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貧民窟里的老師
天明,樂無憂一覺醒來,吃了點食物后便離開了這裏。大早上的,三三兩兩的蟲子結伴前往自己工作的區域,肉店也早已開門,怡紅院裏的蟲子互相攙扶着走了出來。他們走到肉店前,買上幾塊肉,調戲幾下被關在籠子裏的生靈,詢問幾句老闆有沒有進到好貨。
周圍的蟲子們鄙夷地看着這一幫人,心中滿是不屑,但他們也不敢說些什麼。這群蟲就是一群瘋子,不被主流社會所接受,他們生活在社會邊緣,內心脆弱得如同一個孩子。
其中一個蟲子轉過身,看到了走向中央升降梯的樂無憂,他困惑地說了一句:“為什麼那個蟲,給我一股奇怪的感受?”
“誰啊?”另一個蟲子也轉過身,但他看不見樂無憂了。
在第二層的升降梯內,樂無憂“偶遇”了自己這具身體的導師,應該說,他就是特意在這個時間點來與自己的導師相見。
在貧民窟內,他,戰士以及法師都深受這隻築基中期的大蟲子的照顧。他是啟這支軍團的一個老兵,一個退役的受傷老兵。他的一生足夠輝煌,他曾經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戰役不下數百次,並且每一次,他都能取得功勛。如果不是他的資質已經到達極限,還有多年的殺生讓他的心智有點兒模糊,應該說,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沒有了目的,他的修為最高也才結丹巔峰,然後逐漸退化到築基中期。他選擇來到了貧民窟,當一個小小的導師,而他的家,位於這個巢穴的第九層,也就是最為奢華與寧靜的最為富裕的一層。當然,這些信息中,只有他的生活規律是被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所知道的。
單憑戰力,現在的他輕輕鬆鬆能夠殺死一個結丹期的人類或者蟲子,代價是他身上繼續增添一道無法修復的傷痕。
“老師,您好。”樂無憂學着這具身體主人的身體習慣,敬了一個軍禮。
周圍的蟲子好奇地看着這麼一對蟲子。
“這不是小牧師嘛,試煉怎麼樣了?”
“老師,我通過了,並且取得了第三十六名的好成績,不負您的教導。”樂無憂也很開心,這本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三十六名啊!”老師沉吟了一下,有點兒不悅,“有點低了啊。”
樂無憂低下了頭,苦澀地說著:“他們兩個拋棄了我,我這成績是我一個人獲得的。”
“他們敢!!!”曾經結丹的氣息席捲開來,樂無憂一下子被壓在地上,胸悶難解。周圍的蟲子們直接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一個又一個蟲巢里的大人物出現在老人的周圍,驚恐地看着這個老人。結丹巔峰的嗜血氣息啊,猛地一匹,他們這些依靠着天才地寶,資源傾斜才突破到結丹初期的蟲子突然像遇到天敵般驚恐。
他收回了自己的氣息,樂無憂艱難地抬起頭,顫顫巍巍地說著:“老師,您,您,您怎麼那麼厲害了?”
他銳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樂無憂,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相信。”
樂無憂都快哭了出來:“老師,真的是他們算計我,然後將重傷垂死的我丟在一旁。”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他的語氣愈發地強硬,龐大的威壓死死地壓在樂無憂的身上。
樂無憂此時也想將他按在地上摩擦,哪有這麼不信任自己的弟子的。唉,不得不說,牧師就是沒有多大的蟲權,戰鬥序列鄙視鏈中的最低端,不受待見也很正常。
“一個一個大蟲救助好了我,然後他說,如果我能一個蟲完成試煉,他便收我為徒弟。”
他打開手腕上的圓盤,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下樂無憂的所有信息。當看見最後一條信息時,他只能說,這個小蟲子運氣真好。
老師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他打着哈哈:“這就是築基中期的威壓,你要好好感受這次的威壓,這對於你以後突破築基可是有着巨大好處。”他一本正經地教導着樂無憂,一副慈師的模樣。
樂無憂艱難地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自己的儀錶,一臉興奮:“謝謝老師。”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樣。
“嗯嗯!”他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站在周圍的大人物們,不耐煩地催促道,“做自己的事情去!”命令的語氣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不就是一個糟老頭嘛!”命名為一的家族中的一個築基巔峰的長老不屑地說了一句,“你一個退役老兵憑什麼……”
他再也說出去接下來的話了,因為,他的頭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身體。
“您……”
老師平靜地擦拭着自己前肢上的碧綠色的血液:“從來沒有蟲敢這麼和我講話!”
