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當天夜晚,貧民窟里的導師出現在三隻蟲子的屋外。三扇門無風自動地打開,樂無憂驚奇地走出門外。趙啟星與趙啟影面帶笑容地走出屋子。
樂無憂靠在門前,平靜地看着眼前的導師。
他先開口了:“無憂,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樂無憂搖了搖頭,感慨地說道:“老師,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看淡了吧。”
導師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玉佩,扔向了樂無憂:“接着。”
“這一枚玉佩是我從一個人類修士的儲物袋中收穫的戰利品,裏面記載着他從修鍊開始到被我殺死前所經歷的一切。”
樂無憂拿着這塊溫潤的玉佩,不解地看嚮導師:“為什麼給我?你怎麼確定我一定需要這個東西?”
導師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那件事對你的傷害很大,我也知道,你自那以後就喜歡看書,了解世界。這一枚玉佩中有着各種各樣的信息,能夠讓你更加直觀地了解這個世界,了解我們的強大,了解人類的虛偽。我希望你能夠在看完這枚玉佩后能夠成長為一代巨擘。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三個,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夠全都突破元嬰,達到那個全新的境界,替女皇分憂。”
樂無憂鄭重地收下了玉佩,恭敬地朝導師敬了一個禮:“謝謝老師,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導師滿意地看向樂無憂,不愧是他的弟子,這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可以的,哪像另外兩個,一個肌肉發達,另一個沉悶不語,連他什麼心思都猜不出來。要不是高境界的牧師實在是太難找了,他何需與樂無憂講這些東西。
“你們將會在書院裏學習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一場大比將會舉行。大比的地點就位於書院外,以殺死的怪物數量來排名。競爭對手之間可以攻擊,但不能造成殺戮,也不能拚命。我需要你們三個拿到第一名。我相信你們三個能拿到第一名。”
樂無憂鄭重地點頭:“嗯嗯,老師,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趙啟星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戰意蓬勃而發。
趙啟影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無聲地點了點頭。
導師滿意地離開了。
樂無憂走進自己的屋子,拿出黑色方塊,將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然後,他拿起手中的玉佩,一併貼了上去。在一陣劇烈的光華中,他全身是傷地倒在地上。
遠在邊境執行任務的樂無憂的師傅慕地發出滔天的殺意,他看向了樂無憂的那個方向,呼吸之間,那殺意又被他收了回去。
“怎麼了,李啟白?”旁邊的一個蟲子拍了拍李啟白的肩膀。
他從懷中拿出另一塊黑色方塊,原本黑色的方塊此時如同粉末般蒼白,輕輕一捏,碎了。
“嘖嘖,結丹中期以上的蟲出手了,好算計,要不要上報將軍?可能是傾的蟲做的,他們最近和我們很不對付。”
“別讓我查出那個蟲是誰!!!”
李啟白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齒地說。
“不上報了,任務結束,我會回去的。十年之內,我們肯定能夠回去的。”
“說不準啊,白,力與智兩位軍團長都死了,危險了啊!”
“只要女皇在,我們始終能夠繼續站在巔峰。”
“是啊!是啊!是啊!!”
書院之外,森林之中,月光之下,導師皺着眉頭看向書院的方向,在他的感知中,他的那道能量與另外一股結丹初期的能量相撞,最終是他的能量佔據上風,消滅了那一股結丹期的能量,引起了爆炸。
在樂無憂昏迷后不久,精靈古樹幻化的虛影憑空出現在樂無憂的屋子裏面,他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精靈。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樂無憂,手指停停止止地指向樂無憂的身體。在他身後,一根藤蔓若隱若現。
就在他打算下定決心動手時,地面上的黑色方塊突然發出一道光,射向面前的老精靈。
老精靈在那一瞬間避無可避,他是想要閃避的,但那一道光同時封閉了他四周所有的靈氣,在那一道光面前,他要麼使用體內的靈氣對轟,要麼硬抗。他不能讓這道光的主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他只能硬抗。光線洞穿了他的身體,同時也打碎了周圍的靈氣封鎖,老精靈在那瞬間消失。
那萬千藤條的精靈古樹內部瞬間枯朽三分之二,埋藏在大地深處的根須瞬間枯萎了一半。
在邊境的軍帳當中,拿着李啟白手中的方塊的啟的軍團長吃驚地咦了一聲:“查弗洛幾·綠冥,他不是隕落了嗎?沒想到他還活着啊,有意思,有意思。”
“傳我命令,任何和你們切身利益相關聯的事情都要上報參謀部。”
參謀部的一名蟲子說:“啟大蟲,用得着這樣么?”
