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情禍
九天之上,黃泉以下,是謂果若界。
果若界中有一聖樹,名曰生死,樹上結有陰陽二果,一果渾圓,霞光萬千,一果陰晴不定,變幻無常。
陰果長成五百年,果若界內一片暗黑,無光無色。陽果長成五百年,果若界內祥雲瑞光,呈大光明,一片歡喜。
生死樹下側卧一人,黑墨麒麟為枕,柔雲軟風為被,半磕着眼,貌似假寐。
忽來一陣奇怪法力夾着雷霆之勢,直撲那人胸口。
“不自量力!”那人連眼都未張,不怒不笑。不經意的輕抬了手,寬袖微擺,一派雲淡風輕,可袖擺間的渾厚法力卻好像鋼刃出竅,瞬間將那怪力分解,彷彿之前的攻擊從未發生過一般,周邊連一絲漣漪都未驚起。
“噗”發出奇怪法力之人,被法力反噬,吐出一口血沫來。
原以為能進果若界偷襲他天魔星君之人,法力當是高強。未曾想,卻是如此不濟的三流貨色。
天魔星君眉微蹙,不高興的抿了抿唇,貌似不屑又帶了點失望,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傲慢如他,惱的不是那人的偷襲,而是那人的無能,這樣無能之輩,怎配與他動手。
偷襲者名叫琴子期,原是九重天闕上一位上仙,只因紅塵歷練,動了凡心,毀了仙身道法。
這一回他偷上天庭,盜了至寶,來到這果若界,只想趁天魔星君沉睡,出其不意去取那生死樹一葉,可他還是低估了天魔星君的強大。
罷了!
能集魔修,仙修為一身,天上地下也就只有一個天魔星君而已。輸,是必然的!
拽緊雙拳,拭去唇角殘血,琴子期步履沉重,緩緩跪在天魔星君面前:“求天魔星君恩賜聖樹一葉,琴子期來日定報星君大恩。”
天魔星君眸光轉動,似有耳溫:“琴子期?就是那個為了一介凡間女子剔去仙骨的上仙?”
琴子期面色赫然不語,想不到連天魔星君都知道了他的事。唇邊噙一抹苦笑,哀哀而求:“求星君憐憫,救我妻子一救。”
看他好好一位上仙,竟做如此哀聲祈求姿態,天魔星君不免好笑,那一雙異色眸子裏滿滿的全是不屑。
“弱者何以有資格祈求,本君從不曾有過慈悲和憐憫,你有本事只管來取,求我作甚?”
琴子期緊握的雙拳骨節泛白:弱者沒有祈求的資格,可強者又何須要去祈求,天魔星君果然不通情理。
一張俊逸的面孔並沒有被羞辱后的難堪,只有滿面的焦躁和不安。他心愛的女子生死一線,等着他取那樹葉救命。只是一擊不中,再想取那樹葉,便更加艱難。
眼見天魔星君的不屑,心下決然,琴子期心中生出一計,滿懷勢在必得之志。
袖中滑出一物在手,這次琴子期攻擊的不是天魔星君,而是那隻懶懶趴在樹下,至今一動未動的黑墨麒麟。
若是那黑墨麒麟能口吐人言,必定是要罵娘的。
“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麼,你要去拿樹葉,自去拿就是了,我又沒攔着你,攔着你的人是天星魔君好么,是天魔星君......啊!.....”
眼見琴子期祭出之物乃是天庭至寶五龍杯,法寶啟動,杯中五條金龍華光閃爍,嘶嘯奔騰,衝著墨玉麒麟狠狠的撲了過去,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黑墨麒麟怒目呲牙,此時竟是恨不得咬死那琴子期。一雙大眼可憐巴巴望着天魔星君求救“主人,你一睡就是好幾百年,我被你枕着幾百年不敢動彈,現在真是腿麻,我動不了啊......救命啊......!”
天魔星君確實未曾將琴子期放在眼裏,別說他仙骨已除,即便他道法未損,也是不是他對手。
只是天魔星君未曾料到他會這般不顧身份,與一隻畜生為敵,偷襲他不成轉而攻擊黑墨麒麟。
黑墨麒麟來不及躲閃,被五條金龍一擊得手,如只黑煤球般在地上滾了好幾滾,想要站起身,可是四條腿哆嗦了一陣還是不爭氣的支撐不起,“啪唧”一頭栽倒在地。
呸!沒用的東西!
