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細節成敗

越薄越鋒利，洛櫻的暗器完美詮釋了這一真理。

即便建造冰雕的千年寒冰堅實如鋼，螺鈿薄片依舊能插入冰層三分，一枚接一枚順着馬瑞逃竄的軌跡釘得滿牆都是，遠遠看起來就像冰雕上鑲嵌了不少螺鈿工藝的裝飾品。

洛櫻如此鍥而不捨的進攻當然也略有些成效，其中有幾枚薄片沾染了血跡，甚至湮染到了冰層中，如髮絲般擴散出暗紅色妖異圖案。

理論上，此刻進入馬瑞身體的致幻迷藥劑量已經足以放倒一頭奔雷獸，可是現實與預想中的畫面截然不同。

馬瑞既沒有陷入幻覺束手就擒，也沒有喪失行動能力，依舊拖着受傷不便的身體繞着冰牆與洛櫻玩捉迷藏。

“混蛋！”久攻不下，遲遲未能得手，洛櫻愈發焦急，心神如劇烈喘息的胸口起伏不定，再也顧不上之前營造的雍容氣度，轉而如潑婦罵街，指着冰牆后的馬瑞放狠話：“別讓老娘抓住你！”

“嘿嘿，你來——嘶——”透過冰牆看到洛櫻抓狂的樣子，馬瑞笑得非常得意，不過當炙熱的手掌撫至傷口，行刑般的劇痛還是令馬瑞變了變臉色，不由自主抽了好幾口涼氣，挑釁的話自然也就憋了回去。

從肩膀被划傷開始，七竅玲瓏心就不斷散逸振奮心神的清涼感，馬瑞大致可以推斷那些暗器上抹了葯，至於藥劑種類不得而知，反正對馬瑞毫無效果。

讓馬瑞吃盡苦頭的，倒是那些螺鈿薄片造成的切割創口。

這些傷口雖然纖細，但幾乎都是貫穿傷勢，有一道甚至切開了半截胳膊。若是不做包紮，單單失血也很快會讓馬瑞倒地不起。

更為致命的是身邊沒有療傷膏藥，馬瑞唯一能做的只是催熱掌心，忍着劇痛，像使用烙鐵般給自己上刑，依靠將傷口表面碳化達到止血效果。

眼看指間騰起陣陣白霧，連龍淵湖四周的看客們也心有不忍，紛紛蹙起了眉頭，彷彿隔着如此之遠都能聽到滋滋作響的炙烤聲，聞到那股噁心的焦糊味。

“有點意思。”高台之上，無量山掌門趙銘闕微微挑眉，背在身後的食指與拇指輕輕互捻，不咸不淡地評價了一句：“反應還挺快。”

由於上一場對戰袁尚時，洛櫻親口承認使用淬了麻藥的的暗器，按照慣性思維，眾人都以為現在場下的洛櫻依舊使用麻藥對付馬瑞。

既然有麻醉效果，理論上痛感便不會那麼明顯，灼燒傷口止血的手段也不顯得慘烈，因此趙銘闕不吝讚美馬瑞的應變能力。

不過對於花間派的宮主們而言，這事顯得頗為蹊蹺，想不明白洛櫻為何一直使用麻醉粉劑。

如果換成致幻迷藥或是昏睡迷藥，這種局面可以輕而易舉獲勝，沒必要打得如此難看，難道是為了省錢嗎？

“難得，真是難得。”聽得身後漸有長吁短嘆之聲，一直不怎麼搭話的百花神女忽然開口附和了一句。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瞄着那冰雕閣樓窗檯里閃現的身影，嘴角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好像興緻很濃。

身後的宮主們似乎沒有明白神女閣下的深刻用意，但既然神女開口，便暫時收起各自困惑與不解，安心觀看場中的……鬧劇。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是戰術設計還是被迫無奈，馬瑞此刻已經翻牆跳下了閣樓，邁着光腿，頂着只剩半邊的草窩頭，狼狽地往不遠處的冰雕樹林裏跑。

