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同行
人們常說，吟遊詩人有九成九都是神經質。
毫無疑問，比奇·路德就是那九成九中的一員，甚至可以說是其中拔尖的個體，他的話匣子中似乎藏着說不盡的騷段子，從最初相遇到目前為止根本沒有看出要停下的趨勢。
萊耶斯即便是機械生命，也覺得煩不勝煩。
他真是後悔吼了那麼一嘴，早知道就讓這話癆和便便的臭味相伴多好。
只不過他必須得承認，吟遊詩人在遊歷各地的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的見識，而他目前的狀況確實需要經驗豐富的本地嚮導。
比奇·路德是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選。
詩人繼續陶醉在自我欣賞的世界中，而萊耶斯已經蹲下身翻找着胖瘦二匪口袋和內襯中的物品。
撿屍摸裝備，遊戲的樂趣莫過於此。
看樣子胖瘦二匪攜帶的財物並不多，除了一些金屬小玩意外，就只搜刮出三枚銀幣和十來枚盧德蘭銅幣，銀幣正面鑄成的徽章與他持有的盧德蘭銀幣類似，卻又有些細小的區別。
而且這些銀幣有個特點，那就是臟，也不知道是油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的黑色污垢將銀幣正面的徽章縫隙填滿，抹在手中給人粘稠的感覺。
“啊哈，是盧德蘭舊幣！”
比奇忽然出現在他身後，指着他手中的臟髒的銀幣說道。
“舊幣？”
萊耶斯看向手中，《城邦》中關於貨幣的分類相對籠統，即便這三枚臟舊的銀幣顯然與現在的盧德蘭銀幣有不小的差別，但在物品信息中仍然還是顯示的「盧德蘭銀幣」。
“二十七年前，盧德蘭公國曾經大量召回過市面上流通的銀幣，鑄成新幣后流入市場，這就是現在使用的盧德蘭銀幣。而總還有些舊版銀幣沒被召回，與新幣同時流通使用。”
比奇嘖嘖稱奇：“我還沒怎麼見到過舊幣，現在市面上的舊幣太少了。你知道嗎？當年召回的舊幣據說是二千七百萬枚，重鑄的新幣卻有三千五百萬枚，據說新幣的含銀量比舊幣要低一些，所以普通的銀幣兌換的銅幣是六十四枚，舊幣卻能兌換七十三又六分之五枚銅幣。”
原來如此，雖然比奇無疑是個煩人的話癆，不過此刻卻也發揮了作用，那就是為萊耶斯補齊了部分世界觀。
“看來咱們有錢了！”比奇眼中放出精光，用手肘杵了下萊耶斯的胸膛，一副熟絡的樣子將另一隻手搭在他肩頭拍了拍。
“修正一下，是「我」有錢了。”
萊耶斯的機械式思維立刻糾正了比奇話語中的漏洞，這筆錢無論怎麼算都應該是他的財物，什麼時候跟你一個吟遊詩人掛上鉤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看見的人都有一份？萊耶斯，我的朋友，別這麼吝嗇於金錢，這世界上還有許多值得你追求的東西，比如廣闊的天空與碧藍的海洋，金色的陽光與姣好的酮o體……”
萊耶斯面無表情，打算轉身就走。
比奇見狀不妙，抱住他的大腿不放，痛哭流涕地直嗷嗷：“萊耶斯，就捎上我吧，你看我只是個瘦弱的詩人，不會消耗多少食物的，何況你想想，在空虛寂寞的夜晚，至少你還能聽見魯特琴和我的歌聲，這不虧啊。”
萊耶斯不為所動，你那些露骨的歌謠還是去妓坊里吆喝吧，公共場合聽你在那歌唱，我簡直都不好意思摸臉，燙得慌！
【觸發任務：第一個好友】
【任務內容：比奇·路德向你展示了友誼，或許你可以考慮與他同行，結識你的第一位朋友】
【任務獎勵：】
【比奇·路德的好感】
【莫金銀行貸款額度：＋700枚新制盧德蘭銀幣】
【經驗：150點】
【可選擇是否接受】
還用得着選嗎？就這些微不足道的獎勵，根本不能抵消比奇話癆的屬性，他可受不了一路與比奇同行。
於是他果斷地……選擇了接受。
“果然還是經驗重要。”
他看向比奇時，就像看到一個自走型經驗禮包。
……………………
他們距離奧博雷爾城本就不算太遠，加上有馬車的幫助，不到一日的時間他們便來到城門前。
由於1783位元組的容量限制，他損失了不少作為AI9時掌握的數據記憶，對《城邦》的了解也僅限於最基礎的部分，具體的地理位置和民風民俗是難以記起的了。
不過他有「碎嘴子」比奇作伴，在一路的叨叨聲中，他也對目前所處的位置有了些了解。
這裏是一座近海島嶼，屬於盧德蘭公國的管轄境域內。
