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丈母娘到訪

按理說，馬家和楊家這樣的大戶聯姻，從談婚論嫁到擇日成親，長則三年五載，短則一年半載。像馬瑞這樣從定日子開始一個月內就要娶進門的，可謂極其罕見，日程安排得如同趕集。

雖然時間緊迫，大戶人家的規矩卻是一樣不少。

為了彰顯這門親事的誠意，必須讓說媒過程變得艱難，以顯得男女雙方不顧千難萬阻，生死相依的決心。

當然，馬瑞連楊史蓓面都沒見過，新郎也是臨時收到通知，壓根沒有交集，所以沒有什麼難度可言，怎麼辦？

有困難就克服困難，沒有困難就製造困難，人類在這方面一脈相傳，從未令其他物種失望過。

雙方委託的媒人要往對方家裏跑足十八次，俗稱“門檻踩爛”，以示結親的誠意。每次也不一定跟下聘禮似的帶上豐厚禮金，只需帶點男女定情信物，雙方隨身應用之物即可。

女方媒人遞給馬瑞的有時是一方綉帕，有時是一枚金釵，或是一套女方的藏書，表示未來妻子秀外慧中，情意綿綿又知書達理。

可是馬瑞一看就知道這方綉帕是外邊布莊買的，還綉着人家門頭字號；金釵也完全不足以算定情信物，款式如此老氣橫秋，表面如此嶄新閃亮，一看就是媒人大媽這個年紀的喜好；送來的書也新得像是刀切斧剁的豆乾，平平板板，整整齊齊，根本沒被翻閱過。

不過幸好，媒人經驗豐富，送來的不是渲染兒女情長的小說，而是顯露女方博古通今的史書。

馬瑞正要研究研究啟源大陸的歷史進程，這一套史書算是解了馬瑞燃眉之急，欣然收下后專心苦讀起來。

整個馬氏宗族乃至整個楓林鎮都在為中秋的喜事忙碌，與外面的忙碌相比，準新郎則淡定愜意得多，每天依舊懶懶散散，除了偶爾受父親召喚去正廳與其他家族派來的賓客會面，其他時間都在翻閱史書，與印象中的中國古代比較。

地球上夏商周這三個朝代太過遙遠，除了不易破壞的物件，遺留下的文獻極其稀少，很多傳聞故事並沒有文獻佐證。

而啟源大陸對於這個時期記載詳盡，只不過史書字裏行間有些誇張，這些古代君王各個出奇強大，甚至位列仙班，動則斬妖除魔逆轉乾坤，就連名聲最差的周幽王居然都是傳聞中的大乘之境，連帶褒姒都成了能化身人形的妖后。

這麼強還能被蠻荒犬戎殺了，騙鬼呢？馬瑞不屑地撇撇嘴。

接着記載的歷史就出現了更大差異，春秋戰國不再是各路諸侯國戰，而成了各大氏族的修真門派之爭。直到這一步，馬瑞還能理解，哪怕春秋五霸棄文從武，成了各路修真高手。

歷史時間線的分水嶺緊隨其後，在地球上由嬴政滅六國一統天下，開啟了兩千年無上皇權之始。而啟源大陸則是萬龍之祖吞併六大氏族，妖獸橫行天下數百載，人類受盡磨難。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的改變都是由妖獸而起。”馬瑞看完這一部分史書，自言自語道。

“對呀，老早先生就說過，咱們的歷史就是人與妖獸爭鬥的歷史。”梅兒在一旁端茶倒水，好不容易聽到小少爺說話，隨聲應和道。

總比人和人爭鬥的歷史好，馬瑞心裏吐槽一句，但沒說出口。

“妖獸那麼強嗎？現在妖獸怎麼都快絕跡了呢？”馬瑞有點想念那個妖魔橫行的年代，說不定自己隨處吃點東西就能發達了！

“因為三大門派的仙人們替天行道啊！”梅兒說到人類榮耀，語氣變得萬分自豪：“據說那些老神仙神通廣大，到今天都還活在世間呢！妖獸嚇都要嚇死了！”

三大門派馬瑞倒是有所耳聞，算是啟源大陸修真門派的究極巔峰。儘管統治着啟源大陸，但對於之前的馬瑞來說，太過遙遠，還不在考慮範疇。

山河派只是其中一派的旁支，世俗地位已經如此之高，收徒如此之嚴苛，馬瑞哪還敢覬覦三大門派？

好比馬瑞前世年幼時經常煩惱，猶豫不決將來讀北大還是清華，後來事實證明，這些煩惱都是都是因為作業太少，想得太多。

不過自從知道自己可以吸收妖獸能力，馬瑞內心開始有些騷動，就好象忽然拿到了北京戶口，清華北大變得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三大門派說不定也可以考慮考慮了！

“三大門派也收弟子么？”馬瑞隨口問，也不指望侍女能懂得這些。

“收啊！”沒想到梅兒立刻做出了回答，令人心驚的答覆：“夫人的哥哥不就被收進無量山了么？”

“什麼？我娘的哥哥？我的舅舅？”馬瑞一個激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唐家居然有如此龐大的背景？

“是啊！”梅兒肯定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失了幾分氣勢，悠悠道：“不過跟着老神仙去了二十多年，什麼消息都沒帶回來，唐家也打探不到……”

“哈？”馬瑞愣了愣，眼睛轉兩圈，想通了其中的事理。

就好像小鎮少年考取了名牌大學，當地媒體吹捧一番，光宗耀祖揚眉吐氣。結果這人讀完大學出國深造，甚至改了國籍，並且斷了聯繫，與家裏老死不相往來，對於老家的親人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除了父母以“孩子混得不錯”自我安慰，一切都沒有改變，甚至還不如那些沒讀名牌大學，在老家工作贍養父母的普通人。