這本是洛櫻千載難逢的下手機會，視野居高臨下，一路沒有掩體遮擋，對手又因多處受傷動作緩慢，活脫脫成了移動的靶子。

可是，洛櫻追到走廊看了一眼，居然扭頭回屋了！

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這個已經急得快要跳腳的少女，居然伸手去拔那些嵌在冰牆裏的螺鈿薄片……

這種行為就好比把鋼釘砸進牆面后往外拔，難度可想而知，更不用說螺鈿工藝突出的特點——看起來有層次感卻異常光滑，根本無從着力。

在連續拔取失敗之後，洛櫻已經氣紅了眼睛，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眼眶裏有了閃耀的淚水，嘴裏嗚哩哇啦不知喊些什麼。

最後終於放棄了眼前，洛櫻躍上走廊的欄杆，曲腿下腰蓄力，腳下猛一蹬，伴隨着冰塊碎裂聲，一個黑色身影如箭一般彈射了出去！

這一次，眾人聽清這位癲狂的少女了喊了什麼——

“馬瑞！我跟你拼了！”

聽起來就像弱者挑戰強者的標準送死口號。

只不過看客們誰也沒看出馬瑞“強”在哪，反而看到這個禿了半邊腦袋，破衣爛衫又不穿褲子的少年猥瑣地躲在一棵冰雕樹木之後，一臉小人得志的欣喜。

也難怪馬瑞如此開心，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包括洛櫻回身去拔那些螺鈿薄片也在馬瑞預料之中，怎能讓人不喜？

之前隔着剔透的冰牆看到洛櫻有一個抓空的手勢，接着本能地轉頭去看那些牆面上的薄片，馬瑞以此斷定洛櫻的暗器數量用盡，於是趁機逃了出來。

洛櫻一直避免近身交戰，果然沒有追擊，選擇回身去補充那些暗器，留給了馬瑞安然逃竄的時間。

甚至最後的結果比預想中還要好，因為洛櫻一枚螺鈿薄片也沒拔出來，現在馬瑞不用再擔心那些神出鬼沒的詭異暗器了！

更重要的是馬瑞現在再也不缺反擊手段，眼看那道黑影氣勢洶洶落在樹林邊緣，馬瑞緩緩起身，拎着一把六尺銀白長刀露出了半邊身形。

“月光？”洛櫻本已雙目通紅，憋屈地恨不得衝進去和馬瑞同歸於盡，可是看到那把柳隱的兵刃，眼神一愣，腳下頓了半分。

之前一戰，柳隱落敗，雖然人被朔月天尊救走，長刀卻落在了場中無人來取。

躺在冰面上的刀刃反射出西斜的陽光，正巧被在閣樓里的馬瑞看見，於是奮勇奔進樹林拿起這把兵刃暫為己用。

“喔，它還有名字？”馬瑞掂了掂手中兵器，雖然長達六尺，在手中卻如枯木松枝般輕盈，想來用材不凡，必定能大展神威。

“連月光都不知道……”逐漸冷靜下來的洛櫻眯起眼，目光鎖定在馬瑞握刀的手上，然後忽然笑了起來，帶着重重的鼻音輕嗤道：“你也配！？”

說罷雙手猛然一張，十枚黢黑的指套已經覆蓋住纖柔手指，兩手掌心各一塊圓形護掌牽連五指指套，儼然打算近身求戰了！

這反應讓馬瑞大吃一驚，本來預想中洛櫻不敢近身搏鬥，再憑藉兵刃之長，馬瑞覺得能僵持住局面。

沒想到洛櫻不再畏懼，居然打算近身了！

“呵呵，被你騙了呢。”洛櫻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嫵媚俏皮，也就代表着自信和理智重新回到了那具窈窕的身影，接着朱唇輕啟一字一句讓馬瑞心驚肉跳：“你手上的乾坤戒沒了喲……而且，要不要姐姐教你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