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以德報怨
“怎麼？”青年男子不由地挑眉：“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九歌笑起來：“想清楚什麼？我只是想和你算一筆賬而已。”
“算賬？”青年男子皺起眉頭，“算什麼賬？”
“自然是你們毀壞菜苗的賬了。”九歌看一眼青年男子不緊不慢道：“每十棵菜苗算你一個布幣好了，方才我數了數，剛好有四十五棵菜苗盡毀，也就是說現在你欠我四個半布幣。”
青年男子一愣，眼角微微抽搐，剛要開口，九歌又繼續道：
“從開墾荒地到小苗下土，撇去人力物力，還得講究天時地利，如今天時已過，地利未知，補苗的存活率下降一半，故而這補償得翻倍，也就是說你現在一共欠我九個布幣。”
“荒謬。”青年男子氣的滿臉通紅，“我看你是存心找茬的是吧。”
“說的好！”九歌一拍掌心，意有所指道：“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按律當斬，如何？小龍是斬或不斬？”
小龍？一旁正與對方僵持着的張干已被氣的臉色鐵青，突然聽聞九歌如此稱呼這位小霸王，瞬間臉頰一抽，噗的一聲便笑了出來，趙旭，王青在一邊也是忍俊不禁。
青年男子見狀不由惱羞成怒，自己橫行軍營這麼些年，有誰不想着法兒的巴結自己，莫說這幾個破布幣了，就是真金實銀也有人趕着趟兒的往自己身上推呢，可這幫傢伙倒好，明擺着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休怪老子翻臉無情了，青年男子沉下臉來，眼色陰鶩，軍規綱常早已拋之腦後，
“給我打！”
短短三個字，眾士卒怔愣有一瞬，不知是誰大吼一聲，反應過來的兩隊士卒立馬便你嘶我吼的扭到了一起。
九歌見狀微微蹙眉，當真是個草包霸王，他以為軍營是他家開的嗎，如此囂張跋扈，無所顧忌，該打。想畢眉梢一揚，扔掉手中的鐵犁華子，九歌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上前，一拳揮在了男子胸口，男子未曾設防，突如其來地吃了一痛，大罵一句剛要還手，九歌就勢側轉到男子身後，右手猛地一勾，瞬間扼住了青年男子的脖子。九歌冷笑一聲，語氣陰沉道：
“我這雙手，殺過敵寇，殺過匈奴，今兒個按律了結了你，想必都尉大人定會理解。”
青年男子只覺喉間一緊，差點沒憋過氣去，眼下聽九歌如此語氣，知道此言不假，嚇得忙一邊掙扎一邊討饒道：“壯士饒命，小龍有眼不識泰山，今兒這賬算小龍欠下的，改日定當作賠。”
旁邊那幾個士卒見老大被人劫持了，一下子失去了仰仗，瞬間停了打鬥，那王青哪肯收手，捂着紅腫的眼睛，對着身邊一個士卒猛踹兩腳方才罷休。
“改日作賠？”九歌舒緩了語氣幽幽道：“此話可當真？”
“當真當真。”青年男子慌忙應道：“在下龍五，百夫長的親外甥，軍中上下無人不知。”
“喲！”九歌故作吃驚地鬆開龍五：“原來是百夫長大人的外甥，夏九不知，方才得罪了。”
那龍五見九歌突然變了腔調，以為她這一番刁難不過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身份罷了，就說嘛，自己的親舅舅一亮出來，哪會有人不知好歹自己找茬的，想到此，龍五瞬間一整顏色，得意道：
“現在知道了也不晚，所以這賠償？”
“自然是不用改日作賠了。”九歌恭敬道。
“這還差——”
“大鬍子！”九歌突然轉向一旁呆愣着的趙剛：“方才你給了這龍五多少孝敬銀子？”
趙剛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道：“什麼？”
“問你給了多少錢。”張干不耐煩地吼道。
趙剛心中一震，慌忙道：“一共十五個布幣。”
九歌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一臉恭謹地看向龍五：“先前的九個布幣，加上方才又被踩壞的六十幾棵菜苗，看在百夫長大人的面上，這零頭就免了，剛剛好十五個布幣。”
“你——”龍五原以為這夏九知曉自己身份後會識趣地主動收回賠償之說，並恭敬地奉上孝敬銀子，卻不料這夏九如此不識抬舉，氣急的龍五面色驟沉，卻又無可奈何，氣洶洶地將方才趙剛給的布袋往九歌手中一摔便揚長而去，走的遠了，卻又回頭道：
“你給我等着。”
九歌掂量着手中的布幣，這東西倒是新鮮，實打實的文物啊，若是放在夏靈的時代，莫說一百多株菜苗，一畝良田都能拿下了。
