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她住的是半山腰,並不會有兇猛的野獸出現,最多是黃鼠狼和狐狸,叼了雞就走。

「那你今年曬了不少蘑菇嘍!」掌柜的嘴饞,上一回李娘子送了他三斤,用蘑菇燉雞十分鮮美。

李景兒不藏私的道:「幾十斤咧!可我沒打算賣,孩子愛吃,燉飯、烤來吃或煮湯都非常好吃,我給你帶了幾斤,一會兒別忘了拿,我帶着孩子老是忘東忘西。」

孩子一吵她就忘了。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你自個兒留着吃……」這小娘子會做人,不省那一口吃食,為人實在。

「多着呢!夠吃了,只是住在山裏多有不便,多備點糧才安心,這才沒打算賣。」凡事最怕意外,有備無患。

「說的是這個理,孩子都小,你也辛苦了,這回的蛇都活着,咱們就照之前的數可好?」掌柜的看見竹簍里的好藥材,急着先給錢再驗藥材的品質。

寒暄完後進入正題,李景兒也沒馬虎的應對道:「成,給我五兩散銀,一些銅板,餘下的就整數付銀錠。」

「好,身上帶太多銀子也不好,李娘子,你那些藥材品相不錯,我就開價……」山裏的好東西真是不少。

「掌柜的,有沒有三七?有多少給多少,送三河衛所,要快,別給耽擱了……」

藥鋪掌柜正要出價買野生桂枝、細辛、蒼耳子、柴胡、升麻、半夏、夏枯草等藥草,忽地打雷似的大嗓門直衝耳際,那聲音之宏亮大老遠都聽得見,把小孩子都嚇哭了。

「軍爺,你輕點聲,瞧你驚着了孩子,要買葯吩咐一聲就成,我們藥鋪有葯還不賣給你嗎?」見死不救非良醫,仁心堂從不做有違良心的事。

【第三章前夫居然沒有死】

「娘,我怕,打雷了,嗚……嗚……好可怕,回家……打雷……怕……嗚……怕……」

聽到小孩子軟糯的哭聲,滿臉胡碴的陳達生一怔,臉黑的他看不出臉紅,但是尷尬的神情非常明顯,他乾笑的撓撓發燙的耳朵,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得體。

他就是個只會當兵打仗的大老粗,識字,但書念得不多,在滿是漢子的軍營混久了,也說了一口不入耳的糙話,平時一群兄弟葷素不拘的胡說一通,沒個分寸。

但他忘了一出軍營面對的便是尋常人,百姓們不拿刀,也不提長槍,中規中矩,踏踏實實的幹活,他這嚇破敵膽的雷公聲一出,有幾人招架得了,還不嚇白了一張臉。

瞅瞅鋪子裏買葯的客人多驚恐,個個面無血色的僵立着,沒人敢動的屏氣凝神,眼露懼色。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哄着女兒的李景兒了,為母則強,什麼都不怕。

「月姐兒,不怕不怕,雷公叔叔嗓門大,你看快下雨前,天空黑黑的,然後有一閃一閃的光,雷公打雷是告訴我們快回家,要下大雨了,趕緊躲雨……」

「嗚……不是壞人嗎……」隨着抽噎聲,小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動。

「當然不是壞人,你看叔叔身上穿的是軍服,他是朝廷英勇的將士,替我們殺壞人的,聲音大才能把壞人嚇死。」

李景兒輕拭女兒粉嫩的小臉,直掉的金豆子讓人看了心疼,同時她也拍拍兒子的背,叫他安心,又拉拉霜真的手,表示娘在,沒人傷得了她。

英勇的將士……因為這一句,身為衛所鎮撫的陳達生感動得熱淚盈眶,行伍多年,他還沒聽過一句贊語,拼死拼活的打殺沒得到什麼好處,只落了個「莽夫」聲名。

他是很激動有人看到他們的付出,拋頭顱,灑熱血,為的不是升官發財,而是保護後方的家人。

陳達生是個直性子的主,渾然沒發現他身後一名百戶一聽到李景兒輕柔嗓音,原本目不斜視的雙瞳忽然迸出異彩,側身一轉,看向抱着孩子的年輕女子,目光如炬的在母女倆臉上來回,似在確認什麼。

「娘,我也嚇……」月姐兒的意思是說不是壞人,但她也嚇到了,雙手摟着娘親的頸項不放。

「多嚇幾次就不怕了,你看哥哥多勇敢,他要保護娘和妹妹。」膽子要練,不能看到影子就自己嚇自己。

哥哥?!

