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殺心
又去了一夜，陸白緩緩收功起身，心下一片明悟。腦中圖畫可以演化為一套劍招，他冠之以靈蛇劍法。而體內真氣運行的方式，頗為詭異，他細細想來，或許並不為修鍊真氣，乃是為著沖刷經脈去的。
劍招還要仔細揣摩，但不能是現在，現在有更緊要之事。
陸白盪開一身野人裝扮，施展身法，翻去了山峰另一面，終於讓他尋到一處山腰洞穴。裏面漆黑深沉，卻讓他找到一個亂草掩映着的木盒。個頭不大，只好拳頭大小一個，打開看去，裏面有一塊碎銀子般的雜鐵。他把雜鐵拿起來掂掂，一兩銀子的塊頭竟有十兩之重，當然不會是雜鐵。
無論地圖所指是不是這個東西，格外也再沒有更像寶貝的了。陸白不敢耽擱，翻山越嶺找到怡然自得的馬兒，一路快馬加鞭，於離庄八日後回到了白大耳莊子上。
白大耳把他上下驚疑一遍，道：“楚兄弟已經動身去飛霞山莊了，丫頭……還不能下床。”
他那一身，連幾個婆子也瞧不下去，趕緊給他燒水逼着他去洗澡換衣服。
陸白好生清洗了一遍，去掉一身的疲累，低嘆着步進了耳房。
楚憐明眸澈亮，偏不瞧他，撅着嘴別過小腦袋去。陸白坐到床邊，伸手去把脈，卻被楚憐摔開，把小手藏進了被窩。
“你自己尋死，也要怪我么？”
“就怪！”
“那好罷，好生休息，我便走了。”說著便起身要離去，見楚憐還是不轉頭看她，補了一句：“出庄多日，我也該回去了，日後有緣再見。”
這一聲，像是又給刀子扎了一下，楚憐“嗚嗚”地哭了出來，便拿頭枕使勁朝陸白砸了過去，突然胸口劇痛，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陸白就開不下去玩笑，快若閃電地出手點了她幾處穴道，讓她動彈不得，再去摸脈。“幹嘛打我？你再打我，我便不帶你去飛霞山莊了啊。”
楚憐一怔，心下猛然激烈起來，卻苦於不能動不能說，眼睛滴溜溜轉，閃爍出一片淚花來，急得不行。陸白輕輕拍了她一下腦袋，嗔怪道：“小孩兒一個，偏有這麼急的性子。聽我說，三天之後咱們便動身回庄，所以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其他不相干的。要是三天後你還下不來床，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陸白出了耳房，把白大耳又叫進了堂屋飲茶，道：“白老丈，多虧了你。”他制止了白大耳說話，又道：“此截蛇皮收下，日後不論遇上什麼難題，不論是何人，拿此蛇皮來飛霞山莊尋我，我盡一切能為來幫助尋我之人。”
“啊，小兄弟太客氣了，呵呵，呵呵！”白大耳眉開眼笑，也不做作，立即收下蛇皮鄭而重之揣進了懷內。於他來說，陸白的保證不啻一道免死金牌，那可是江湖人啊，天下第一庄的少俠高手的保證！
“三日後我便與丫頭離開。”他遞過去一張方子，道：“此方所載草藥，三日內煩白老丈於興州城給我能買多少買多少。”說著又要遞過去搶自吳老爺的銀票。
白大耳趕緊推手拒絕了銀票，連連搖頭道：“我有錢，有錢！啊，小兄弟寬心，只要有的，必定給你買回來。”他心想有了陸白的庇護，可不比一把銀票值錢？
“三日後為我和丫頭套一駕馬車，就用我的那匹馬，不需馬夫。”
白大耳應聲離去。
楚憐依舊對他愛理不理，陸白把涼水鎮上聽來的各種笑話翻了個遍，終於讓丫頭有了回應。
“陸大哥，你成婚了沒？”
“沒有。”
“可有心上人？”
“沒有。”
“可有兄弟姐妹？”
“沒有。”
“那，那個受傷的姐姐是誰？”
“不認識。”
“騙人！”
“沒騙你。”
“那你們為什麼會認識？”
“一些江湖事……”
不料終於讓楚憐抓住了把柄，嚷道：“你說不認識，下一句就認識了！”
陸白笑道：“我確實不知道她叫什麼，來自何處。我們因為一些江湖事偶有交集而已，你拿刀子扎自己，是她救了你。”
“那你會不會想她？”
“有時會。”
“想她什麼？”
“想她是誰。”
“那你就是有心上人了！”
“沒有，我有時也會想你。”
“那可不行！”
“嗯？”
“心上人是妻子，我是你小妾，所以你不能想我。”
“你是我妹妹，小孩子胡說八道。”
“那個姐姐不太好看，你們生的寶寶，可就不能像你一樣好看了。有沒有好看的心上人？”
陸白啞然，心中浮現出絕美俊冷的外域女子面容來，聽到楚憐的後面一句，不自覺又想到了寒青雪，一時間心緒頗雜，說不上是何種想法。
“哦，那就是有了，你偏不告訴我。”
陸白搖頭嘆道：“我不願意你跟着我，便是因為我是個隨時會橫死之人，有不能說出來的秘密。這個秘密讓我不能去把任何人掛在心上，干係太大了，如若事情敗露，便會讓身邊人脫身不得，徒然害了性命，你明白了嗎？”
“你會告訴我秘密嗎？”
“會的，但不是現在。”
“我有一個辦法，讓你不會橫死。”
“嗯？”
“做壞人！好人才會早早死掉，壞人可以壞很久的！”
陸白失聲笑道：“要是壞人，可不就不管你了？”
“那……或許我以後會害死你！陸大哥，哎呀，我想跟着你，又怕會害死你，我……要不我還自盡好了？”
陸白一下子心情沉重起來，捏過楚憐的手搖頭道：“不會的。有我護你周全，旁人也不能欺負你，又怎會讓你來害我？你若真的害我，也是我心甘情願。不要亂想了，天下只有自己作死之人，一切因果皆是出於自己，與旁人原不相干的。”
楚憐似懂非懂，忽而又道：“陸大哥，你殺過人嗎？”
陸白有些尷尬，十分不想回答，卻苦笑道：“殺過，不少。”
“太好了，以後我便會幫着你殺人啦！”
“胡說！”陸白聲音轉厲道：“人生苦短，該是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如何又去想殺不殺人的！我是迫不得已……”
“哼，我連自己都敢殺，你也不必像教小孩子那樣教我！”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
“不小了！”楚憐雙眼閃爍着光芒，堅定地說道：“陸大哥，我不殺自己了，我也不輕易殺人，要是有人對你不好，我才去殺他，斬草除根，一家子都殺了！”
陸白心下一片冰涼，這些話，在一張稚嫩的臉上說出來，他怎也不敢相信，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討厭我！”
“又胡說！”
“哼，我便要殺人，便要想着殺殺殺！你說因果出自自己，與旁人不相干，那我娘也是自己尋死啦，我外公也是自己尋死啦！”
陸白心說你娘還真是自己尋死，卻不敢說出去，嘆道：“你知道你娘和外公如何死的？”
“知道！”楚憐恨聲道：“爹喝了酒就哭，他便整天罵自己，說咱們誰也沒惹，為何會有災禍降臨，為何世上會有如此險惡之人，你沒惹他，他也要來殺你，還殺你全家！”
陸白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要殺人，就要殺盡他全家，不然以後就該別人來殺我啦！但我只會為你殺人！”楚憐鄭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