啟看向了遠處,他的聲音滿是回憶:“在原先的軍團里,我曾經有幸見識到人類的謀。很幸運的是,那一次,女皇出手了,力打碎了智,我們也就有了參謀部。一隻蟲子想不到,那十隻蟲子呢,百隻呢?那一次,變故也是從底層開始的,隨着各種事情的發生,我們嘩變了,包括那時的我。如果讓我回到過去,我還是會做出與當初一樣的選擇。”
“諸位,正視以後發生的每一件小事。不論女皇殿下,我們還是太弱小了。”
“還有,盡全力尋找那個人類,若我們的蟲找到了他。”
啟沉默了片刻,緊接着堅定地說道:“我會帶着他走向地獄。”
書院的第二天,樂無憂從地上爬了起來,打開窗戶,伸了一個懶腰,好似他完全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一切。他鄭重地將變得蒼白的方塊收起來,放在床頭。
至於內心:“元嬰的氣息,元嬰的氣息。那麼恐怖的嗎,這棵大樹竟然在蟲族的腹地當中隱瞞了那麼長的時間,以它當時的投名狀,它最起碼得間接地殺戮一個精靈王國才行。厲害,厲害!最後,要不要想個辦法把他們兩個殺了呢?要不要殺了呢?要不要殺了呢?”
樂無憂邊想邊順着道路走向東面,那裏有着牧師的班級。牧師這個角色的由來很簡單,那就是女皇殿下在振興蟲族時,發現了一部分蟲子天賦弱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她苦修百年光陰,遊歷了秘境的各個角落,終於創建出一套專屬於蟲子的牧師體系,當然,也僅僅是結丹以下有效。
凝氣超人,築基屠城,結丹滅世,元嬰碎星。結丹滅世,這裏的滅世指的是凡人的世界。這也意味着結丹的攻擊蘊含了極其龐大的天地靈氣,這讓孱弱的牧師死得連渣都不剩。若能夠爭得過,職業這個名詞還重要麼?
說了那麼多,意思便是,能夠被稱之為牧師的蟲子,他們的境界最高肯定是築基大圓滿。一旦他們突破到結丹,職業這個名詞便徹底消失。東面的牧師建築里,最強大的也不過一個築基大圓滿的牧師老頭。若論戰力,以樂無憂現在的水平,殺他真的是隨便玩玩。
第一個星期,書院的一些附加功能還未完成,應該說,這些附加功能是根據學子的需求來進行添加,一旦有了需求,功能的添加不過一個鐘頭時間。
站在一幢三層樓面前,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這一幢三層樓高度十米,長度千米,寬度百米,總共三間教師,三十扇門,十個樓梯……
走進教室,撲面而來的是一個個蒲團以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端坐在蒲團上的蟲子們。老師的蒲團位於東面的一個較高的高台之上。在籠罩着整個學院的大聚靈陣以及位於教學樓底下的小聚靈陣的作用下,每一個蟲子神情舒暢,頭腦清醒,看起來邋遢無比的貧民窟的蟲子們也正襟危坐。
“這裏,這裏!”
樂無憂一進入教室,位於教室最後面的那兩隻來自貧民窟的牧師蟲子大聲地呼喚着他。
樂無憂站在教室前,看了整個教室的情況,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坐在教室中央的李焰凌伸出小手,大聲地喊着:“樂無憂,這裏!”
坐在她旁邊的雌蟲子小聲地詢問着:“你認識?”
“當然,不認識我怎麼會叫他?”
“可是我們這邊都是雌的啊!”
“他坐我旁邊。”
樂無憂同樣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搖搖頭拒絕了李焰凌的好意,走向了教室的最後一排。
他們兩個好奇地看向樂無憂,畢竟在昨天,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着樂無憂和他的隊友們分開的。而且,根據貧民窟里的傳說,樂無憂的另外兩個隊友可不是什麼善茬。一個蟲竟然能夠穿梭這麼大的一片森林,這不得不讓他們重視。
“你好,我是劉五五。”
“我叫劉六六。”
樂無憂同樣回應着:“我叫樂無憂。”
“樂兄,我們以後一起學習吧!”
