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回 翻滾的小河
在民夫們簇擁下，金巨靈來到這條叫胡楊河的小河邊，水不深，但被攪得很渾。
因為要拓寬的緣故，上千棵粗如水桶的胡楊樹，全被放倒了，入目一片狼藉。
“等等，我要先上個茅廁。”
金巨靈並不是真的內急，到河畔后，才想起自己沒有趁手的工具。只有找毛竹仙變一個了。
幾個巨大的胡楊樹根擋住大部分的視線，但金巨靈知道，遠處城牆上還有無數的目光跟着自己。
“毛竹仙，你能變出一把鐵鍬來嗎？”
“不能。”
毛竹仙變了條綠幽幽的竹葉青，盤亘在樹根上，尖尖的舌頭吐了兩下。
“那我怎麼辦？”
“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看金巨靈一臉失望的模樣，毛竹仙頓時心軟得像一團棉花糖。
“這樣吧，你拿這根羅漢竹試試。”
“能行嗎？”
金巨靈真想給這條小蛇一個大大的擁抱。
金巨靈下到河裏，兩岸的幾千名民夫鴉雀無聲，只到成人腰際的水深，沒到了金巨靈的脖子間，這還怎麼幹活呀？
深吸三口氣，金巨靈潛到了水下，拿着竹竿一桶，才發現全是大石頭，難怪曾大叔要哭了，就算給他三個月期限，他也挖不開。
“毛竹仙，全靠你了。”
金巨靈心裏暗叱一聲，手上使了五成的氣力朝一塊足足有八仙桌大小的巨石捅去。
沒聽到“噗嗤”一聲，但見冒出一串水泡，那根羅漢竹竟然刺進石頭有半根之多。
金巨靈一抬手，巨石連同掀起的巨大水花，騰空而起……不偏不倚落到岸邊。
太有趣了，金巨靈看到有條大河鯉，被夾在兩塊小石頭之間進退兩難，有心救它一救，羅漢竹輕輕一點，那河鯉一下僵住，像是被烤熟了。金巨靈這才注意到，羅漢竹的一頭，通體發紅，不時有白色的小星星蹦出，四周圍的水被燙得呲溜作響……
金巨靈埋頭苦幹有半里地遠，上千塊碩大無比的巨石如雨點般落到兩岸，大石間相磕，碎石子蹦了一地，整條胡楊河彷彿被燒滾了一般，咕咕冒着泛白的大水泡……到了一處拐彎，他這才站起身來，河水這時已經下降到金巨靈的腰部。
“還傻乎乎地站着看什麼？大家快把這些石子拉到西岸……”
同樣看得傻乎乎的曾成功，見金巨靈冒出水來換氣，才想起自己還應該干點什麼？
“曾副尉，這樣干行嗎？”
金巨靈一拄羅漢竹，跳到了曾成功的面前。
“行，行，太行了，恩公……我……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曾副尉眼眶又有些濕潤了，雙膝一軟，往地上跪去。
金巨靈呵呵一笑，趕快重新跳進河道，幹完這事要緊，等會還要去見蕭十郎的大都督阿爹呢！
……
誰也沒想到，帶着五百親兵進行每天例行巡視的蕭石守遇到大麻煩了……
離五穀關五十里的甜水井處，看到糧道上一隊長長的送糧馬車逶迤過來，蕭石守第一個避到了路邊。只要有充足的糧食，他就有信心堅守住五穀關，一直等到帝國最精銳的長安道鼓旗軍前來增援。
上百輛馬車過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隊首猛然間倒卷，隊尾數百精悍的漢子抽出藏在馬車內的長柄陌刀，一起發難……
“保護大都督！”
親兵們都是千里挑一的百戰英豪，突遇變故，並沒有慌亂，齊喊一聲，紛紛抽出長橫刀，刀光起處，鮮血飛濺……
蕭石守剛才見那些運糧的馬匹，匹匹雄健，不比自己巡綽營的軍馬差，正要喊停詢問一番，沒想到這些馬夫突然動手了。不過他沒有一點擔心，他的五百親兵，足可以抗住二千最精銳的胡騎衝擊，這幾百號馬車夫，用不了一刻鐘就可以斬殺乾淨。
“留幾個活口！”蕭石守一邊擼着長須，一邊吩咐邊上一名翊麾校尉。
“抓幾個活的！大都督有令，抓幾個活的……”
校尉策馬跑了十幾步，大聲喊道。
有一名車夫腳力特健，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衝到這個囂張無比的校尉跟前，一個突刺，朝校尉的腰眼捅來，校尉甚至都沒有回頭，一側身，避過刀頭，一招丟刀接刀勢，長橫刀抓回手中，一串鮮血從他亮閃閃的刀身上滑落下來……那車夫捂住自己的脖子，慢得離奇地跪倒在地上，最後趴在了地上……
“留長須的是蕭瘋子，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為首一名彪形大漢，領着幾十人，衝到離蕭石守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開弓搭箭，一箭朝他的面門射來。
“鐺！”
蕭石守的一名貼身護衛，一刀磕開箭鏃。
蕭石守循聲望去，認出朝自己發冷箭的是陳皮兒……
“陳皮兒，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成了胡狗的馬前卒，別以為把一臉鬍子割了，本督就認不出你來。”
此公原是蕭石守麾下一名正四品下——壯武將軍，身高驚人，作戰兇悍，深得蕭石守重用，因為在軍營中私藏胡姬，被蕭石守親自從胡姬肚皮上拉下，重責四十虎鞭后，成了一名背馬盂（有點像鍋的玩意）的伙夫。沒等鞭傷結痂，此公夜遁投了胡人。
“蕭瘋子，你殺了我的女人，我要你血債血償。”
陳皮兒這次任務原是混入五穀關做內應，偶遇蕭石守本尊后，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發出暗號，突然出手。
“那就要看你這個管不住褲襠玩意的小子，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蕭石守一生最恨的就是叛兵叛將，他一邊跟陳皮兒打着哈哈，一邊壓低聲音說道：“誰替我擒住這小子，我升他做定遠將軍……”
在憑軍功升遷的前線，作為親兵護衛，一直跟在大都督身邊，鮮有動手的機會，現在時機到了，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一下有四名校尉沖了出去。
陳皮兒對自己的武藝一向自負甚高，自己一方人數又佔優，根本就無懼色。
“上馬！誰殺了蕭瘋子，賞胡姬十名。”
陳皮兒雙腿一夾，長柄陌刀，左砍右劈，毫無破綻，一個照面過後，武藝超群的四名校尉，有三個掛了彩，剩下一個，手裏的橫刀被震飛，直直落在三丈開外。
“蕭瘋子，拿命來——！”
陳皮兒知道，自己今天如果能斬了蕭石守，等於把五穀關奪了，立下這等頭功，就算娶個胡人的公主也沒問題。
“讓開——！”
蕭石守見身邊的親兵想衝出去替他擋住陳皮兒，厲聲喝住了。
一伸手，扛馬槊的親兵趕緊把那柄名震西域的兵器遞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