趙鬍子見小霸王走了，深吸了一口氣也準備撤退，剛邁開腿，
“站住！”九歌淡淡的一聲讓趙鬍子差點沒站穩，他方才可是見識了這位夏九的厲害，那個下手速度，簡直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啊。
趙鬍子心裏慌的很，說到底，自己便是那始作俑者，也活該被夏九惦記了。
“拿着！”九歌將手中的布袋扔給趙剛。
趙剛一愣，有些不解道：“壯士這是何意？”
“人是你引來的，這重新置辦菜苗的差事自然由你來做。”九歌看一眼趙剛，接着道：“菜苗一個刀幣二十棵，我只要我那一百棵菜苗即可，當然，如果你們想來幫忙也不是不行。”
趙剛一時有些轉不過彎，盯着九歌半晌不動。
張干不耐煩的過來推他一下：“看什麼看？讓你買菜懂不？剩下的錢自己收着，別再傻不拉幾的交什麼孝敬費了，也不嫌丟人。”
趙剛被張干這麼一擠兌，瞬間明白過來，心下是又喜又尷尬，忍不住對九歌一抱拳：“壯士大義，日後若有需要，趙剛自當效力。”
“那便來幫我種田吧。”九歌淡淡道。
眾人一愣，轉而都大笑起來，趙剛撓着腦袋，也跟着憨笑不已。
不遠處，韓修沐看着一番鬧劇竟是如此收場，不由的對身邊臉色漲紅的百夫長呵呵一笑：
“這幫新兵如何？”
“屬下慚愧。”百夫長衛進一臉羞愧道，心下將那不爭氣的外甥從裏到外罵了個遍，自己每日忙于軍務，想不到這混小子不務正業也就算了，竟荒唐到訛人錢財，到處給自己招罵名，十足一個軍痞子，看一會回去怎麼收拾他。
“你是該慚愧。”韓修沐淡淡道：“大司馬將自己的獨苗交給你栽培，本指望在軍中能收收他的性子，可你倒好，放任不管，栽培出一個混混來了。”
“都尉教訓的是，屬下回去必將嚴加管教。”
“讓他長點記性吧，軍規可不是寫着玩的，今日我倆既然未出面，我就當沒看見，倘若有下次，別說大司馬的公子了，就算是大司馬自己，也越不過這軍規。”
“是，屬下明白。”衛進忍不住擦了擦額上滲出的汗。
回到營房，九歌實在是鼓不起勇氣進去，光是站在門邊就能感覺到裏面熱浪滔天，王青他們幾個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氣候，一個個若無其事地進了營房，王青一進營房就往床上一躺，結果剛躺下又跳了起來：
“媽呀，我的屁股。”王青捂着屁股大叫，這才想起之前和那些人打鬥的時候傷了屁股，站着時還不覺得怎樣，方才那麼用力一躺，整個屁股火辣辣的疼。
“怎麼了？我瞧瞧。”趙旭剛用水洗了把臉，隨手一擦便走了過去。
“被那群混蛋踢到屁股了。”王青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抬手便褪了褲子，九歌來不及避諱，捂着眼慌忙跑開。
一路上九歌都在想着營房的事，這夏天才剛開始便已經熱成這樣，而自己每日裏都是一副打包嚴實的粽子形象，在一幫下了操場就喜歡光膀子的男人堆里實在是太過扎眼。
九歌一心只顧想自己的事，前面有台階也沒發覺，腳下一個落空，身子猛地向前衝去，九歌大驚失色，卻不料手臂瞬間被拉住，韓修沐一臉無語的看她，
“你走路都不看腳下的嗎？”
九歌一愣，轉而訕訕地笑道：“看是看了，沒往腦子裏去。”
韓修沐不曾想到九歌會如此作答，忍不住笑了笑。
“咦？都尉手中拿的是什麼？”
“瓢葫蘆，取來晒乾舀水的，怎麼了？”
九歌盯着瓢葫蘆尋思片刻，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忍不住興奮地看向韓修沐：
“韓都尉這瓢葫蘆是在哪裏取的，可還有剩餘？”
韓修沐奇怪地看她一眼：“外牆上多的是，你若是要，自己取來便是。”
九歌心中一喜，喜笑顏開道：“謝韓都尉提醒。”說罷，也不管上下級應有的規矩，一溜煙便跑走了。
韓修沐瞧她這一驚一乍的，不由得搖了搖頭自己走開。
再回營房的時候天色已晚，張乾等人正搖着芭蕉葉子納涼，王青趴在榻上一動不動，趙旭坐在旁邊，時不時地抬起雙手就是一拍，地上已經鋪了一層昆蟲屍體。
見九歌進來，王青那生無可念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此時的九歌，手上提的，脖子裏掛的，腰上系的居然全是瓢葫蘆，王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夏九，你這是要賣葫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