他們給等到了。
“駙馬只要告訴我們，那東西在哪裏，我們自然也不想為難駙馬，畢竟像駙馬這樣的俊傑人物若是英年早逝的話，於國於家都是損失啊。”鐵面人試圖說服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駙馬比他想像中更加美麗，若非這是個殺頭的買賣，不然他還真下不去手。
“少廢話，動手吧，別耽誤本宮的時間。”水袖一拂，神情一派冷漠。
那鐵面人也知道說服不了他，立即拔出長劍，一提丹田真氣，內力直透劍尖，振腕一抖，一道銀虹，業已衝天飛起，風馳電掣，劍幕千重，直向柳修淇當頭捲去。
柳修淇雖然體型看上去纖細，舉手投足卻凌厲無比，奇詭難測，雖然赤手空拳，但那鐵面人絲毫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見他在如山劍影中穿來飛去，靈活無比。不但將鐵面人那連綿不絕的劍勢化解於無形，反而逼得他一再回劍自保，那鐵面人不覺動了真火，斷喝一聲，“大家一起上！”
頓時所有的蒙面人都拔劍飛撲向柳修淇，柳修淇冷笑一聲，“全部送你們見閻王！”
頓時指點、掌劈、腳踢、拳打，看上去雜亂無章，卻招招都是殺招，每次指掌到處，都有屍體倒下，不到片刻，已經死傷一大片了，而且死狀都很慘，全部是被內家罡氣震碎了五臟六腑，有一兩具屍體甚至在飛出去的過程中承受不住太大的內力，爆裂開來，慘狀讓人惡寒，一時間未死的都不敢再上前來，僅剩的幾個殺手和那鐵面人顫抖的連劍都快握不動了。
情報大錯特錯，眼前這個駙馬爺根本不是什麼一般武林人物，絕對是惡魔修羅再生，看到那些同伴的屍體的慘狀，胃裏不禁一陣翻騰欲嘔，反觀站在中間的柳修淇依舊白衣飄飄，纖塵不染。
“怎麼，害怕了？”柳修淇臉上泛起了惡魔般的微笑，更讓人從心裏感覺到死亡的恐懼，有兩個殺手受不了這樣煞人的煎熬，拔劍一橫，當場自刎而死。剩下的就更恐懼了。
“算他們聰明，總算留了個全屍，除了那個帶鐵面具的，我允許你們自我了斷，我可是難得這麼心軟的，要是等到我出手，我保證你們的死狀比之前的同伴更好看。”
柳修淇看着自己的手，頭也不抬的道。話剛落，剩下的幾個彼此互看了一眼，知道逃跑的幾率為零，這個人的身手簡直跟鬼一樣飄忽，與其被他那樣碎屍萬斷，不如求個解脫，再不猶豫，幾聲乾脆的啊聲中，幾條生命隕落了。
“剩下你一個了，你說想要本宮怎麼招待你好呢？”柳修淇慢條斯理的道。
“駙馬爺，你饒了小的，小的告訴你是誰派我們來殺您的，您就饒過小的這條狗命吧！”鐵面人再也抵抗不住沉重的心理壓力，刷一下腿一軟跪了下來，向柳修淇求饒。
“晚了，我說過了，今天晚上你們全部得見閻王，不過你若說出主使之人，我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柳修淇看他眼神帶着無比的冷森，鐵面人知道這個惡魔般的人絕對有一萬種讓他更痛苦的死法。
“我說，我說”鐵面人說出了一個名字，柳修淇閃過一抹沉思，隨後帶着笑容在他面前蹲下，攤開掌心，一顆黑色的藥丸赫然出現在眼前，“把它吞下你很快就能見到你的同伴了！”
鐵面人雖然恐懼但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伸手把藥丸咽下，剛吞進去，就立即痛苦的匍匐到了地上，一手掐緊喉嚨，掙扎着問，“這是什麼？”
“百般消魂丸！吞下后，先是會覺得周身疼痛，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接着四肢抽搐，七筋八脈會一寸寸收緊，等到全部收緊后，你的人就會像顆皮球般團在一起，不過你還不會死，然後血液會慢慢乾涸，最後皮膚骨肉分離開來，而你能親眼目睹這整個過程，這顆是改良過的新品種，所以你不會暈闕，保持情形直到最後一刻死亡，怎麼樣？”
柳修淇很仔細的跟他解釋着藥理，溫柔輕和的聲音像是在講故事，鐵面人恐懼的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為什麼，你不是答應給我一個痛快了嗎？
“我只說考慮哦！”柳修淇輕笑出聲，連笑都是冷的，“整個過程不長只兩個時辰，慢慢享受，別辜負我的美意啊。”
話說完轉身便走，他對他的葯很有信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可惜的是唐小差沒見到這一幕，否則不知道他會有何感想。