島上大致的可以分為四個區域，其中兩個區域由於舊年戰爭的原因幾乎已經淪為廢墟，奧博雷爾是島上唯一能能稱作城邦的城市，獨佔海島東部版塊，毗鄰大陸，而剩下南部版塊則是大大小小的村鎮錯落，他自己便來自其中一個小鎮。
靠近奧博雷爾的城門，萊耶斯拽住韁繩，將馬的速度降下來，緩緩靠近在城門處檢查過往車輛的守衛。
“迪摩根，我親愛的朋友，沒想到今天是你在城門這兒值守！”
他們的這輛馬車屬於用來運貨的類型，車廂其實就是一整塊木板加四塊小木板簡單圍合起來而已。
由於一路上只有比奇在自言自語，萊耶斯根本不理會他的緣故，即便是話癆也會感到內傷和鬱悶的，此時見到熟悉的人，立刻歡快地招呼起來。
“比奇……哼！”
相比於比奇的熱情，叫做迪摩根的城門守衛則顯得冷淡……不，應該用敵視來形容，那看向比奇的眼神毫無疑問是帶着仇恨而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破爛佬，竟然還敢出現在握面前？滾！趕緊滾，否則我要你好看！”
迪摩根握住腰間的劍柄，一下將劍刃拉出一半來，跳躍在鋒刃上的寒光催促着萊耶斯識相甩起鞭子，驅使馬匹向前行走，直到離開迪摩根的視線範圍。
“他不該那樣對我，太失禮了！”
比奇不住地搖頭：“虧我還那麼熱情地沖他打招呼。”
“你們認識？我想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子吧。”
萊耶斯可不相信那守衛會無緣無故地沖比奇發火，雖然這位吟遊詩人隨時隨地都能用他獨有的談話技巧讓人火冒三丈，但那也應該是在他開始喋喋不休以後。
而剛才他只是打了個招呼而已。
“根本就沒發生什麼，是他太敏感了！”比奇嚷嚷着：“他總以為我和他老婆露絲上過床！”
難怪迪摩根對他的態度會如此惡劣，萊耶斯想着，對於人類男性而言，這種事情應該是相當令人惱怒生恨的吧。
“那你上了么？”
與吟遊詩人的神經質並列而廣為流傳的，是他們的風流。
似乎大多吟遊詩人都是天生的情種，撩撥女性情感的技巧簡直像是融入他們骨髓那樣信手拈來，令人嘆為觀止。
即便比奇真做了那樣的事情，他也一點不覺得稀奇。
“當然沒有！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比奇一臉驕傲地說道：“我只會和妓坊的姑娘以及單身女郎共度床上時光，絕不會碰他人之妻。”
“這件事的起因是由於某次他見到我被背影像是露絲的人扶着回到旅店，但那根本就不是露絲，而是鶯語坊的安潔小姐，只是那天穿的衣服恰好與露絲的裝束有些相似而已，無論我怎麼解釋，迪摩根都不肯信。”
比奇嘆了聲氣：“露絲是個好姑娘，也是合格的妻子，只可惜他的丈夫是死腦筋，聽說現在他們家庭鬧得很不愉快，真是令人惋惜。”
馬車行駛到城中的街道上，隨着車輪緩緩地轉動，他們來到了一棟裝飾得格外氣派的石砌建築外。
“這裏叫做玫瑰坊。”
比奇顯然對這地方不陌生，指着石屋小門旁邊的那塊懸挂的鐵牌，牌面上沒有文字，只有一朵玫瑰樣式的花紋。
“這是城中最貴的妓坊，同時也擁有最好的姑娘們，不過相比於鶯語坊，這裏的姑娘們太「冷」了，總感覺沒什麼熱情。”
雖然嘴上有嫌棄的意思，不過比奇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拍拍木板讓萊耶斯把馬車停靠在玫瑰坊外。
“不過有時候吧，性情偏冷的姑娘也特別有情調。”
“要一起進去坐坐么？玫瑰坊的老闆是我的歌迷，說不定她會給我倆打個對摺。”
萊耶斯搖搖頭，倒不是故作姿態，實在是作為人工智能的他目前為止對這方面一丁點的興趣都沒有。
“真可惜。”
比奇遺憾地咂咂嘴：“你是第一次來奧博雷爾吧？那我可以推薦你一間旅店，叫做「三粒山楂」，就在西街的街角，雖然比不上最好的旅店，不過在合適的價位中，他家的房間是最乾淨的，而且自釀的酒味道不錯。”
……………………
與比奇告別後，萊耶斯首先是來到了車馬行，連車帶馬出售給他們，現在他已經來到了奧博雷爾，自然也就不需要代步工具了。
馬匹的成色還不錯，馬車本體做工就比較粗糙了，最終以七十枚盧德蘭銀幣成交，萊耶斯對此相當滿意。
“三粒山楂……”
他在西街四處張望着，終於找到了寫着「三粒山楂」木牌的旅店。
“就是這兒了吧。”
推開門，陳釀的酒香與歡快的歌聲瞬間包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