劉五五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樂無憂,面前肯定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他知道戰士的名字叫做趙啟星,法師的名字叫做趙啟影,他的名字竟然叫做樂無憂,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徹底和他的隊友們鬧掰了,他是真的靠自己的實力走過森林的。
這時,後面的門開了,一隻精氣神很高並且一副高傲冰冷的表情的蟲子從後面往前面走。在不屑地從後面往前走時,他眼角的餘光一直掃視着整個教室。幸運的是,他找到了樂無憂的身影。他在經過樂無憂的時候,一張小紙條隱晦地掉在樂無憂的手上。
針對着走向前面的那隻蟲子,凝氣大圓滿的氣勢隱晦地射向他。在那隻蟲子的感覺中,一隻毒蛇徘徊在他的身後,吞吐着蛇芯子。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這條蛇是樂無憂釋放的,儘管他知道這條毒蛇沒有任何惡意,他仍然忍不住渾身發汗。他的腿逐漸地發軟,喉嚨不斷地吞吐着口水,就在他即將承受不住的時候,毒蛇消失了。
他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使勁地擦着額頭上的汗水。
他旁邊的蟲不解地看着他,他就笑笑,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進入教室就突然有着一種被強者注視的感覺。那感覺,像是先祖的注視,又像是先祖的審視。弱小的我在先祖的審視之下滿頭大汗,渾身發抖,現在的我入不了先祖的眼!”
越說,他自己也信了。
一隻老蟲子從教室外走了進來,他聽見了這一番話,神情之中滿是自豪:“我們牧師的祖先在當初崛起的戰鬥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先祖的犧牲之下,一個個大預言術在戰場之上綻放,庇護着我們的先祖衝破敵人的陣線。這幢建築中有着先祖遺留下來的物品,蘊藏着先祖的意志。只有被認可的蟲子才能夠獲得先祖的注視,幸運的你成功地被先祖看中了,這意味着你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來,讓我們恭喜這隻小蟲子。”
熱烈的掌聲響起,坐在前排的雌蟲們以及富裕蟲家的幼蟲們或是艷羨,或是嫉妒地望着他,他們也想要這樣的機遇。
接下來便是正式的上課時間了。
“牧師這一個職業是由女皇大人創建的。她想到一部分蟲族的身體素質先天孱弱,對於天地靈氣的掌控不足,決定遊歷秘境,從秘境的世界中,女皇大人苦思百載,終於創建了一個獨屬於蟲族的牧師體系。我們牧師只擁有兩個被稱之技能的術法,其一,便是大家自小都在使用的治癒術,其二,便是我之前所說的大預言術。”
坐在前排的一隻雌蟲舉起了手:“老師,為什麼不創建幾個技能呢?”
“所有的技能本質上都是對能量的使用,只要你能夠熟練使用治癒術,並且熟練運用能量,你自然而然地就能夠衍生出其他技能。既然其他技能都能由這個最基礎的技能衍化而來,我們又為何要拘泥於技能的形式呢?”
還有一點他沒有講到的是,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不是那種遊戲的世界。遊戲的世界中,技能是一種類似於天道的存在,是整個世界最基本的存在,類似於風,水,土。而現實,你若要凝聚出一個所謂真言盾的技能,那也不是不可以,至於實戰,真言術不可能抗住戰士或者法師任意一次攻擊。或許可以通過靈氣的排列組合形成一個防護力極強的真言盾,但那靈氣的排列組合都不是牧師能夠解決的。如果那個牧師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他和法師就沒有什麼區別,也就是說,所謂的職業便不重要,沒有誰規定,法師不能加血,戰士也不能加血。對於戰士與法師來說,掌握牧師的術法再輕鬆不過了。所以,牧師這個職業存在的合理性便在那第二個技能,大預言術了。
“治癒術的本質便是將自己體內的靈氣灌輸到同伴的體內,提供他們更加迅捷的速度,更加強大的力量,更加強悍的治癒能力。人類也曾經借鑒過我們的治癒術,但他們失敗了。有誰能夠猜一猜,他們為什麼失敗嗎?”
有一隻蟲子舉起了手:“我們體內的靈氣在同伴的體內能夠起到三倍甚至是五倍的作用,這是為什麼呢?”