同樣，對於唐氏宗族來說，少了個唐家少爺，二十多年來除了偶爾提及有些顏面，其他一無所獲。甚至這種成就感隨着時間推移，成了一種負擔，成了一種笑柄。

唐氏宗族出了一個無量山的弟子，聽起來不凡，實際還不如史家那位山河派總教習。儘管山河派無法與無量山相比，但縣官不如現管，能看得見摸得着的資源才實際，看看這史家如今多強勢？

“我要是進了三大門派，一定把你帶着。”馬瑞深吸一口氣，如今在這啟源大陸，對自己最好，又與自己說得上話的就只有侍女梅兒。馬瑞要是真的走個二三十年，梅兒若是能找個好夫家倒算了，萬一被人欺辱，馬瑞心有不忍。

“嗯！”梅兒笑得很開心，雖然知道小少爺肯定是開玩笑，但梅兒喜歡小少爺能這麼說。

轉眼半月過去，媒人們以每天一次的頻率拜訪，門檻踩沒踩爛不知道，但拉車的馬匹估計跑死了，垂雲鎮和楓林鎮可離着三十多里地呢！

今天算來是最後一次媒人上門，馬瑞頗為好奇這次媒人還會帶點什麼信物來，畢竟連女方的綢袍緞帶都送過來了，這次該不會是貼身褻衣吧？

還是那個時間，院外傳來腳步聲，但略有不同，馬瑞微微一愣：今天人怎麼變多了？

正奇怪着，馬躍帶着幾分快意的聲音響起：“阿瑞！快出來迎接你的丈母大人。”

丈母娘？

馬瑞放下手中的書，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媽的！最討厭和帶着老娘的女人相親！

不過既然已到門外，馬瑞還是起身整理整理衣襟，幾步跨出了房門。

馬躍和唐璨夫妻倆正謙卑地與一名身姿頎長的青衣女人交談，後面跟着幾個奔波了十多天臉色萎靡的媒人。

青衣女人看年紀與唐璨差不多，身材則高挑幾分，畫著濃妝的容貌比起唐璨更妖艷一些，一顰一笑都透着媚態，烏髮精緻地梳成九曲十八繞的誇張髮型，前前後後掛着密密麻麻的裝飾珠寶，佇立在院中像是一盞水晶路燈。

“阿瑞，快來見過楊伯母！”馬躍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姿態，對着馬瑞招手。

“什麼伯母！”唐璨輕斥了丈夫一聲，嬌聲道：“要喊娘啦！”

“哦，對對！”馬躍憨厚一笑，正打算順勢介紹馬瑞，卻被頗為刺耳的女聲打斷。

“先不急！”這位楊伯母半抬起眼瞼，微微側目看向馬瑞，淡淡道：“妾身想與貴公子私下聊聊，希望兩位允可。”

一點也沒有商量的意思，言語中包含“想和希望”，但實際上如同陳述而不是疑問。

馬躍神情微緊，楊家上上下下都好說話，兩家對於這門親事也心知肚明，唯獨這一位史家的小姐，楊史蓓的娘親是個刺頭！

“當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我們就等您歡喜了再說。”唐璨微笑着向親家點點頭，轉身挽起丈夫馬躍的胳膊主動往院外走去，臨到門口不忘安排媒人，客氣道：“幾位喜媒來正廳用茶吧！”

馬躍猶自不放心向馬瑞使眼色，馬瑞聳聳肩，微微側身讓出房門：“伯母請。”

青衣女人昂首挺胸邁向馬瑞的屋子，剛進門就皺起眉頭，一言不發繞屋一圈，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把屋裏的擺設掃了個遍，樣子像極了學生大掃除后檢查衛生的班主任，似乎想從偏角旮旯里找出幾根頭髮絲來。

前世相親時，支開女兒要求單獨談的母親，十個裏面九個都是開條件，還有一個沒開條件是想問馬瑞是否喜歡年紀大的女人。

除了那位迫切想解決自身生理需求的大媽，其他母親提出的要求千篇一律，多少平方的房子，什麼牌子的車子，房產證上的名字，以及工資卡摺子。

所以馬瑞對這類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厭惡得如同看見蛆蟲。馬躍夫婦身影消失在拐角，馬瑞的臉色也就黑了下來。

也不講究什麼上座奉茶，馬瑞連侍女梅兒都沒呼喚，徑直坐在了自己習慣的位置，四仰八叉擺出個舒適的姿勢。

“你想坦白明了一些，儘早結束毫無結果的交談……”馬瑞第一次在啟源大陸露出了本來面目，冷冷盯着面前妖嬈的女人，故意拖着長音頓了頓，悠悠道：“還是想拐彎抹角談到晚上吃飯，然後咱們繼續秉燭夜談？”

女人不說話就是等馬瑞先沉不住氣，但馬瑞可是久經相親車禍現場的老手，一開口就強勢的挑明自己的態度：無所謂！

青衣女人顯然也有點意外，意外這未來的女婿如此不通禮節，不懂事理。

“你父母難道沒教你……”女人操起尖銳的聲音就準備開口訓斥。

“沒有！”馬瑞倚在靠背上，一句話就堵了回去：“你教了你女兒什麼？”

一點也不用客氣，如果可行的話，馬瑞倒更想這位楊夫人主動取消這門親事，對於馬瑞來說豈不是更好？

“你！”青衣女人一直聽說馬家小少爺是個孬貨廢柴，本來今天打算好好調教一下，讓這傻小子以後乖乖聽話，沒想到進門反而被對方訓了！不是說這個小少爺只會唯唯諾諾嗎？馬家人管這個反應叫安分守己？

“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麼？”馬瑞自顧自分析道：“既然不能當著我父母的面說，那一定是難言之隱，最大的可能是——你女兒，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