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恐怖的夜晚

那個恐怖的夜晚

現在是五一,夏天還沒到,如果在市區,是很難遇到雷雨天氣的,沒想到在這裏,我們竟然被轟隆隆的雷聲驚醒了。

我活了快十九年了,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雷聲竟然可以這麼響,原來閃電竟然可以這麼亮,那個瘮人啊……

關鍵是,那卡啦啦的雷聲,我怎麼聽怎麼像是就在我們的頭頂上方,那閃電隨時都有可能劈下來把我燒得只剩幾根骨頭的樣子……太恐怖了!

我把頭埋進睡袋裏,捂着耳朵,想人工降低一下那雷聲的響度,奈何無效,雷公今天和電母吵架了是怎麼的,那聲音,越來越響,而且總彷彿近在耳旁,我嚇得全身繃緊,腦袋發漲。

鍾原也被吵醒了,他翻了個身,喃喃道:“大自然要發威了?真是個好天氣。”

變態!

我心裏越來越怕,誰知道下一道閃電會不會劈到我頭上?看這陣仗,難道我今天要把命交待在這?不要啊,我還沒有活夠啊……

這時,鍾原的聲音又想起來了,配合著那時不時亮如白晝的閃電,那氣氛,要多詭異有多詭異。鍾原說:“木頭,你怕打雷?”

我顫抖着答道:“我不怕打雷,可是我怕死。”

鍾原呵呵笑了笑,低聲說道:“沒事,就算死,不還有這麼多人給你陪葬嗎。”

我哀號道:“我不要死啊,我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誰都不要死啊……”

鍾原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哪那麼容易死。”

我不理他,從睡袋裏鑽出來,打開小枱燈,然後拎過背包開始翻東西。

鍾原好奇地問道:“你在幹嘛?”

我:“寫遺書。”

我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嶄新的小本子和一支筆,還好我這次帶的東西齊全。

鍾原也從睡袋裏鑽出來,他湊了過來,說道:“你真相信自己會死?”

我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孩子,做人要有憂患意識。”

鍾原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我的頭,“孩子也是你叫的?來,叫聲‘鍾哥哥’。”

嘔……我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開始翻開小本子寫遺書。恩,寫什麼好呢,如果我真的死了,我需要留點什麼信息給活着的人呢?

我用圓珠筆的筆頭輕輕敲打着下巴,最終在小本子的第一頁認真地寫道:爸爸,我愛你。

筆勢孱弱,透露着垂死的掙扎與哀怨。我看着那幾個軟得不像話的字,突然悲從中來。

不會,我真的要死了吧?我還沒有好好孝順我老爸呢……

鍾原突然搶過我的小本子看着,我扭頭瞪他,卻發現他正詭異地盯着我。

汗,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寫的字難看。我心裏這麼想着,更加生氣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搶回小本子,“你要是也想寫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張紙。”

鍾原擺擺手,“我是怕你死了,你的遺書又下落不明,所以幫你個忙,備個口頭遺囑,萬一到時候用得着呢。”

雖然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好心,不過貌似他說的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鍾原又說:“那,除了你爸爸,你還有什麼話要和別的人說嗎?”

我想了想,說道:“告訴我們宿舍里那三個沒良心的,讓她們在我的葬禮上多誇我幾句。”

鍾原點頭,又問:“還有沒有?”

我:“跟實驗室的老師說個對不起,並且恭喜她。”我們班男生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做“實驗室殺手”,因為我每次做實驗,幾乎都會打碎點東西,或者搞壞個儀器什麼的,也正因為如此,我那點入不敷出的錢,都快彈盡糧絕了。

鍾原:“還有呢?”

我想了想,羞答答地說道:“告訴陸子鍵,我崇拜他。”

鍾原眯了眯眼睛,“還有呢?”