老蟲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人類失敗的原因就在這一點,將自己體內的靈氣灌輸到另一個生物的體內,誰都可以辦到。但是這些靈氣所起的作用就不一樣了。”
“這又不得不從我們剛誕生靈智的那會兒說起了。我們最早的祖先是這片大陸里的一種野獸。對,不要笑。我們也是由野獸進化而來的。我們的祖先是一種被叫做安琪蟲子的蟲群,一天,學成歸來的女皇來了,她帶領了懵懵懂懂的一部分祖先們脫離蟲群,前往了精靈族的生命之泉。飲下了生命之泉的祖先們變得龐大,靈智進化了,成為了一個智慧生命。”
“時間流逝,懵懵懂懂的蟲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蟲子被放入生命之泉之中,慢慢地,一個種族誕生了。那時,女皇殿下就已經在思考牧師的職業體系了。”
“種族成立的初期,女皇殿下讓所有的蟲子聚攏在一起,彼此傾訴着自己新生的喜悅,了解對方。那個時候的蟲子是最團結,最無私的。那時,女皇殿下用自己的力量將種族的魂凝聚入當初的每一隻蟲子的體內。而治癒術,只要你是蟲族的一員,你就一定能夠學會。這是傳承自血脈的技能。因此,人族失敗了,其他種族也失敗了。”
“老師,為什麼只有我們牧師使用治癒術呢?”
“若他們也使用治癒術,他們拿什麼戰鬥呢?”
“我們不可以戰鬥嗎?”
“我們去送死嗎?”台上的老師反問道,“現在這個書院裏,最起碼有接近二十多隻幼蟲能夠將我們全都殺死,他們具有一擊必殺的攻擊,具有聰明的大腦,具有迅捷的速度,具有強力的護盾,我們拿什麼與他們戰鬥?”
“攻擊嗎?你們試過攻擊過你們小隊裏的戰士嗎,能在他皮膚上打出一道痕迹嗎?你們試過和隊伍里的法師面對面地對轟法術嗎?你們永遠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他的靈氣光團就是能夠打破你的靈氣光團,更不用說,他能用靈氣編織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老師,那按照您的說法,人類不足為慮,我們的戰士與法師那麼強大!”
“是啊,我曾經也這麼認為的,直到我第一次遇見一個結丹期的人類。那一次,他死,我運氣好,在他動手的最後一刻,軍團長趕到了。而我的隊友們,他們永遠地倒在人類的領地上。我最沒有用,最沒有威脅,所以我最後一個遭遇他。”
“那一天,我們三個照常巡邏,突然,一把飛劍從天而降,隊伍里的戰士迅速擋在法師的頭頂,法師撐起了防護盾。然後,第二把飛劍洞穿了法師的心臟,第三把飛劍砍掉了法師的頭顱。而作為牧師的我,一點反應的能力都沒有。”
“飛劍卡在了戰士的皮膚上,人類選擇站了出來,他們打了起來,我看不清任何動作。他不停地希望我跑,當時的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我又怎麼可能獨立一蟲苟活呢?”
他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我留了下來,我企圖救活法師,失敗了。我企圖治療戰士,但那治癒術剛離開我的身體便化作天地間的靈氣。一分鐘后,戰士的體錶慢慢地滲出血珠,我瘋狂地向他注入靈氣,他流出的血珠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自始至終,人類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
“看着他的淡然,看着隊友的瀕危,那時,我好像明白了大預言術。靈氣一瞬間變得濃稠,而我,則是暢遊其中的一隻能夠掌控一切的魚兒。”
“所有的靈氣順着我的目光緩緩地流入戰士的體內,不知為何,靈氣流入了對面人類的體內,他迅速地變得衰弱,變得蒼老,變得瘋狂。他捏碎了一道符,符碎了,戰士死了。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來臨,那時候,我甚至都有閑心細數我死亡的時間,3,2,停了。”
“軍團長大人來了,他止住了我死亡的趨勢,也止住了我的大預言術。那個人類死了,我的隊伍也只有我活了下來。”
“在凝氣階段,一百個人類打不過我們的三蟲小隊。築基階段,我們的小隊能與九個人類結成的戰陣抗衡。結丹乃至以上的階段,人類與蟲族沒有差別。”
一隻雌蟲舉起了手,提問:“老師,那為什麼您經歷中的那個人類那麼厲害?”
“他嘛,一個三級宗門這一輩的天才。換算下來,就是大巢穴中排行第一,第二的天之驕子。不得不說,人類真的是萬物之靈長。”
“老師,大預言術真的如此強大嗎?”
年邁的老蟲子看着天花板,昏黃的瞳孔中滿是淚水,喃喃地說:“我希望,你們一輩子都不會用到這一個術法。”
在漫長的沉寂過後,他的聲音緩緩地響起:“因為這是我們,最後的掙扎!”
他站起來,緩步踱出教室。
所有的蟲子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