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身份暴露
這巨眼幾乎佔據了整個空間，眼中的瞳紋無比繁複，又充滿了一股洪荒氣息，彷彿天地初開時，這隻眼睛就注視着世間一切。
在這隻巨眼前，辛哲只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透明的人，身體和靈魂，都被這巨眼看穿。
他本能地驚恐後退，想要逃離這隻巨眼，他轉身奔逃，身後的巨眼卻憑空出現在他身前，他再次調轉方向，巨眼始終在他正前方，不管他如何逃離，這隻巨眼都和他保持不變的距離。
很快，辛哲累的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
巨眼中瞳紋不斷增多，最後出現九重瞳紋，它們不斷遊離又重合，最後，九重瞳紋化一個個單獨節點，如同滿天星辰。
那些瞳紋星辰沿着特定的軌道運行，最後緩緩向中心靠攏，變成一個白色光球。
一滴晶瑩白亮的巨大液滴沿着眼角緩緩滑落，隨後，巨眼閉合，包裹周圍的黑暗也消失一空。
辛哲如同被救上岸的落水人，深吸一口氣，這才驚覺自己還在小船上，身上衣衫被冷汗打濕，貼着皮膚，秋風一吹，冷的他打個哆嗦。
“剛才那隻眼睛是……”辛哲看向諸犍，頓時一愣，就見諸犍妖眼流出一滴血淚，劃過眉心，沿着鼻樑流下。
諸犍隨手抹掉血跡，“是我的瞳術。”他也不過多解釋，直接說道，“果然是天外之人，我的九重天眼居然也看不穿。”
辛哲心臟如同被一隻手狠狠捏住，停跳了一瞬，他故作鎮定道，“我怎麼聽不懂尊者在說什麼呢？”
諸犍說道，“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早在十八年前你從天外飛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
辛哲如遭雷擊，身體瞬間僵硬。
他是個穿越者，不屬於這個世界，這是他最大的秘密，哪怕對楚楚，也從未提起。來到這個世界的十多年，他總是小心翼翼藏着這個秘密，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破綻。
雖然這個世界有很多妖鬼精怪，但他們或者說它們，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自己，完全是個外來者，或者說是個入侵者。
他前世看過不少科幻小說和電影，絕大多數誤入地球文明的外星人，都成了試驗台上的標本。
老天爺給他機會重活一次，他不想變成標本。
他以為他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但眼前這隻妖，卻將他的妄想打破。
“不止我看到了，白玉京的幾個牛鼻子老道應該也看到了，畢竟他們在天上，還有十二層樓，離天近，你從天上飛下來，他們也看的清楚一些。”諸犍又補了一刀，毛茸茸的尾尖輕輕拍打船板。
辛哲終於緩過神來，這個世界有太多神奇生靈、妖鬼精怪，就連掌管鬼城的閻王都是真實存在的，自己重生到這個世界，被那些厲害的生靈發現，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
而這些年，他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現在看來，其實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還有誰呢？”辛哲鎮定下來，有些虱子多了不怕癢的感覺。
諸犍道：“雷音寺如來，酆都閻王，大唐帝師，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辛哲苦笑：“還真是不少呢。”
諸犍道，“這十八年，我們一直在看着你。”那隻妖眼瞳孔微微放大，“也在暗中保護着你，生怕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把你殺了。
若是別人死了，我們還可以到酆都去要魂魄，但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誰也不知道你死了之後魂魄會去哪裏，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魂魄。”
“我只是一個外來者，您們這些大能，為何如此看重？”辛哲疑惑不解。
諸犍道，“佛宗有末法時代，唐國有千年大劫，白玉京的書樓典籍中，預言了滅世浩劫，我們妖域的古老傳說中，也有域外天魔入侵的傳說。”
“我們認為，域外天魔是真實存在的，末世大劫也會來臨。”
“你是天外來的人，站的比我們所有人都高，肯定看的比我們遠，我問你，天外是什麼樣子，域外天魔又居住在何處？”
說到域外天魔四字，諸犍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不自覺地改變了坐姿，身體微微前傾。
辛哲沉默片刻，不答反問：“你所說的域外天魔，是什麼樣子？”
諸犍妖眼中發出光芒，瞳紋變幻，在身前半空投射出一個影子。
那影子頭上生角，身上覆蓋麟甲，手腳關節處連接着機括，背上背着一個方形盒子，盒子下面伸出兩根粗大管子，管子另一頭插在腦袋的鐵罩子下面，有紅色氣體從盒子裏湧出，沿着管子鑽進鐵罩子裏。
“我族的傳說中，域外天魔多是這副模樣，它們普遍身高在四五尺左右，也有巨大如山的存在。”諸犍說道，“你可有見過？”
辛哲搖頭道：“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怪物，”他想了想，補充道，“我來的那個世界，都是和我相差彷彿的人，我的族群和唐人一樣，當然也有不同的人種，他們和西域人以及崑崙奴相差不大。所以，你們所說的域外天魔，在我來的那個世界，是不存在的。”
諸犍看向辛哲，確定對方並沒有說謊，便沉默下來，他抬起頭，妖眼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水中倒映着夜空的星月，被波濤打散，碎成無數細微光華。
誰也想不到，大唐繁華盛世中，卻要在不久之後迎來末日，而這末日，不止是大唐的末日，更是整個世界的末日。
諸犍突然低頭問道：“能帶我去嗎？去你的世界。”
辛哲苦笑道，“若是能回去，我為何會等到現在？”
諸犍悵然若失，“也罷，本就不該存在什麼幻想的，若是域外天魔來了，我八百里妖域，便和它們戰到底！”
他突然嘴角翹起，對辛哲道，“你解了我心中多年念想，我今日便再幫你一次。”
說完此話，諸犍突然站起身，化作人形。
正此時，水面一點亮光破空而來，發出尖嘯聲，諸犍一擺手，那點亮光射入旁邊池水中，炸起一大蓬水花。
緊接着，破空的尖嘯聲接連不斷響起，從四面八方飛來數十支羽箭，這些羽箭力道極大，快若閃電，呼嘯而來，狹長的箭頭倒映着燈火，殺氣逼人。
諸犍不躲不閃，那些羽箭射在他身上，居然發出金石相擊的清脆炸響，濺出一蓬蓬火星，被紛紛彈開。
諸犍隨手抓住一支羽箭拋出，羽箭呼嘯飛入黑暗中，不遠處的曲江池上，傳來一聲悶哼聲。
辛哲站起身，手伸進乾坤袋，捏住劍丸，警惕看向四周。
諸犍冷冷道：“你們不逃，便應該出來受死才對，躲在暗處做什麼？突厥人不都是勇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