“還有?”我側着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什麼了,雖然我會死得很壯烈很慘烈,但是我做人很低調的。”

鍾原:“那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我一拍腦門,“對啊,差點忘了……鍾原啊,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鍾原端着架子點點頭,“說吧。”

我嘿嘿笑了笑,說道:“那啥,你能不能給你的相機拍個照片,等我死的時候給我燒過去?我……”

鍾原眼神不善:“那你等着去死吧。”

我:“……”

這麼小個要求都不能滿足?這人真是小氣得可以。

我不再理鍾原,自顧自地研究起遺書的內容來。我越想越覺得有好多話要說,於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奮筆疾書起來。

鍾原在一旁說風涼話:“你不會是臨時想寫個自傳吧?”

我連頭都懶得抬,沒好氣地回他:“關你什麼事!”

鍾原卻懶洋洋地說道:“現在不打雷了,你確定你要繼續寫?”

我丟下筆,豎起耳朵聽了聽,汗,真的不打了?此時帳篷外很安靜,唯一的聲音就是沙沙的雨滴落地的聲音,雷公電母的家暴結束了?

我合上小本子,長長地出了口氣,“還好還好,又撿回了一條命。”

鍾原卻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們選的這個地方防風防雷防洪水,而且咱們的帳篷也是能避雷的。”

我:“……”也就是說,我剛才的驚嚇都是多餘的?我寫的遺書都是沒用的?

我壓抑着心中的怒火,“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鍾原笑眯眯地答道:“我以為你演戲自娛自樂呢。”

我:“……”

……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不過周圍到處還是濕漉漉的,空氣很新鮮。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早餐,便整裝出發,這次的目標是主峰。

爬山真是個力氣活,中間有多累我就不說了,相信爬過山的人都知道。至於沒爬過山的,呃,大家都爬過台階吧?我們這山的海拔是一千七百多米,山腳算是平原,我們今天是從半山腰開始爬,保守估計,垂直距離上至少要向上升六百米。六百米是個什麼概念,如果三米作為一層樓的話,六百米就是二百層樓。是的,我們要爬二百層樓,從一層開始爬起,一直爬到二百零一層,不允許坐電梯……而且,這還是保守估計。

不過爬山的成就感也在於此。當我們大汗淋漓地爬到山頂上的時候,心中澎湃而來的“一覽眾山小”的豪氣,頓時讓我們覺得,流再多汗也是值得的。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問我,我一定會回答,人生的意義就是征服。

當然,雖然我們英雄了一把,下山的時候也着實狗熊。上山容易下山難,在這裏我是深刻地體會到了。我們下山的路並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比原路更加艱難的路。這條路的台階跟沒鋪一樣,而且很高,有的地方甚至高達一米,幸虧我在家的時候喜歡爬樹,整天上躥下跳的,所以這個時候跳起來也沒什麼,倒是苦了那些不怎麼好動的女生,在這些地方都需要男生拉一把才能過去。除此之外,還有更離譜的。有些地方的路完全是“這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形成了路”,坡陡一些也就算了,還從土裏滲出岩砂,好幾次我都差點滑倒,還好後面的鐘原及時扶住我。雖然昨天晚上鍾原惹毛了我,不過看在他今天幫了我的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和他生氣了。

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此番下山之路上的一處比較兇險的地方。之所以兇險,是因為它不僅台階形同虛設,坡陡,有岩砂,而且很窄,如果兩個人在這條路上迎面相遇,其中一人就得靠在山壁上盡量地騰出空間來先讓另外一個人過去——就是這麼窄的一條路。

我們一行人緊緊靠着山壁緩慢行進着,生怕一腳踩空,掉下去。我在走過一個滑坡時,腳下的一塊作為支點的石頭突然鬆動了,我本能地趔趄了一下,另一隻腳隨即踏空,朝山崖邊上踩去。我驚慌失措地手舞足蹈,想要保持身體的平衡,奈何腳下的路真是太滑了,我眼看着就要往路外的山崖倒去……

鍾原眼明手快,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了回來。

可是我卻更沮喪了。因為剛才手舞足蹈的時候,相機一不小心脫了手,現在我人回來了,它卻掉了下去……

我死死地盯着相機消失的方向,失聲說道:“相、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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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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