他拍了拍樂無憂的頭,諄諄教誨:“只有變得足夠強大,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等你築基了,若她答應,我會為你提親。”
樂無憂激動地跳了起來:“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其他的大人物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不敢發表任何言論。
“小牧師,你先去第五層吧,我會幫你辦理入學手續的,你們聽到了沒?”這時,幾個同樣蒼老的蟲子慢悠悠地從升降梯上下來,老師趕緊催促着樂無憂離開。
樂無憂與那幾個蒼老的蟲子擦肩而過,他大踏步地離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與他無關了。即使戰士和法師從那裏出來,即使雙方繼續碰面,在明面上,他不會再怕他們了。
踏入第五層,撲面而來的是整潔的氣息。大理石道路倒映着一幢幢整齊的房舍,一左一右的蟲子們走馬觀花般地走着。一模一樣的屋子裏整齊地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物品。相比於第二三四層,第五層更加明亮。
在蟲民部領取自己的身份信息,在工作蟲的帶領下,他來到了一處處於城市邊緣地帶的房間裏。這間房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就是用來分配給牧師這種戰鬥人員的。在某些情況下,一個築基期的戰士能夠輕鬆單殺結丹期的牧師。
周圍同樣住着幾隻牧師蟲子,但他們與樂無憂不一樣的是,他們是從平民區升上來的。他們聊的事情是樂無憂所不知道的,比如說一種被稱之為遊戲機的東西,比如說哪裏的表演最美麗,比如說,哪裏的雌蟲最漂亮。
樂無憂插不上話,不過,他倒是擠入涼亭裏面,興緻勃勃地聽着他們的講話。
“這位朋友是?”
“不用在意我,你們聊你們的唄!”
他們也不在注意着樂無憂,自顧自地聊天。當他們打開了一種名為遊戲機的神奇方塊后,樂無憂不得不離開這裏,四處轉轉。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樂無憂又沒有那種東西。
天色黑了,一個信使蟲敲開了他家的門,送來了一個漆黑如墨的方塊以及一封信。這個方塊便是白天他們所玩的遊戲機,但這是軍用版本的。信是自己的那個師傅寄給自己的,信里只有一句話:“按照方塊里的要求完成日常任務。”
滴血認主,掃描身體,方塊里的情景出現在他的面前。小小的方塊可容不下他的靈魂與意識,如果他的意識進入這個方塊,在那一瞬間,這個方塊便會瞬間爆炸,甚至是這個虛幻世界的最終存放地也會爆炸。對於他來說,修改這樣一個小小的方塊實在是太容易了。
第三天,早早醒來的樂無憂無所事事地坐在庭院裏,不知該做些什麼。從蟲民部得來的信息,像他這樣的蟲子,如果沒錢沒勢的話,未來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成為醫院裏的醫生,另一條是加入城防部隊,當一名混吃等死的蟲子。他身邊這些沉迷於那個遊戲的蟲子的打算也就是如此了,無論哪一種,生活照樣過,遊戲照樣玩,當然在遊戲當中,他們選擇的是戰士,法師,只有平民會去選擇牧師。看起來,牧師的地位很高,團隊中的唯一的治療,但那是遊戲啊,如果是現實,你會讓牧師控制天地靈氣嗎?若牧師對於天地靈氣的掌控程度大於你一個法師,那他為什麼當一個牧師,他拿起一把刀,他便是戰士,拿起一根法杖,便是一名法師。
他只能等待着上頭的命令。五點五十分,一個築基初期的蟲子大踏步地走進這一片房區,他便是城防部隊的一名軍官。看着他虛浮的腳步,樂無憂不屑地撇了撇嘴,垃圾一個。
