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她是護崽的母獅子,弓着身子做咬喉狀。

他神色嚴肅地問:「你再嫁了嗎?」

沒人看見他的手心在冒汗,心裏揪着不敢大口喘氣。

李景兒嘴一撇的冷誚道:「一次就把我毀了,你以為我會傻兩次。」

聞言,他笑了。「孩子喊你娘,那就當你的孩子養着,他很護着你,想必日後差不到哪裏去。」

「那是我家的事,和你沒關係吧!」她越聽越不是滋味,好像她的家從今而後由他接管。

「如果我說有關係呢?」他眼神泛柔,笑得一口白牙發光,整個人像罩在春暖花開的微風之中。

李景兒啐了一口。「我會說你瘋了,瘋子請離我們遠一點,你要瘋是你家的事,別牽連無辜。」

「我家就是你家。」他暗示得夠明顯了。

我家就是你家,全家便利商店,她腦海中忽然跳出這則廣告,心口堵得很。「陳大人,你家的兵腦子壞了,你試着灌糞水看看能不能修好,人瘋了不打緊,別瘋得四處噴糞。」

「咳!蕭二郎,別把事情鬧大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要是缺女人,哥哥我替你找一個。」這事太丟臉了,他都不好意思承認此人是他下屬,曠太久沒女人都成疾了。

蕭景峰目光清冽的拂開他的手,靜如河邊楊柳語輕若絮地開口,「景娘,你真的認不出我嗎?」

一聲「景娘」,李景兒寒毛直豎,感覺從心裏毛起來,雞皮疙瘩全都站起來了,直打哆嗦。「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本地人,無親無戚無爹娘,孤身一人。」

「閩江縣,芙蓉鎮,卧龍村,門口有棵老槐樹,樹下有口井,你不陌生吧!」他說著家鄉的景緻。

李景兒雙眼斂了斂光,覺得頭皮發麻。「同村人?」

「我姓蕭。」

蕭二郎不姓蕭難道姓趙錢孫李?

「卧龍村有一半的人都姓蕭,在村裡蕭是大姓。」

「我叫蕭景峰。」相處的時間太短,也許她真不記得了。

「喔!你叫蕭景峰,幸會幸會……」等等,不對,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驀地,李景兒睜目如銅鈴,訝然不已的指着他。「你……你是蕭景峰?!」她終於想起來了!

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我是。」看她錯愕的微露慌色,蕭景峰不禁想笑。

他有那麼嚇人嗎?

「你不是死了?」眾所皆知的事,連他衣冠塚都立了,還過繼了大房的么子當嗣子。

「誤傳,我還活着。」說開了,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撫摸記憶中的容顏,那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一抹嬌影。

頭一偏,避開了他的手,很快就冷靜如常的李景兒像問候鄉里般語氣冷淡,「恭喜你死裏逃生,你爹娘應該會很高興,他們等着你的銀子供養他們,孝名傳百里。」

「景娘……」她心中有怨嗎?

「我該走了,天色太晚了,再不走真要遲了。」

她招了招手,把兩個孩子招到身邊,面無表情的走了。

李景兒無怨嗎?

她怨死了,人死了就死了,還活過來嚇人幹什麼,她最難的時候男人不在身邊,當所有苦難都過去了,否扱泰來迎向美好的未來時,他又如鬼魅般的出現。

還讓不讓人活呀!這世道,倒霉的永遠是女人。

穿越過來的李雙景是不想和名為「前夫」的男人打交道,這種人跟甩不開的狗皮膏藥一樣黏人,道理講不通,毫無理性可言,認定的事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誰來說都聽不進去,一意孤行,固執的程度有如糞坑裏的石頭。

又臭又硬。

可是大概是原主的意識還殘存在這具身體裏,她也許已經不記得蕭景峰長得什麼模樣了,匆匆的上花轎,匆匆的拜堂成親,成為夫妻不到二十天,良人如斷線風箏一去不回。

儘管如此,一聽到這個名字還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反應,非出自李雙景的感受,心窩裏酸酸澀澀地,有股想落淚的衝動。

李景兒克制着,不讓原主的惆悵影響她此時的情緒,對她而言,月姐兒的爹就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和原主生了個女兒,僅僅這樣而已,路上擦身而過也不會回頭看一眼。

只是,這算什麼,他沒別的事好做嗎?不是說軍紀嚴明,嚴禁擾民,看來軍方的規矩是因人而異吧?

暮色沉沉,霞光漸弱,拉長的餘暉被暗下來的夜幕掩蓋,天已經黑了,兩旁的風聲沙沙。

天邊第一顆星子出來了。

「你到底要跟着我跟到什麼時候,你不用回軍營嗎?逾時不歸將受軍法處置。」這不是在意,而是煩不勝煩,快要扯發嘶叫的煩躁。

「我送你回去,一個女人帶三名孩子不妥當。」他只想多陪陷她,他找了她許久,兩人奇迹似的居然能在這地方相遇,他不想再錯過。

「不用,你請回吧!」黃鼠狼給雞拜年,她會落到這地步是誰害的,若非他耽擱她,她早回到家了。

「我幫你……」面色冷凝的蕭景峰伸出手,想接過她背後的竹簍,裏面一站一坐兩個小姑娘。

年紀小的月姐兒睡著了,背靠着簍子頻頻點頭,站着的霜真神情不安,一邊照顧睡得正熟的妹妹,不讓她撞到,一邊抓緊會刮人的竹蔞邊邊,驚懼地看着一直和娘說話的人。

他為什麼還不走?她不喜歡他。

只是霜真也是孩子,容易愛睏,出來一整天,她有點想睡了,眼皮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自認為長大了的霜明抿着唇,不讓娘親抱着走,他是家中的長子,應該照顧辛苦養他的娘。

但是明顯地,他也累了,快走不動,雙腿像被什麼拖住似的,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低垂着頭抬不起來。

李景兒不快的一閃身。「你離遠一點就是幫我的忙,要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們會趕不上回村的牛車?」

她此過肚子很兒,所以脾氣很大。

「我很抱歉,但你的請求我不能同意,你是我孩子的娘,我不會置之不理。」他們是他的責任,終其一生他都要護他們周全,不讓他們再遭逢任何風風雨雨。

李景兒有意傷人的諷刺道:「你不是不理很久了嗎?丟下妻女再無聞問,任憑她們在你自私的娘、刻薄的爹、惡毒的弟媳手底下討生活,連你那兩個兄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整天只想着少做點事,多撈點好處。」

她一穿越來便是生孩子,然後啥事也不管的坐月子,可看到原主枯黃的臉色,長期勞作長繭的雙手,以及連生孩子都撐不過去的殘破身子,她便明了了這一家子對原主做了什麼。

不用問她也知道原主包辦了所有家務事,洗衣、煮飯、打掃、割豬草餵豬、清雞糞、撿雞蛋、拌米糠餵雞,還得砍柴挑水,一得空就得燒水給全家人凈身。

這還是看在她懷有身孕的分上才少做一些,要不然還要下田幹活,帶大房、三房的孩子,挑糞水澆地。

孩子沒落地前,不知道性別才有比較好的待遇,吳婆子再狠也顧念着未出生的孫子,重男輕女是普遍的觀念,老一輩的都看重子嗣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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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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