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五分鐘的時間
餘光里攝影的鏡頭在對準,除了適時捕捉這刻靜止如畫的莫向北外,感覺好似也有鏡頭在對我抓捕瞬間。轉眸而看,發現竟是那影樓的老闆,他不知何時背了一架相機正對準了我。
心頭微動,我回頭呼喊:“小芒果,過來看蜜蜂。”
小芒果聞聲跑過來時我將她抱了起來,油菜花田怎麼可能少了蜜蜂的飛舞呢,對蟲子有着偏愛的小芒果立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看。
我的想法是,美麗的畫面里不能少了我最心愛的寶貝,當然還有終於像是有了興趣願意踏入“凡間”的某人,一步一步向這處走來。莫向北走到身前就將小芒果接手了過去,他清楚以目前這妮子的體重我是抱不動太久的。
忽然我對這次攝影的成果有了期待,不知聚焦的鏡頭裏我們的面貌是怎樣的。
後來等出了油菜花田影樓老闆過來協商說就不回攝影棚拍了,直接全部都取材大自然的外景,臨時搭建更衣室,由工作人員回去把其它幾套禮服都帶過來。
莫向北沒意見我自然也沒意見了,不過已近午時,小芒果的臉蛋都被太陽曬得很紅了。尋了一處有大樹的陰影休息,我張望了下四周低詢着身旁的莫向北:“今天是要吃盒飯了吧?”他輕睇我一眼,“你要是覺得累就明天再來拍,現在回市區吃東西去。”
“不用,我就是問問。”哪有那麼嬌貴呢,只是習慣了到時間就先照應小芒果的需求,怕她玩了一上午既累又餓。
不過我的憂慮是多餘的,等工作人員把衣服拿回來時順帶着還有好多外賣盒。臨時的地毯被鋪在了地上,一個個外賣盒被拆開擺了上去,一看就知是從酒店裏打包過來的,影樓老闆過來邀請我們“入席”。
可入座的就只有我們三以及他,其餘的人包括那攝影師都是在一旁捧着盒飯在吃。頓時心裏有些彆扭,雖然之前攝影師的態度有些不好,但後面一大幫人跟着拍攝也很累的,待遇相差卻如此大,階級之分太過明顯了。
莫向北只淡淡飄了一眼地上,不置可否。我雖有覺不妥,但也不會來開這個口,反而是小芒果忽然問:“Jacky,我可以邀請別人過來吃美食嗎?”莫向北問:“你想邀請誰?”小芒果抬起小手指向那邊:“替Susan化妝的姐姐,幫我扎頭髮的阿姨,提着東西的幾個叔叔,還有那個扛相機的那人。”
我不由笑了起來,小芒果長大懂事了。
最後在影樓老闆的召喚下,所有工作人員都圍坐過來,儘管拘謹卻也比剛才那種階級分明的氛圍要好很多。下午再開拍時與工作人員也似乎縮短了距離,尤其是小芒果會同意有時與我們隔開而由化妝師妹妹帶在一旁,如此我和莫向北就可有雙人照獨處的鏡頭。
景點不定時地轉移更換,終於傍晚時分全套拍攝都已經完成。我打算問攝影師先要些相片看看效果,正要走向那攝影師時,下意識地迴轉眸光去搜找小芒果身影。
這純屬一種很自然的反應,可是環視一圈沒見到小芒果,又再環找四周,看見莫向北被影樓老闆喊在一旁正說著話。而之前一直幫忙看護小芒果的化妝師妹妹此時正在幫忙收整着禮服,她身邊卻不見小芒果影蹤。
想也沒想就朝莫向北走去,拽了他的衣袖詢問:“看見小芒果了嗎?”
他扭轉回頭,黑眸定於我臉上一瞬后隨即環看四周,見他這反應我的心微沉了下去。此時也顧不上什麼照片了,立即快步走到化妝師內詢問,但那化妝師說剛才小芒果說要來找我,看着她往我這邊走過來了。
我的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這期間小芒果根本就沒有來找我!