“垃圾們,全部給我滾出來。”一聲聲銳利的哨子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樂無憂緩緩地從庭院裏走出來,與此同時,他的氣勢募得攀升起來,他的氣勢激蕩起蟲子軍官的氣勢,築基初期的氣勢同時爆發出來。兩股無形氣勢攜帶着天地靈氣在兩個蟲的中心處激蕩。
“要不,我們就此……”他畏縮了,豆子大的汗水緩緩地額頭流淌下來。
樂無憂收回了自己的氣勢,沉默地站在一側。
蟲子軍官深深地看了一眼樂無憂,然後催促着仍然在睡眠中的蟲子們蘇醒。
等到所有蟲都集合完畢,時間已經來到了六點十分,幸好,他們不是最晚的一個小隊。最晚的那一個小隊所有蟲子都得繞着這片城區奔跑五圈。
站在隊伍面前的小隊長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隊伍中央的樂無憂,帶領着整個隊伍前往最終的匯合地點,從原先的行走到最後的快速奔跑,樂無憂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也一直注意着樂無憂的舉動。
他們是最早到達校場的兩隻蟲子,台上的大腹便便的蟲子同樣注意到了這兩隻蟲子。當他看見樂無憂的一剎那,他的臉皮抖動了幾下,他有點兒驚訝,但一觀察到樂無憂的身份后,他便不覺得有啥奇怪了,反倒有些欣喜。每一個有希望加入到軍團中的蟲子都是值得培養的。
小隊長氣喘吁吁地站着,樂無憂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實話,他們真的是太弱了,弱到連凝氣九層的怪物都打不過的層次。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弱呢?
樂無憂目不斜視着,小隊長注視着樂無憂,氣喘吁吁地說著:“你到底想怎麼樣?”
樂無憂回過了頭,平凡的眸子瞪着自己面前的大蟲子:“我只是希望,如果有渣滓出現在我的面前,你能幫我擋下。”
“為什麼?”
“我將會進入學校,我將會結交上面的蟲的孩子,我從學校出來,我可能站得比你稍微高一點,你覺得呢?”他比了一個更高的手勢,他的手舉到了小隊長的頭頂,俯視着眼前的大蟲。
小隊長無奈地笑着,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樂無憂的要求。在那短短的幾秒鐘內,他也想了很多,首先,樂無憂的戰力與他差不多,甚至高於他,他除了弄一些噁心蟲的小動作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治理樂無憂了。其次,就如同樂無憂所說的,他未來很光明,若他現在能夠和一個未來挺光明的蟲子搭上關係,有了這一層關係在,他的很多訴求將會被自己的長官所考慮,甚至滿足。
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蟲子們來到了這一片校場。在一個個大蟲子的帶領下,蟲子們有條不紊地站立着,形成一個八列二十行的方陣。
樂無憂所在的這一條隊列位於整個校場的邊緣,他眼角的餘光觀看了一下周圍的蟲子們,戰士們法師們位於方陣正中心,牧師以及一些後勤人員站在最偏遠的兩側。
緊接着是訓話什麼的,在一片索然無味的歡呼聲中,大腹便便的蟲子終於停止了他的演講。真正的負責人在大官走了后才下達命令。戰鬥蟲子負責蟲巢巡邏以及森林清掃的工作,後勤蟲子負責後勤一塊的內容,比如設備的維修,蟲巢的修繕以及第六七層的美化工作。
樂無憂這一小隊首先要做的是治療病蟲,然後巡邏城市,最後治療病人。
這一批次的新兵中共有三十八個牧師,在小隊長的分配下,樂無憂前往了一間中等醫院。到達了這間醫院,樂無憂才明白為何這裏一直被小隊長所推崇,因為這裏擁有着最多的雌蟲子。按照蟲子的審美,長得大一號,擁有着更為粗壯的軀體的雌蟲才是真正的美麗伴侶。
同時,這裏是最空閑的一家醫院,因為這裏醫護蟲子實在是太多了,完全不需要樂無憂工作。
