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白家莊
於此時的陸白心中,那三個粗野打扮的高手,在他擊殺司徒恨之後橫身攔截,自然是敵非友。而女子的出現,應是瞧出那三個要在他與鏢師動手時插手對付他,這才來幫手。
為什麼?
他現在無暇考慮為什麼,他現在應該考慮如何在眼前形勢下脫身。
“朋友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插手我飛霞山莊之事?”
黑劍也不知道為什麼。郡主的命令是試探這小子的劍招,但似乎眼前局面有些亂。這些鏢師,隱隱跟四海堡傳遞消息之人扯上了關係,而且又莫名其妙多出個不明來路的高手女子。只是眼下,陸白和黑臉女子都深受重傷,劍招自然不可能施展得出來,怕一交上手,陸白自己就崩裂傷口倒地死了。所以他一句話不說,氣機遙遙鎖定兩人,等待着郡主的命令。
戴着醜臉面具的郡主竟於此時笑了出來,緩緩起身走到黑劍前方,道:“你認識她?”眼睛便朝站立不穩,要陸白攙扶的黑臉女子看去。
陸白第一反應,是對方認識自己,不然怎可能以老朋友問話般的語氣說話?但他肯定自己從未見過此醜婦,搖頭道:“與閣下一樣,今日才萍水相逢。”他瞧出醜婦一定是三人中領頭的,所以稱呼得十分客氣,“閣下究竟意欲何為?就當真不怕與我飛霞山莊為敵?”
郡主格格笑出了聲,帶着俏皮的語氣道:“看不出來,年紀輕輕扣帽子的本領真是不小。打了這麼半天,為何仍不見你說的飛霞山莊高手?我倒是覺得你與那個「叛徒」還真的是私人恩怨,你挾私報復,飛霞山莊真的知情?”
“知不知情與閣下無關。”
郡主笑着搖了搖頭,似覺可惜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為,一點小事也不敢承認,看來也不過如此。”
陸白心下暗罵,搞不準此醜婦究竟想要套什麼秘密。現在看來,應該與他不是仇人,不然不會說這些不相干的廢話。眼下無論他還是身旁的黑臉女子,若再不及時療傷,怕真的要歸位了。可對面三人勢強,局面根本不由他掌控,再說得難聽一點,他的小命捏在人家手裏的。
越想心中越恨,加之重創之下心性不穩,陸白苦苦思索都沒辦法解開眼前的局勢,不禁有些暴躁起來,不耐煩地冷哼道:“世上本不缺少自以為是之人!是敵是友,閣下給個痛快的!”
“你說我自以為是?那你跟我說說,什麼是自以為是。”郡主像沒聽見他“是敵是友”的話。
“無憑無據,以自認為的「有道理」去揣度他人,即是自以為是!”
“格格,說得好!”郡主鼓掌笑道:“看在你伶牙俐齒的份上,今日我便放過你。不過——”郡主肆無忌憚地在他和黑臉女子身上掃了好幾個來回,不容置疑地說道:“希望下一次見到你,你能告訴我此女是誰!”
陸白不敢相信此人竟這麼隨意地放了他!不過眼下可不是揣摩疑問的時機,本想丟下手上黑臉女子,卻也不敢當著對方三人的面棄人而去,眼睛仔細地朝三人看去一遍,攙扶着黑臉女子上了羅挺的馬,故意朝西邊繞道而去。
待陸白消失在視線中,郡主沉思了好一會,才走到白劍面前問道:“你的傷如何?”
“不礙事,只一兩個月無法與人動手。”
郡主問向黑劍,“那女子的武功什麼來路?”
“恕屬下眼拙,認不出來,或者不是中原人。”
“不是中原人……”郡主臉色一沉,道:“立即回興州讓人來處理屍身,給我仔細盯着振興鏢局!”
