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一

三生石一

初見雲良時,他就是個禍根。雲良第一次來忘川,是因為醉酒誤事,他錯把兩個男人的紅線栓在了一起,那兩個人為世俗所不容,雙雙跳了河水。本來就是一場鬧劇,他們倆的陽壽也未盡,無法入輪迴,生生被困在河底,無聊之時逗逗水面上的人類,看他們驚恐的樣子而笑上幾天。岸上的人們開始恐懼,稱河底有水鬼。水是真的,鬼是真的,水鬼是假的。凡人們雖沒多大本事,仗着人多嘴多,以一副三寸不爛之舌講這事捅到了天界。

雲良沒辦法,就找無常去收了那兩隻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常本不想多些差事,但自那以後,雲良三番五次來無常府上蹲點,使勁折磨無常的耳朵,那天宮中的仙娥把大人的衣服洗壞了就扔到池子裏餵魚,那天宮中的正主泡腳的水能臭死一池子魚等等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跑到無常這裏來嘮叨。無常被煩得實在沒有辦法,替他收了那兩隻鬼。

不過,雲良還是受了責罰的,他被貶到凡間歷劫了。他走的那日,還拽着無常的袖子婆婆媽媽地講了一堆,無常只好一腳給他踹下輪迴道,一時失手,投了個痴情女子的胎……

他這一腳,踹得好生漂亮,雲良這一生啊,放到凡間茶樓里能讓說書的講上個三天三夜。

上了馬車,從此便要遠離故土,生在異國他鄉了。歸期遙遙,不知何日再回南嶽。這一趟,許是死在異國他鄉被暴屍荒野也說不定了。趙時臨是南嶽最不受寵的七皇子,被送到長安做質子是最不出意外的結果。站在城門口回望,竟無一人送他,說起來,本該是有一個的,不過他不想讓她送罷了。雲良那丫頭早就嚷嚷着要跟他一起去了,為了避開她,趙時臨還特地改了時間早一天啟程,他自己尚且不知能活幾日呢,又怎會帶着她一起冒險,雲良——可是他最在乎的人啊!這片故土,除了放不開那熟悉了十七年的風土人情,他便也就心繫那一人了,思鄉便是相思呀!

馬車顛簸着走過黃沙與大漠,每離南嶽遠一步,便離天長安近一步,也就離死亡近一步。一路上趙時臨已從幽怨變得越發冷靜下來,父皇是一定會對長安發兵的,送個質子過去不過是裝裝表面意思。無論被送去當質子的是哪一個皇子,父皇都不會罷手,只是送自己去,父皇心裏會少些愧疚,亦或者,根本沒有愧疚吧……

趙時臨掀開馬車的帘子,看外面黃沙漫天,秋風卷着塵土可勁的刮著,正處思慮中,卻聞那風沙中刮帶着一絲女子嬌氣的呼喊聲。起先趙時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放下帘子端坐在馬車裏,卻覺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熟悉,聽起來好像是雲良那丫頭!

“雲良!”

趙時臨驚呼一聲掀開帘子探身朝後方看去,只見黃沙漫布的大漠裏,雲良騎着一匹白馬一邊努力追趕着,一邊大喊他時臨哥哥!趙時臨心頭一緊,忙喊停車,匆匆忙忙下了馬車就往後面跑去,還一邊對雲良大喊着,“雲良,我在這呢!你快停下,這裏危險!”

雲良還未到趙時臨跟前時,趙時臨就已經看到她的笑臉了,一張小臉上滿是沙土,髒兮兮得像個乞丐,卻露出兩顆小虎牙痴痴傻傻地笑着,待離得近了,便猛地一拉韁繩,開心地大喊一聲“時臨哥哥!”

趙時臨側身給她讓出停馬的地方,有些哭笑不得地對她喊着,“慢着些!”

豈料趙時臨語畢剛住嘴,雲良胯下的那匹白馬突然發起瘋來,一個飛躍起來一丈高。雲良整張臉都嚇白了,咬着牙死死抓住韁繩愣是沒叫那畜生給甩下去,只是身子已經完全離開了馬,全靠手抓着韁繩,恍恍惚惚地吊在那裏。

“雲良!”

趙時臨驚呼一聲,忙奔過去一腳踹在馬腿上,起身一跳趁着馬身側翻之時將雲良攬在懷裏,穩穩地落在了地面。

“時臨哥哥,不要再丟下良兒!”雲良眼裏滿是水汽,臉上本來灰突突的,被淚痕衝出幾條痕迹,委屈地一噘嘴,閉上眼睛賴在趙時臨懷裏就不動了。

趙時臨心疼地摸摸雲良的頭,任由她耍賴皮,抱着她上了馬車。

“良兒,我再也不丟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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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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