莫向北在四下找了一圈沒有收穫,先過來按了按我的肩膀沉聲說:“先別急,可能是蹲在哪個死角一時沒看到。”知道他是先回來安撫我的情緒,可這時心緒的慌亂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而知道發生狀況后場間的人都慌了,其中尤屬影樓老闆。指揮着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物去周圍尋找孩子,並且又打電話喊留守在外景場地的工作人員也都過來。
莫向北讓我留在原地,他則擴大範圍去搜找。
我的腦中不停地翻轉回憶之前的片段,試圖回想究竟是什麼時候小芒果離開我的視線的。不可能太久,我一直有在關注着她,哪怕是她和化妝師相處的還可以,但原諒我是一個自閉症兒童的母親,又幾年間與小芒果聚少離多,下意識地會去觀察和尋找她身影的意識已經成了我的本能。
所以至多就只有五分鐘左右的時間,這裏不是繁雜人口的城市,不大可能會出現人販子之類。而化妝師說是看着小芒果走向我的,五分鐘前我在幹嘛?換衣服?喝水?如果是那樣,當時一定是背對着,從化妝師到我原來站的位置相隔就三十米左右,這途中會發生什麼吸引小芒果的注意而獨自走開?
就目前而言,我判斷小芒果是被什麼給吸引了注意獨自走離了眾人的視線。
環看四下,五分鐘的路線不會太長,瞬時我的目光被那片黃色的油菜花地給定住。那裏離開這塊有大約五十米,以小芒果的腳程在五分鐘內能走到,而油菜花的高度與她差不多,最主要的是蜜蜂嗡嗡,這可能是吸引她的主因。
想到此處,我毫不猶豫朝着那片油菜田跑去,還沒跑到就看見黃色花海里冒出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是莫向北,他顯然也想到了。
我揚高聲喊:“你找到了沒有?”聽見我的呼聲他迴轉過頭來,不知是否我的錯覺還是隔得稍微有些遠的關係,感覺他看過來的眼神有異。
莫向北的手中拿着一朵白色的小頭花,而那頭花正是小芒果之前戴的。
“她在哪?”壓抑而剋制地問。莫向北眸光掃過花海,拿起手機撥號:“老陸,你帶人過來。”我走近他,“你想做什麼?把這片油菜田都割了?”
他說:“挖地三尺我都會把人給找出來。”
“不行!”我驚聲而斥,“那樣會嚇到小芒果的。”她很可能現在正窩在這片花海的某一個角落裏,如此長的時間不出現是有什麼觸動了她,或者又一次沉入了那個我們都進不到的世界,這時候太大的舉動只會對她起反作用。
但莫向北卻不同意我的觀點:“在她的安全上和心理上我一定先選擇前者,只有保證了她生命安全才有後續的心力來擔心她的心理狀態。”
我沒有多餘的心思來說服他,那種焦迫感無以言表。一把抓過他手上的頭花便擦身而過,不行,我必須得在他有大動作之前找到小芒果,也絕不苟同他的言論。
他沒有見過小芒果瘋狂尖叫的樣子,那會讓人痛得連心都在滴血。
沿着小道搜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並且口中輕輕呼喚小芒果的名字,但是眼看那條田埂小道都要走到盡頭,兩旁卻沒有一點油菜桿和雜草被壓過的痕迹。
閉了閉眼,小芒果能感應到我和莫向北的心情,如果這時她就蹲在一個角落裏卻受到我情緒的影響……我不能這樣,連着深呼吸好幾次讓心緒平復下來,並且在心中默默地說:小芒果,你快出現,Susan和Jacky都在找你。
但在我睜開眼的一瞬忽而有道光在腦中一閃而過,那是一個瞬間的關於小芒果的畫面,其中一定有一個什麼點在潛意識裏召喚我想起來。我一低頭,便看到手中拽得已經都變形了的白色頭花,霎時全身都僵住。
小芒果確實有戴這多頭花,但那是拍第一組照片她穿着小婚紗的時候!後面我們換衣服,她也跟着換了其它造型,其中以鮮艷的色彩為主,白色頭花與其造型不符。
剛剛腦中閃過的畫面是她後來隨在我們身邊時的一幕,確定當時她的頭上就已經沒有這朵白色的頭花了。所以,這頭花根本不是在她忽然失蹤時掉落的,而是很可能在之前我們拍攝第一組照片的時候經過這個黃花田地時不小心遺落的。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我們尋找的方向是錯誤的,小芒果根本就沒有再回來這片花海!
我幾乎是撒開腿朝着莫向北而跑的,他背對着這邊,聽見這邊動靜回過頭時眸光閃了一閃便大步朝我走來,扶住氣喘吁吁的我問:“怎麼了?”我拽緊了他的衣袖急聲而道:“小芒果不在這裏,她不在這裏!”我揚起手中的頭花,“這是她之前用的。”
但當我看清那雙黑眸里的情緒時忽然頓悟過來:“你早就發現了?那……”目光掃略四周,剛剛他義正嚴詞說要挖地三尺把小芒果找出來的,可除了寥寥幾個工作人員在外圍搜找外,根本沒有人在對花田動土。
“你早發現了為什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