面容端正的百戶忽地熄了眼底的光亮,眸色陰晦難辨,他似瞪的瞄了一眼緊捉母親裙子的小童。

「對,哥哥不……不怕,我不怕你,雷公叔叔,你也不能嚇我妹妹。」怕到手心發冷的霜明一手捉着娘的手,一手拉住霜真,明明一推就倒的小身板抖得厲害,可還是往前一站,表示他要守護他最重要的人。

「我不叫雷公,我姓陳,你可以叫我陳叔叔。」陳達生努力要裝出親和的面容,可天生的壞人臉實在不討喜。

看到突然靠近的大臉,霜明嚇得快哭了,他把他娘的手捉得很緊。「陳……叔叔,你不可以嚇……嚇人。」

「好,不嚇人。」小孩子真可愛,他大妹家那兩個活祖宗跟人家沒得比。

「我不怕你了。」他一說完,小臉微白的往上一抬。「娘,我不怕他,以後我保護你。」

「還有妹妹。」要建立起他一家友愛的觀念。

他再看向霜真。「妹妹,不怕,哥哥保護你,我也保護小妹妹,我是家裏的男人。」

家裏的男人?聽到這話的李景兒差點噴笑,小豆丁一枚也敢說大話,十五年後再來猖狂吧。

「嗯!哥哥真好,我喜歡哥哥。」噙着淚的霜真躲在母親身後,畏畏縮縮的探出一顆小腦袋。

「我也喜歡妹妹,喜歡娘,喜歡小妹妹。」他越說越大聲,好像什麼都不怕了,雷公叔叔……不,陳叔叔只是嗓門大,一點也不嚇人……呃,還是有一點點怕。

「喜歡……鍋鍋……」

也來湊趣的月姐兒一開口,八顆小米牙十分喜人。

「是哥哥啦!小妹妹跟我念,哥、哥。」妹妹明明很聰明,為什麼學不會叫哥哥?

「鍋鍋。」眼角掛着淚花的小丫頭咯咯笑起來,覺得好玩的下地拉住哥哥的手,純真的大眼笑成月牙狀。

教不來的霜明一臉苦惱,「鍋鍋就鍋鍋吧!你以後要記得,你只有我一個鍋鍋,不能亂認人。」

「鍋鍋。」聽不懂的月姐兒一個勁的喊鍋鍋,把在場的大人都逗笑了,看她萌死人的樣子都想生個女兒了。

尤其是陳達生後頭的那個百戶,他幾乎要伸出手抱住小女娃,和人搶孩子了,一直克制的手緊握成拳。

若仔細一瞧,他和月姐兒的眉眼之間有些神似,左邊臉頰都有個淺淺笑窩,彷佛一笑,所有人都跟着笑了。

「小娘子,福氣不淺,三個孩子都乖得惹人疼惜,你相公沒跟着來?」一個人帶三個小孩,應該挺累人的。

陳達生想起妹妹家的混世魔王,人家的孩子教得聽話懂事,他家的外甥只會打狗追貓,把家裏鬧得天翻地覆。

「死了。」李景兒一句了結。

和原主生了一個女兒的男人早死透了,她從沒見過孩子的爹,只記得牌位上的名字——

蕭……什麼之靈位。

呃,其實她也不太記得蕭老二的名字,蕭家人都喊她老二家的,壓根不怎麼提他的名,或許曾經說過,但時間一久她真忘了,對於那個男人,她可說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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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妻嫁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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