第一天,交接了任務的樂無憂便迅速被其他蟲子所遺忘,畢竟,他實在是太普通了,也太沒有任何一點上進心了。其他剛來這裏的蟲子最起碼還懂得三分鐘熱度,表現表現自己,他乾脆就直接坐在窗前喝茶了。醫院長也拿樂無憂沒有絲毫辦法,他只能或是委婉或是強硬的勸說。
太陽落山了,他們又在校場集合,睡了一覺后的樂無憂精神抖擻,其他的蟲子們各個筋疲力盡,不過,從他們開心的
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這一天過得還是很充實的。
回去的路上,他們聊着自己在幻界裏的事情。
第二天,樂無憂多了兩個伴,這是兩隻牧師雌蟲,也是被分配過來的。她們兩個從早上忙到下午,與混吃等死的樂無憂截然不同。忙着忙着,新來的她們犯了不少錯誤,也遭到了很多次投訴,但在她們稚嫩的彌補中,大家也都原諒了她們的錯誤。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樂無憂始終混吃等死着,這幾天,他一直在研讀着醫院裏僅有的幾本書。這幾本書講述的是凡人的草
藥學,哪些草藥能夠治療疾病,哪些草藥有毒。
“喂,你天天遊手好閒,也不害臊?”兩個姑娘走到了樂無憂的身前,擋住天花板上略顯昏暗的燈光。
樂無憂緩緩地抬起頭,解釋了一句:“我又插不上手,要我何用?”
“那你也好歹……”
“這家醫院主要用來接收難以順利生產的孕婦,你讓我去幫忙?”樂無憂反問着。
“妹妹,別管他,我們走。”
這是他們三個之間唯一的一次對話。
之後的一天,小隊長獨自一人前往了這間醫院,當看見樂無憂的舉動后,他苦笑着:“我的小祖宗啊,你好歹做一些事情啊,我給你編一個履歷也得有根有據吧!”
“你被蟲打了?”樂無憂從上到下打量着面前的小隊長,問了出來,他的境界到達了凝氣八層,簡簡單單就到了。在貧民窟當中,他可是天才。
小隊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尷尬地笑了笑:“不過是朋友間的一些玩笑罷了。”
樂無憂看着小隊長的眼睛,帶着他走到了一處儲物間裏。他站在雜物堆間,背靠着小隊長,說道:“如果你能把他們引到森林裏面,我就能夠讓他們閉嘴。你覺得呢?我壓上了我的籌碼,你呢?”
小隊長愣了一下,他繼而尷尬地笑了笑,推了推手:“不過是朋友間的玩笑罷了,玩笑罷了,哈哈……”
樂無憂走了出去,獨留下握緊拳頭的小隊長呆在儲物間裏。當小隊長重新找到樂無憂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鐘頭。樂無憂合上了書,端正地擺好了書,率先走了出去。
“你去做什麼?”
“吃飯呀!我沒錢了。”
“……”
小隊長無奈地掏出一把錢,扔給了樂無憂,這點錢,不算什麼。
找到飯店,小隊長興緻勃勃地欣賞着屠宰的過程,樂無憂不過是看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你瞧瞧那群人類叫的聲音,比豬玀還大聲啊,還拚命求饒着,哈哈哈!”
但在樂無憂的眼裏,充滿怨念的靈魂墜入大地,被鎮壓着。那充滿了負面情緒的戾氣,殺業緩緩地籠罩在整個蟲巢里的蟲子上,他的身上也沾染着一絲微不足道的業力以及一道讓他都為之心驚的執念。他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執念與那些死去的生靈們的執念,他苦澀地發現自己的執念只能算一粒塵埃。蟲子必須死,必須死!必須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有一天,被鎮壓的怨靈們從地底爬出,蟲子真的會亡一大半。不過,只要蟲族女皇不死,他們爬出來就爬出來唄,能有多大影響呢?
小隊長回味無窮地品嘗着面前的草以及烤肉,時不時地吧唧吧唧一下嘴巴。
蟲子們來來往往,樂無憂就這樣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