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路易與槍
新生已經陸陸續續地搬進了校舍。
伊斯殿也迎來了正式行課的一天，這座名門學院已經屹立在芙拉王國上有數百年的歷史，百年間不知向王國輸送了多少優秀的將官以及後勤研究人員，是當之無愧的芙拉第一名校。
但伊斯殿的開學卻意料之外的樸素，甚至簡單到連一個開學儀式都沒有，只是通過走廊的喇叭指引新生前去教室外查看分班的情況，等走進教室的那刻起，也就算正式開學了。
「我們尊重禮節，但我們更重視時間」
這是伊斯殿自成立以來唯一的一條校訓，言簡意賅，這所學院的師生們都奉行着效率最大化的行事準則，拋去所有繁瑣而不必要的過程，直接切中核心，大概伊斯殿的畢業生往往比其他學院優秀的原因也在此處。
不過即便是伊斯殿，新生課程的第一節課也不可免俗地講述起枯燥乏味的東西。無外乎就是介紹學院的歷史，專業的研究方向，日常的管理制度等等，聽個大概就行。
萊耶斯眼眶下的皮膚有些暗沉的色澤，從他得知自己的負債情況到現在已經又過去了近一周的時間，真要算起來的話這整整一周的時間裏，他進入睡眠的時間不會超過八小時。
倒不是為以後的落魄生活而感到憂患，畢竟在他的意識中，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是佔主導地位的，加之這具身體原本的人格就相當單薄，因此現在的萊耶斯對於情感一類的東西還比較淡漠，根本沒能形成體系化的概念。
之所以會如此缺覺而導致出現身體不堪重負出現黑眼圈的情況，是因為他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用在睡眠上。
雖然煉金藥劑已經沒錢製作了，但還是會和薇加每日對練至少兩小時，以此來保持身體的活力以及避免利用煉金藥劑強行拉伸體質所帶來的反彈。
除卻其餘瑣事花費的時間，他每天有將近二十小時的時間只用在一件事上。
打工。
只要能賺錢的工作，無論是整理雜物、清通水道、掃除路面、修理花草、分發刊報等等，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接下來，以效率最大化的態度數着秒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裏完成每日的工作量，使得能提前離開進入下一份工作。
薇加同樣如此，雖說人偶小姐曾多次告訴他自己不會疲憊，也不需要食物來補充，這兩項人類日常的活動對於人偶而言只是份點綴性的功能，但萊耶斯在這方面顯得極為固執，強行讓薇加的生活習性與自己保持一致，在每日有一至兩小時睡眠的同時，也在外面接了不少零碎的工作。
畢竟萊耶斯來到這個世界時僅僅只有1783個字符，能夠儲存的記憶有限，曾經由網絡大數據匯總得到的賺錢捷徑他已經完全遺忘。即便能夠記住其中一至兩項，恐怕在這個世界中也未必能夠奏效，畢竟時代的步伐是完全不同的，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整步甚至更多，那就只會被當做瘋子，別說掙錢了，恐怕還會賠進去不少。
沒有捷徑，更沒有底金，比一無所有還要更加凄慘的兩人，選擇了目前唯一的出路，那就是以勞動換取薪酬，最原始的觀念往往也是最靠譜的觀念。
可即便如此，七天的高強度工作后，兩人加起來收穫的也才僅僅兩百幣不到。
“太少了。”
萊耶斯暗自說道：“以現在這種速度，還清欠債就會耗費不短的時間，何況我需要足夠的錢來購置煉金藥劑的原材料，否則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僅僅只是比普通人稍強，根本不足以應付突發的危險狀況。”
“再被金錢耽誤下去，我所有的計劃節奏都會被徹底打亂，能夠用在訓練上的時間太少，能力提升的速度緩慢得可怕，這樣持續下去就是無止境的惡性循環，我會被徹底拖垮。”
“得想想辦法，在短時間內獲得足夠的金錢。”