怒!天魔星君飛身展臂,虛幻出一隻巨手,一把抓住五條金龍的龍尾,慢慢收攏五指,掌中散出法力,五條金龍華光一收,瞬間黯淡了顏色,蓬勃氣勢立時萎頓下來,身子耷拉,彷彿被天魔星君拽在手心的不過是五條小泥鰍。
即便如此,也未能讓天魔星君泄了心頭恨,再施法力,一束白光刺眼,霸道的魔力將五龍杯碎成齏粉。隨着五龍杯的破碎,那五隻小泥鰍頓化虛無。
琴子期這才窺見天魔星君真實實力,心中驚惶不定,要知道那五龍杯可不是一般法器,是難得一見的天地至寶,卻在天魔星君手中猶如泥捏的玩偶一般。只是眼下並不是驚嘆的時候,趁天魔星君去救黑墨麒麟,琴子期幻化成風,直奔生死樹而去。
也是天魔君輕敵,這才讓他琴子期得手。
卑鄙小人!怒!極怒!!!
只要他天魔星君在,想打生死樹的主意......做夢!
凝眉聚氣,天魔星君一眸深藍,一眸暗紫,眉心赤紅一片,恍若地獄烈火,那是曾經為魔的烙印。步踏碎星,身轉若流雲,掌出如劍,意在琴子期的性命。
心知大事不妙,琴子期哪敢力敵,使出渾身解數,勉力招架,苦苦周旋。
那救命的樹葉已被琴子期收入懷中,無心戀戰,琴子期只想尋個空隙脫身。可是被天魔星君纏上,想要擺脫,還真是堪比登天難。
激出深藏的魔性,天魔星君早已忘記守護生死樹的使命,翻手風雲,覆手乾坤,一招一式皆是十足霸道。
在這凌厲攻勢之下,琴子期已是傷痕纍纍,纏鬥不過十幾招,琴子期已跌在地上大口喘息,毫無還手之力。
見琴子期髮髻散亂,衣衫襤褸,形容狼狽,天魔星君並未打算放過,眸光一暗,掌蘊叱吒,一道疾風烈火直擊琴子期面門。
黑墨麒麟被襲,當真惹得天魔星君動了怒氣,眼見這招暗含天魔星君十成十的法力,若是當真打在身上,琴子期立時便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若論法力,琴子期自然不是天魔星君的對手,只是他心中的執念卻不容小覷。捂住胸口擱放那生死一葉的地方,琴子期牙關一緊,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支撐着他縱起身來,向後急退。
“轟隆隆......”一陣巨響。
被琴子期躲過的這招疾風烈火不偏不倚堪堪打在了生死樹上。
只在剎那間,果若界變了顏色,雲若馬跑,風若流刀,天地顫抖,山呼海嘯。地火竄出地面兩三尺高,好似一條條吐信的毒蛇,又似一把把奪命的鐮刀。
那生死樹‘吱呀’有聲,一點點傾倒下來,樹根從土裏抽出,揚起塵埃鋪天蓋地,攪得天上地下一片混沌。
“轟隆”一聲響徹天地。這是生死樹決然倒下的聲音。
生死樹亦然倒地,樹根之下卻現出一汪清泉,泉水呈螺旋轉動,如兩尾相互追逐的魚。生死樹上所結陰陽二果正好落入此泉中。
天魔星君顧不得其他,飛身便去接那陰陽果,卻不料陰陽二果遇到那泉水便溶。天魔星君非但沒有抓住那陰陽二果,反而受泉水中一股詭異的吸力牽引,跌入其中。
生死樹自開天闢地以來便一直生長在這果若界,從來沒有人知道樹下居然有這一汪泉水,更不會有人知道落入這泉水後會有怎樣一個結局。
生死樹倒,此禍闖的不小。天魔星君扯扯嘴角想笑,無奈卻動彈不了。渾渾噩噩之間,只覺六魄亂跑,三魂無依,九脈神識散亂,依稀看見天帝震怒,三界六道時空扭曲,陰陽顛倒,鬼魅橫行。
只是這些與他何干,他現在自身已是難保。縱橫天地十萬年,他天魔星君一直都是強者,未曾有過這種無力感。他不知這泉水有何古怪,只是覺的落入這泉中,身子軟若無骨,渾身力氣正一點一點消失,而自己竟然沒有一點辦法。
這泉水的力量詭譎異常又浩瀚宏大,好似可以吞噬世間萬物一般。天魔星君窮思竭慮也想不出和這一眼泉水相關的記憶。封存最後一點神識,天魔星君任由魔元散開,漸漸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