＊
天快亮的時候，柳修淇的身影飄忽的回到居住的跨院，散去功力，慢慢的走向他的房間，早在剛落地的剎那，他便已經知道他房間裏有人，不過他並不擔心，這個時候會出現在他房裏的除了唐小差，不會有別人。
果然，還沒等他伸手推門，門已經從裏面打開，迎上唐小差焦急擔心的目光，“修淇，你去哪裏了？”
“沒事，睡不着，去外面透透氣，你休息好了？”柳修淇看他着急的模樣，愉悅中帶着疑惑，愛情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能令這麼一個冷靜自持的人神色大亂，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不管怎麼樣，這都是自己不想要的東西。
“外面太危險了，沒有人在你身邊保護你，萬一……”唐小差見他一臉平常的樣子，又把說到一半的話吞回肚子裏，他老是忘記修淇並不是他看來的那麼弱不禁風，他是有武功的，可能相當高，雖然目前為止他還未見過他出手，都怪他的容貌太能蠱惑人心，哪怕他不惹別人，麻煩也是很容易找上他的。
“還魂回陽還沒回來嗎？”柳修淇擺擺手，照他們的腳程早該回來了，難不成出了什麼意外。
“還沒回來。”
話剛落，一陣衣袂聲傳來，只片刻，一頂軟轎已經從圍牆上飛過，落在院中，還魂回陽還沒來的及落穩，一個銀白的小身影已經飛竄了出來撲向問口的柳修淇，唐小差第一反應要擋，被柳修淇輕拂過的袖擺隔開，轉眼已經抱住了那小身影，隨着一聲，“爹爹”的叫喚聲，一張和他修淇極為相似的小臉抬了起來，“爹爹，凡兒好想你哦！”
“爹也很想凡兒！”柳修淇的表情柔和至極，看著兒子的眼神滿是慈愛，全身籠罩着一層疼愛的光圈，“凡兒長大不少了呢！”
“爹爹也更漂亮了！”說著，小臉貼上柳修淇的臉，幸福磨蹭着。
“來，進屋，怎麼這麼晚啊？”柳修淇抱着他邊走邊問，“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爹爹，不過碰到了秀秀姨，被纏了兩天，非得跟我來，好容易才把她甩掉，別以為我不知道，秀秀姨喜歡爹爹，想嫁給爹爹做我的二娘。”粉妝玉琢的小臉皺在一起，擺明了不喜歡口中的那個秀秀。
柳修淇不由失笑，“你這麼小，懂什麼叫喜歡啊，你討厭阿秀？以前你不很喜歡和她一起玩嗎？”
“那時我還小啊，不知道她想搶我的爹爹，哼，只要不要來纏爹爹，我不討厭她。”隨後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小聲的問，“爹爹，難道你也喜歡她嗎？我知道姨奶奶也一心希望你娶她的。你要是真的喜歡她，我也會接受的，爹爹幸福就好。”
眼眶中分明蓄了點淚了，只是不肯掉下來，倔強的抿着小嘴。
“小孩子亂說什麼呀，爹爹不喜歡你秀秀姨，爹爹最喜歡乖凡兒了，爹爹會一直陪着凡兒的，剛剛爹爹逗你來着，你看知道你不喜歡，連文心他們都被我遣開了。”柳修淇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了。
“對哦，爹爹，他又是誰啊？”小傢伙這才仔細的看向唐小差，他可沒忘記剛剛在門口的時候，這個人急於上來保護他爹爹的模樣，長的也很好看，光這兩點，他就決定不討厭他。而唐小差也趁此機會更深的比較這父子倆，還真的很想像，不難想像長大后的他也絕對有同樣顛覆眾生的美麗。
“他叫唐小差，是爹爹的朋友。”頓了一下，“小差，這就是我兒子，柳銘凡，以後跟我一樣直接叫他凡兒便是。”
柳銘凡奇怪的看着唐小差，看來這個男人還是很被爹爹看重的，爹爹從來沒有把護衛當朋友，還允許他直接叫我的名字，而唐小差的目光從最開始時對柳銘凡的好奇，之後眼神一刻也未離開爹爹的身上，他心裏有點明白了，這個人也喜歡他爹爹，不過他並不擔心，所有爹爹身邊的人都喜歡爹爹，到最後全都變的很怕爹爹，所以爹爹永遠會是他的，不會被別人搶走，想明白后，他又揚起漂亮的小臉，“小差叔叔，謝謝你保護我爹爹哦！”
唐小差被他一聲叔叔叫的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低頭應了一句，“我應該的。”
“該餓了吧，回陽，吩咐下去，早飯開在閑雲廳。”柳修淇吩咐道。
“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