萊耶斯皺緊眉頭，沒想到金錢對於人類竟然有如此重大的意義，失去金錢后所有的行動都會受到嚴苛的限制，在屬於他的那個時代，金錢早已由實幣紙鈔的形式轉變為了數字貨幣。
中央電腦處理過龐大的數字貨幣流通任務，對接幾乎是國家全部的銀行賬戶，在他看來，金錢不過是在二進制中以0、1表達的簡單數字，即便放在人類常用的十進制中，也不過就是一串數字符。
如今看來，那可絕不是只是數字這麼簡單，完全是能夠左右人類生活方式的緊缺物。
“強搶是不行的，雖然來錢最快，但與人類信奉的法律背道而馳，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就沒有超脫法律之外的能力，在這個框架內，怎麼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得到足夠的金錢……”
萊耶斯思考着這個對他而言亟待解決的問題。
滋啦啦~~~
稍顯刺耳的嘩擦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回過神來向四周望了一眼，發現許多與自己作為靠近的新生都拖拽着椅子摩擦地面，儘可能地與自己遠離，當他的目光看過去時，對方總會躲閃着不正視他的雙眼。
“他們似乎在害怕我。”
萊耶斯還是能夠分辨出簡單的情緒，這些同學的小舉動明顯說明了他們對自己的那份懼意，以至於根本不敢離自己太近，害怕麻煩惹上自身。
為什麼？
“應該是檔案的問題。”
他很快便想清楚了學生們表現出如此態度的原因，應該和自己在林蔭道上重創了烏克等三人有關。
在薇加去圖書館借閱書籍時，在檔案區發現過許多新生有在翻閱關於這件事的檔案。
萊耶斯從她那兒得知，那場戰鬥已經被教導處規整成冊，整理成完整的檔案，包括對那場學位掠奪戰的分析，評判等等，當然檔案中的評語充滿着官方氣息，很少夾雜個人的態度，本着不偏幫的原則，理性地分析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及對此評論。
這份檔案的留存權限為零，只要是伊斯殿的學生，任何人都能輕鬆查閱到這份檔案，在知道事件經過的同時，也自然會得知關於萊耶斯的個人分析。
毫無疑問，在大多數人眼中，能夠一擊重創三名初識魔法的新生的他，已經被劃分到了極其危險份子的行列中去，沒人願意招惹麻煩上身，自然會與危險份子保持距離。
“不過這樣也好。”
萊耶斯沒有惱怒，稍作分析后他得知，目前這種情況或許更適合他，既然已經在新生中留下凶名，那麼會故意來找自己麻煩的人必然大大減少，沒了細碎的瑣事耽誤時間，無論是工作效率還是訓練效率都會幾何倍般地增長。
“也不知道薇加現在在做什麼。”
萊耶斯低頭思考，如果他沒有算錯時間的話，奧莉薇加應該恰好結束了縫紉的工作，現在應該在學院西側的花園中修理草坪，待會課程結束后，他還來得及去花園找她，和她一同去進行日常的食物進補。
……………………
“你的新玩具？“
維克多已經徹底從枯燥的課程中敗退出來，反倒饒有興緻地觀賞起摯友手中撥弄的那柄銀色槍械，那是一柄左輪結構的槍支，同時能夠裝入六顆子彈，部分裸露在槍末端的結構說明它採用的是雙齒輪組成的鏈動結構，在增加射擊的威力的同時，還能夠實現兩連發的快速射擊。
不過最惹人注意的地方，是左輪的槍管處，鍍銀的外層上鐫刻着幾個極小的字符，稍不注意就可能被視野漏掉，但正是這幾個小小的字符，讓這柄左輪變得與普通的制式槍械完全不同。
那是鐫刻在槍上的魔法文字，這是在鑄造槍身就融入的技藝，以煉金冶鍊為骨架，魔法力量為翅翼，兩者完美結合的產物。
魔導武器！由魔導技術製作出的槍械。
當它由魔導士握持時，槍管上的魔法文字會被激發，從而順着導魔金屬蔓延到膛線與彈匣，當扳機扣動，子彈離膛的剎那，高密度的金屬會附着上強大的魔力，並且在魔法的修正下速度倍增，彈射軌跡也得到極大修正。
這可比單一的槍械，或是純粹的魔法都要強大許多。
“應該是C級槍吧？福克斯家族果然有錢，隨隨便便就能拍下一柄魔導武器。”維克多咂咂嘴。
路易·福克斯將手中翻轉的左輪輕放在桌上，低聲說道：“你真好意思說這話？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養成明明是個大財主，卻總是在任何事情上都摳門到極點的習慣，你賺錢到底是為了做什麼的？”
