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
靜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好詩!」鍾蔻珠小聲地吟讀着,「三表妹,大表姐確實極有才情,此詩不愧選為頭名。」
南珊木木地回著,「嗯,此詩極妙。」
詩聖杜甫的詩,何止是妙,根本就是千古佳句!
「大表姐帝京第一才女的稱號名不虛傳,」鍾蔻珠似是想到什麼,又嘆口氣,將詩卷收好,放到南珊的手上,「我已記下,回去摹寫一份,再細細研讀,這份就留給你吧。」
「謝謝表姐,」南珊笑嘻嘻地接過來,府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回大小姐南瑾的詩,都要送到各房小姐中,大家品讀後,再齊聚大小姐的蓬萊閣,先是各個背誦,接着就是說出讀後感。
這是世子夫人定下的規矩,美其名曰南瑾身為一代才女,她的詩詞同為姐妹的眾人一定要牢記於心,便是有人問起,也能知其意,懂其內涵。
南珊目送着鍾蔻珠離去,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宣紙,譏笑一聲。
果然,晚間時分,大小姐與二小姐回府,南珊被知會前往蓬萊閣,等她到時,鍾蔻珠已經到了,正中間的上座坐着一位輕紗羽衣的少女。
少女冷若冰霜地看着牆上的壁畫,鵝臉蛋兒嫣紅嘴,細長的柳眉,清冷的眼,青絲上一根白玉簪,宛若雪峰上的高嶺之花。
她身後的大丫頭碧玉不悅地看一眼南珊,所有的小姐們都到了,就三小姐來得最遲,但看着三小姐胖乎乎的模樣,似乎還喘着氣,轉念一想二房住得最為偏遠,也就不說什麼。
「開始吧。」
南瑾冷淡的聲音響起,坐在下首的二小姐南瑛連忙站起來,雙手攪着衣角,一字不差流利地將詩句背出來,背完后,垂下頭去。
「不錯,看着用了心,坐下吧。」
南瑛是大房庶出,平日裏連多餘的話都不敢說一句,看着唯唯諾諾的樣子,衣袖處都有些短了,她聽見嫡姐的話,鬆了一口氣,才敢坐下。
接下來便是南珊了,她木着圓臉站起來,平聲平調地將詩背完,上座的南瑾眉頭微微地皺起,看着她茫然的神色,心知以三妹妹的德行,能背完就算不錯,抬手示意她坐下。
緊接着是三房的嫡四小姐南琬,三房也是嫡出,南琬自然要大方許多,她長得很是嬌俏,嫩
黃色的八幅裙上綉着淡粉的枝花,腰處緊緊地束着粉嫩的帶子,越發顯得盈盈一握。
她聲音脆靈地將詩一一誦來,抑揚頓挫,帶着豐沛的情感,任誰聽了都會誇這姑娘不僅有好嗓子,還是個似水的嬌人兒。
輪到鍾蔻珠時,自是輕鬆過關,接下來便是鑒賞。
「大姐姐,此詩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細細讀來讓人感同深受,知己難求,只四妹有一問,記得去年大姐姐有另一首中,曾提到一位美娘,不知與此詩中的子美是否一人?」
說著,南琬將另一張紙抽出來,上面的詩云:
美娘有佳句,往往似陰鏗。
余亦東蒙客,憐君如知己。
醉卧百花叢,攜手日同行。
更想幽期處,還尋靜山谷。
「正是,看來四妹妹深知詩詞的精髓,不錯這兩首詩確實同指一人,正是一位姓杜的女子。」
南瑾的冷艷的臉上現出嚮往,「此詩是我偶感而發之作,大約是一位姓李的公子思念亦師亦友的妻子,我聞之,憐其痴情,寫下此詩!去年遇見時,李生與杜氏正情投意合之時,一時感念,故有前一首。」
「原來如此!」南琬的眼眶有些濕意,「大姐姐敏而有才,善而知憫,能由細微之中道出人間真情,實在令妹妹心生景仰。」
南珊的臉更加木然,一片懵懂之色,看着用帕子拭淚的南琬,低下頭去,杜甫若也能穿越,必會當場給你一大耳刮子。
你抄襲便抄襲,改詩也還自罷了,本是人家杜甫寫給李白的詩,你改成李白寫給杜甫的也行,可好好的將人家一個大男人說成個嬌滴滴的女子,哪個男人能忍?
美娘?
杜甫字子美,你叫人家美娘!
他會不會半夜摸上蓬萊閣的門!
上座的少女俯視着她們,神色越發傲然,「大凡詩詞大家,無不通古今,知時事,曉天下,方才能出傳世之作,還望各位妹妹以史為鑒,以前人為範本,多多讀書,不為成名,也為知理!」
「是,謹記大姐姐教誨。」
從蓬萊閣出來后,邁出院門的南珊一轉頭,見上頭金邊銀底的三個字發著冷光,蓬萊蓬萊,在她以前生活的世界中,傳說中蓬萊島上有仙人,仙人住在樓閣中,南瑾這是將自己喻做仙子。
「大表姐這院子的名字起得妙,初見時我百般思量不解其意,后聽大表姐道出,原來蓬萊是一座仙山,大表姐學識淵博,讓我等望塵莫及。」
鍾蔻珠感嘆一句,站在南珊的後面,南珊回頭朝她一笑,便拉着她的手,一同回去,兩人住得近,都在府中最偏的西邊,初夏的風還是有些涼的,表姐妹倆相互攙着,前面的萬福打着燈籠。
慢慢地越走越偏,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晃動,涼風透過輕薄的衣衫兒,帶着微微的水氣,又冰又涼,兩人越發靠得近。
「三表妹,你身上好暖和。」
「哈哈,」南珊笑起來,「我身上肉多,當然厚實,自然暖暖的,現在知道胖人的好處了吧?」
「嗯!」鍾蔻珠也笑起來,將她的手臂挽得更緊,「可是暖和歸暖和,時人以瘦為美,三表妹還是稍加克制些飲食。」
南珊笑笑,她本就貪嘴,前世也是一樣,可卻是不胖,今生她還有一個更為貪嘴,滿心縱容她的父親,便是想剋制也剋制不起來,看着父親的身材,怕是遺傳肥,這樣子的最是難瘦下來。
鍾蔻珠放慢步子,輕聲地在她耳邊低語,「三表妹,你可曾聽說那蔣家的事兒?」
見三表妹不明白的樣子,鍾蔻珠將聲音放得更低,「蔣家落敗,前幾日不是還有傳言說府中只是許了個嫡女給蔣家,並未指名道姓,大舅母明擺着想賴掉親事,又怕壞了大姐姐的名聲,正想着法子將此事圓了。」
「圓了?」
「嗯,我聽說當初訂親時,確實只說嫡女,那時候侯府出生的只有大表姐一人,眾人也都以為是大表姐,可現在府中的嫡女可不止一位。」
南珊木木地看着她,魏氏這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另攀高枝兒,蔣家再找個人打發,不就是偷梁換柱的事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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