……
行不過數里,天色已經黑沉了下來,馬兒早已跑偏了方向,陸白是一點也沒察覺。黑臉女子渡來的真氣漸漸自行消散,陸白只覺頭眼昏重,甚至捏針的力氣都沒有了。將要倒身下馬時,他依稀看到不遠處一群高聲闊語的村漢,提着七八個燈籠朝着自己走來。說的什麼他聽不分明,只能從一片笑語中分辨出這些人大概是喝了酒在說醉話。
眼前天地倒轉,陸白跌下了馬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一個半大的鄉下丫頭正捏着他鼻子,灌他吃湯藥。他這突然一睜眼,把丫頭嚇得驚叫了一聲,碗便落在他身上,湯藥浸濕一片。
“啊,可嚇死我啦!”丫頭拍着胸脯怨道:“你倒是說一聲啊。”旋即又慌張道:“哎呀,你看你,葯都灑啦,燙着了不?要換衣服不?我去叫老爺。”也不等陸白反應過來,急急地轉身跑出了門。
這是一間尋常的莊園廂房,陸白睡在一張吱呀響的床上,樑上四角有幾張蜘蛛網,屋裏散亂着一些家什農具。他的衣服物件在床頭木柜上疊放着,銀票、信件、金針、“煌夜”是一樣不少。衣服上血跡與破漏處依舊,大概沒徵得同意,人家也不敢給他洗了。
陸白真氣輕運,體內黃芽搖曳,內傷依舊,只刀劍傷口纏綁着布帶,有濃濃的草藥氣息,倒是止住了血。他苦笑一聲,自己這個“少年壺公”卻被人用拙劣的江湖郎中手法醫治,世事奇妙啊。
手法雖拙劣,草藥倒是很好的。他真氣一吐,把沒**道的金針震了出來,又換着地方扎了進去。
不片刻,屋外響起幾個童子的嬉笑聲。三個小孩小腳亂踏着跑到門邊伸頭探腦地看他,像是看稀奇事物一般。
“去去去,自己耍去!”一把粗糲的聲音把小孩揮退了,自外間院子步進先前跑出去的丫頭和一個獵戶打扮的老者,正是賣給他人蔘的白大耳朵。
“小兄弟醒了?哎喲,你這一身的刀疤哦,忒也嚇人!”
陸白撐起身,拱手謝道:“多謝老丈相救!此處是……興州城白家莊?”
“可不是!”白大耳朵讓丫頭去扶陸白,道:“我記得小兄弟是飛霞山莊的?是碰上仇人了還是強人?”
“江湖事,老丈就敢出手救人?”
白大耳朵嘿嘿笑道:“九百兩如何不敢救?”
“九百兩?”
“人蔘賣你一百兩,你卻給了老頭一千兩,怎麼小兄弟忘了?”老頭哈哈笑了起來,又道:“老三娶媳婦兒,老頭喝了酒回來見到你,周圍可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不管強人還是仇人,總之他不會知道是老頭把你給救了。”
陸白心說江湖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不過他也確實沒有仇人,振興鏢局的死了個乾淨,要說那三人是仇人罷,偏又是他們放了他陸白,想來也不可能來找老頭的麻煩。正要再次道謝,突然想起一事,驚道:“只我一個人?不是……還有……”
他這一說,老頭面色便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嘆道:“只怕不中用了,在東耳房,一個女娃娃,老頭不敢下手治傷,讓這丫頭掀開衣服一看,當場把她嚇暈了。我只得叫來老婆子,粗手粗腳的給她撒了葯,胡亂包紮了一遍。那女娃娃一直發著高燒,今早丫頭來說,身上已經有些涼了,雖然沒死,怕也挨不到天黑。”
“我沒事了。”陸白輕輕拿開丫頭的手,站下了床,“我去看看她。”
“你?”老頭見他下床,趕緊扶住他,道:“你都沒好利索……”
“沒關係,我是有武功的江湖人,也是大夫。”陸白輕笑了一聲,拿過針囊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