維克多微笑：“商人的思維習慣，可不怪我。”
路易搖頭：“這就是為什麼你能賺錢，我卻只會花錢的原因。”
他的目光放在桌上的銀色左輪上：“不過這柄槍是個例外，我沒為它花任何一枚錢幣。”
“搶來的？”
“送的。”路易停頓片刻：“所倫厄託了好幾個人的關係，才把這份禮物送到我的手上。”
“所倫厄？”維克多陷入思考，對於這個名字他相當陌生。
路易嗤笑一聲：“別想了，你肯定不認識，就只是個地方小家族的族長。”
“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維克多有些意外，畢竟他們所處的這個層級，底層的人物是很難觸及到的。與此同時，他們也不太可能認識底層的那些人，畢竟不是同一個圈子，根本沒有結交的必要。
“我不認識，只不過真要論起來，他算是我的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遠親。以他的財力，這把槍應該傾盡了他所有家財，當然不只是為了示好。”
“是個請求，他的兒子被打傷了，想讓我為他出頭。”
維克多微微皺眉：“他兒子？”
“烏克，聽說過這個名字么？”
“有些熟悉……“
維克多回想着，這個名字他在近段時間應該在哪看見過。
等等，學院外林蔭道上那場學位掠奪戰！其中一名被打到癱瘓的新生就叫烏克。
“難道你要對付的是？”維克多驚訝地轉向萊耶斯的位置。
路易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嘴角露出微笑。
“我的朋友，你得明白這可是賠本到極點的買賣。”
維克多習慣性的商人思維開始發揮作用：“你知道的，無緣無故招惹一名同級學生會引起多大的麻煩，何況以我對你的了解，一支C級槍械不至於能把你收買成打手吧？”
“當然不會。”
路易隨手將左輪掛在腰間，動作粗魯得就像是拿着一塊不值錢的鐵錠：“C級槍械算得了什麼？如果我不願意，即便是A級槍對我而言也僅僅是個鐵塊。”
“不過我恰好對這名新生有些興趣，在對魔法一竅不通的情況下，竟然在瞬間擊敗三名初識魔法的新生，難道你不好奇？多久沒遇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人了。”
“至於庇護家族的遠親……算是順帶着。”
此時上午的課程已經結束，講師率先離開了，學生們也收拾起東西準備向外走去。
路易不顧維克多的反對，起身攔在了萊耶斯離開的路線上。
“你就是萊耶斯吧。”
路易眯起眼睛：“烏克就是被你打傷的？”
萊耶斯默數時間，距離薇加離開花園還有些時間，不出意外應該能夠碰上面，忽然擋在他面前的路易在此時就顯得很礙眼了。
烏克？他很快想起這就是被他重傷的三人之一。
“是，有什麼事情。”他將語速精簡，想儘快結束這場話題。
“是你就好，至少沒有找錯人。”
路易說道：“我，路易·福克斯向你提出決鬥。”
伊斯殿是有規矩的地方，除卻開學前的學位掠奪擁有近似野蠻的強制性，其餘的決鬥都是需要雙方同意才能生效的，而私底下的鬥毆則會引來嚴重的懲治。
還未走出去的學生猛眨眼，沒想到在開學第一天就發生了這麼精彩的一幕。
“竟然是福克斯家族的少爺，這下有好戲看了。”
萊耶斯蹙緊眉頭，根本不去迎合其他人看熱鬧的心態，直截了當地吐露自己的態度：“沒興趣，我趕時間。”
說完便徑直走過，不給路易留任何面子。
“等等。”路易拉住他，抽出腰間的左輪：“如果你能贏過我，這柄槍就是你的。”
精巧的機械構造。
萊耶斯一眼便將左輪的結構看了個大概，的確是相當精緻的槍械結構，以他目前的煉金機械水準還做不出槍械這樣精密細小的裝置。
但也僅此而已。
換做其他時候，他也許會對這柄左輪很感興趣，不過現在的他是真沒什麼時間，再晚些的話，奧莉薇加就會去下一個地方打工了。
嗯……抓緊時間，應該來得及和奧莉薇加一同去餐廳領兩杯免費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