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燦如飛星(十七)
剎那芳華?
秦陌身形搖動一下,笑的慘然。
他是蒼梧二皇子,是風華絕代的銀色長風,他第一次費了心思,用了力氣,想去好好的擁有一個人,就只換得這四個字?
“好……你好……”秦陌轉身,銀衣電光般消失在黑夜中,如一道滑過夜色的傷。
慕容垂立在帳中,久久無言。
何時發現那個人是不一樣的?
城下的會師時?軍中的惦念時?一日午夜夢回突然想起受傷昏迷時他對自己說過的話時?還是石上見到他落寞的表情,崖下感受到他彆扭的關懷時?
也許還要更早一點。
早到兩軍對壘,隔空遙望的那一眼,或者擦身而過,跋扈公子霸道的買去他的馬。
有些事,是註定,再怎麼抗拒掙扎,也敵不過心中真實的想法。
所以放任,所以裝傻,所以明知他抱持着怎樣的心思,還允他留在身邊,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還與他同上鳳鳴山。
但,終究是不同路的。
這樣……也好……
第二日,林中。
慕容垂親自解開尹青身上的繩索。
“你要放了我?為什麼?”尹青,或者伊靖,緊緊的盯着慕容垂。
“不為什麼。西戎復不了國,你也該試試不是皇子的人生,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精彩之處。”
“你真的要放我走?別以為我會感恩戴德,滅國之恨,我不會忘記的!”
“隨你。”慕容垂淡淡說道:“但若肯聽我的話,還是放下仇恨比較好,因為恨意之下,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
“哼!”尹青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走了幾步又回身:“看在今天的份上,將來你若落在我手上,我會放你一馬。”
慕容垂輕笑,目送尹青走遠。
數裡外,一個少年從樹上躍下,輕聲問道:“阿靖,你喜歡那個人?”
“胡說八道!”尹青怒喝:“他是我滅門滅國的仇敵,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他?”
“你看他的眼神並不是這樣說的。”
“我只是為了讓他放下戒心好殺他,誰知道全被那個秦陌給打亂了!”尹青瞪着少年:“不許想些有的沒的,聽到沒有?”
少年垂頭,不語。
回京,又是一場大捷,百姓奔走相告,自發擔酒荷肉出城勞師,卻並未見到慕容大將軍。
慕容垂低頭垂目,正跪在皇上的書房。
私放敵國皇子,而且是再一次。
皇上表面上氣的七竅生煙,內心卻暗暗喜悅。
本是送他去送死,他卻又立了大功回來,如果不是有這個天大錯處,恐怕皇上以後將寢食難安。
利落的剝奪了慕容垂的軍權,讓他回家思過。
“將軍,皇上太過分了,你立了這麼大的功,他還罰你!”
慕容垂搖搖頭,淡笑不語。
伴君如伴虎,若沒有錯處讓皇上藉機削些慕容的權勢,只怕離慕容家傾巢覆滅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賦閑在家亦未嘗是件壞事,慕容垂每日讀讀書,寫寫字,十分愜意。
甚至還能在院中雪楓樹下放張躺椅,每日中午小睡片刻。
雪楓香氣清冽而自由,無拘無束,和某個人,十分相似。
……
“來人啊!有刺客!”
一日正在午睡,被一陣吵嚷驚醒。
慕容利落起身,眸光凌厲。
什麼人會大膽到將軍府行刺?何況現在是青天白日?
一道身影突然從半空躍下,伸手便往慕容垂抓來。
慕容垂待要阻隔,一抹銀色掠過眼睛,不由慢了一瞬,被那人抓個正着。
“慕容,你家的兵衛也太嚴了,我這麼小心都被他們發現了。”秦陌把慕容垂拉進懷中,半真半假的抱怨。
慕容垂幾乎回不過神。
居然,真的,是秦陌。
太……亂來了。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慕容垂怒喝。
“知道啊。”秦陌眨眨眼睛:“慕容的家。”
慕容垂氣結,這裏不是僅是他的家,也是嵐歌,是朝雲的國都,是蒼梧最大敵國的中心。
如果有人知道他在這裏,就算他長了翅膀,也休想再飛出去。
“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慕容垂問道。
秦陌又眨眨眼睛,這次變的十分委屈:“我想你了。”
兩個月十三天,每天都想,就算最開始氣的要命的時候,也不能停止想他。
這男人究竟對他下了什麼毒,讓他着魔一樣的喜歡。
慕容垂怔住,無法言語。
院子外傳來嘈雜的喊聲:“刺客進少爺的院子了!”
慕容垂一驚回神,他的院子視野開闊,除了正中心的雪楓,就只有幾株疏竹,根本沒有可以躲的地方。
急中生智,靈光一閃說道:“上來!”
兩人同時發力,落上身側高高的雪楓樹。
剛剛落穩,院門外兵士同時湧進,看着空蕩蕩的院落,眾兵士不由怔住,將軍平日此時都會在此睡覺的,今天居然不在。
“將軍定是去追刺客了,你們把這裏搜一下,其他人跟我來!”
慕容府士兵對慕容垂有着近乎神一般的崇拜,根本不擔心他會遇刺。
士兵紛紛散開,不少人就從慕容垂和秦陌腳下走過。
等到所有人全部離開,慕容垂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抬頭,卻看秦陌正笑嘻嘻的望着他,笑的十分詭異。
慕容垂正想問他,突然覺得手中暖暖的,低頭下望,自己的手正被秦陌牢牢握在手裏。
忽的紅了面孔,剛才情勢緊急,他拉着秦陌跳上來之後,手就再也沒有鬆開。
想要掙開自己的手,秦陌卻用力握住,一扭身將他壓在樹榦上。
“慕容,我想過了,不管我們中間有多少阻隔,可我喜歡上你了,就是喜歡上你了。”
“你喜歡我也罷,不喜歡我也罷,反正我是喜歡你的。”
“什麼剎那芳華,我才不要這種東西。分離的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看到這株雪楓樹沒有?一片葉子一分相思,這棵樹上有多少片葉子,我就有多想你,就有多少倍的喜歡你!”
慕容垂目瞪口呆,他從不曾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男子這樣狂亂的告白,更不曾想過,他會欣喜的無法反應。
這驕傲的男人,這自由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任性?難道就沒有想過,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