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一章
南瑛看着她紅潤的臉色,點下頭,南珊便一溜煙跑遠。
羨慕的眼神一直跟着她消失在視線中,昨日裏姨娘又拉着她的手,一再地叮囑她要聽大姐姐的話,要聽母親的話。
這些嘮叨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姨娘整天耳提面命,她做得還不夠好嗎?看着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裙子,這本是嫩粉色的衣裙,現在怕是人人都以為是粉白色的吧。
這件裙子還是她為數不多的好衣裳,是大姐姐做小了勻下來的,她自嘲一笑,說起來她是侯府世子的女兒,卻還比不上珊姐兒活得開心。
二房的叔叔和嬸子夫妻恩愛,院子裏連個通房都沒有,雖說二叔無錢無權,也無甚做為,可聽下人們說,二房卻是府中吃得最好的。
她們母女倆每天都只能吃大廚房的定例,母親管家嚴苛,菜色油水少,還總吃不飽,姨娘老寬慰她,女子要瘦些才好許人家。
摸底下自己滿是骨頭硌人的身子,這樣瘦真的好嗎?
南珊一路跑着跳上馬車,青嬤嬤含笑地看着她,盧氏一把將她摟過來,祖孫倆便乘着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布馬車出了城,她們此次要去的是位於城外百里之外的寒光寺。
馬車一路駛着,從屋閣林立的城中一路到廣袤的田間,再穿過幾片樹林,終是來到山腳下,祖孫倆棄車拾階而上。
看着直聳入頂的石階,南珊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好高啊!」
盧氏見她高挺的鼻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兒,拿出一柄團扇,慢慢地替她扇着小風,含笑道,「珊兒怕了嗎?」
呃?
「怕自是不怕的。」
南珊朝祖母一笑,跳上台階,回頭一笑,「祖母快些兒,咱們午時之間爬到山頂吧,等下日頭更大了。」
「好,珊兒等等祖母。」
約摸爬了一半兒,南珊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用手做扇看着快要到正中的日頭,又看看湛藍天空中絲絲的白雲,油然而生一種天開地闊的豪氣。
拍拍衣裙站起來,一鼓作氣兒爬到了山頂,後面盧氏笑得一臉的欣慰,與青嬤嬤相視一笑,堅忍不拔,不驕不躁,珊姐兒此等性情,甚好。
寒光寺的空塵方丈早就站在寺門前候着,見她們上來,雙手合十,「盧施主,貧僧有禮。」
「方丈有禮。」
空塵方丈做個相請的手勢,錯眼看見盧氏身後的南珊,似是微愣,接着細細打量一番,含笑對着盧氏道,「不知這位小施主是?」
「是我的孫女兒,陪同我前來禮佛的。」
「施主好福氣,貧僧觀小施主相貌不凡,以後必是大福大貴之人。」
盧氏高興起來,「借方丈吉言!」
遂命青嬤嬤將香油錢又多添了一份,南珊不語地跟在後面,這些個和尚慣會說吉祥話,討個好彩頭,讓香客們慷慨解囊。
大福大貴她沒想過,但是平安喜樂卻是一直期盼的。
晚膳時,單單就着青菜豆腐及菌湯,南珊愣是扒完兩碗米飯,把盧氏看得都愣一下,隨即笑道,「可是把珊姐兒餓壞了?」
「嗯。」
她邊扒着飯,邊含糊回應着,素齋的味道倒是還行,吃是吃飽了,可南珊卻沒有料到,素食最是沒油水,等入夜時,她便覺得腹中消化乾淨,又害起餓來。
餓肚子的滋味兒最是難受,腹內空蕩蕩的,滿腦子都是好吃的肉菜,醬肘子,炭燒鵝,油滋滋的一口咬下去,唇齒留香。
她晃下頭,別想了,越想越餓得慌,夜深人靜,山中本就空靈,除卻蟲鳴,再無他聲,她的五感也靈敏起來,尤其是嗅覺。
恍惚間,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肉香兒,她的口中不由得分泌出唾液,直咽口水,在木塌上左翻過來右側過去,終是一股腦兒坐起來。
那惱人的肉香味兒刺激得她越發的腹內空虛難耐,她汲鞋下地,肉味兒還未散去,怕不是她的幻覺,附近肯定有人在弄肉食,並且還是火烤的味兒。
她悄悄地繞過睡在外間青嬤嬤的小木床,打開門,見旁邊屋子裏的靜靜的,祖母必是睡熟了,聳下鼻子,那股肉味兒濃了些。
看着外面被月色照得白亮的夜色,理智終是被腹中的饞蟲兒打敗,壯着膽子往外走去,越走到圍牆的地方,香味兒越濃。
她看着已到眼前的高牆,這味兒不在寺中,怕是寺外有人烤肉,想來也是,佛門凈地,哪有幾個人會冒着犯戒吃葷。
高牆下,是一扇小門,她輕輕地抽開閂兒,探頭一看,月色下,全是高大的樹木,香味兒正是從樹林中發出來的。
神使鬼差般,她沿着肉味兒走到林中,等到反應過來感到后怕時,就瞧見不遠處的一個火堆上架着一隻燒得香噴噴的野兔。
肉香味兒正是從這發出來的。
她吸下口水,慢慢地走近,火堆旁邊坐着一個黑衣的男子,聽見有人走近,緩緩地抬起頭來。
月光下,他的臉如玉般透明,如墨的黑髮高高地束起,烏眉飛斜,潭眸幽深,丹唇如櫻花瓣般微微上揚,圓月映在他的身後,愈發顯得他孤冷絕艷,四周的樹木彷彿瞬間遠去,一片模糊中突顯出他石破天驚的容顏。
南珊倒吸一口涼氣,完全忘記呼吸。
爾後回過神來又不自覺地咽下口水,不是為了肉味兒,而是因着男子驚天動地的美貌。
她的雙腿彷彿不是自己的,慢慢地朝那絕色的人兒走去,等走近時,才覺得不妥,荒郊野嶺,佛門之外,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好詭異!
不知這世間可有狐仙鬼怪?
男子的雙眸看着她,如暗深的漩渦,她覺得自己不自覺地想沉浸入內,便是溺斃也甘願。
肉香兒真往鼻子裏沖,她終是清醒過來,深呼口氣,嬌憨出聲,「公子,可否討口肉吃?」
黑色的衣袖中,修長如玉的手伸出來,撕下一條兔腿兒,遞給她,她看着那修長如玉筍般的手指,上面泛象牙光澤的指甲,心肝亂顫。
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她才感到腹中的飢餓,羞澀地伸手接過兔腿,一口咬下去,滿齒生香,肉烤得剛剛好,外焦香里軟嫩,汁水兒充盈在口腔中,無比的美味。
男子靜靜地看着她,不一會兒,看着手中的骨頭,她嚅着油嘴兒,「你不吃嗎?可否再給我一些?」
很快,整個兔子都遞到她跟前,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可肉香兒太濃,終是裝不了淑女,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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