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極致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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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血液奔涌狂躁,他迫不及待想要擊中她,想要讓她屈服,因為某種隱秘而從未有過的心思浮上他的心頭——他想藉由擊垮她,而永遠被她記住。
兩人幾乎同時沖向了對方,陸然揚起了手中的劍,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速度、彈性全部都是優勢,她的一切都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可就在這樣思維的間隙之間,她側過身來避開他致命的一擊,緊接是延綿不絕的反擊,他不知道她是怎樣逼近他的,只知道那一劍貫*穿了他的認知和自信,撞擊在他的胸前。
他高高築起的一切就這樣崩裂開來,湧進來的不是漫天的洪水,而是忽然變得廣闊的天地。
她保持着弓步長刺的姿態,看似小巧,卻在那瞬間成為顛覆他的力量。
當他們一起躺在地上,女孩兒閉着眼睛傻笑了起來:“陸然——你不可以放棄劍擊去留學學什麼電信工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學電信工程,但是別放棄劍擊。”
“為什麼?”他開口問。
他沒有告訴她,此刻的他,聽見她呼吸的聲音,她傻笑的聲音,他的神經就會緊緊繃起。
“我讀書沒有你好,也不如你長得好看,樣樣都不如你,但是只有劍擊可以。等哪天我忽然得了女子佩劍什麼什麼精英賽或者聯賽的冠軍,我就能對我爸說,你看我在劍擊上的成就不比陸然差。”
也許你樣樣都不如我,但我卻為你心跳到瘋狂。
“好吧。”
“你說好?”
“你說叫我繼續,我就繼續。”
因為只有在這裏,我才有機會讓你一直看着我。
第一章就像迴光返照一樣
江暖坐在病床邊,晃悠着自己的腿,咬着蘋果,咔嚓咔嚓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輕輕回蕩。
“喲……小暖!你看起來好得很嘛!一點都不像外面傳說的那樣!”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穿着牛角扣的大衣,大衣下面露出藍色的校服褲子,戴着絨球帽子,站在病房門口,手裏還拎着一個膠袋子。
“豆豆!”江暖眼睛一亮,伸出雙臂,程豆豆也跟着眯着眼睛一笑,小跑着進來要和江暖擁抱,誰知道江暖卻接過了她手裏的膠袋子,開始翻起裏面的零食。
“你這沒良心的!小姑奶奶給你拎了一路,一句謝謝都沒有!我們友誼的小船翻掉啦!”陳豆豆跳到病床邊,和江暖並排坐着。
“我們的友誼小船又不是衛生紙做的,安心啦!”
膠袋子裏是一大包浪味仙、蝦條、樂事薯片、鄉巴佬豆乾,看得江暖眼睛都發直了,腮幫子跟着發酸,這幾天在醫院裏吃的寡淡,滿腦子都記掛着垃圾食品,立刻拆開了一包浪味仙,往嘴巴里送。
“哎喲!我的暖爺,您悠着點兒哦!你這樣子簡直餓死鬼投胎!”
“先不說這個了!你先跟我講講,外面都傳說我什麼了?”江暖含含糊糊地說,順帶擰開一瓶可樂,胸膛里立刻開闊爽快起來。
浪味仙和可樂才是人生王道啊!
“就傳說你大冬天掉到池塘冰窟窿裏邊兒,救上來的時候,發了幾天四十多度的高燒!腦子燒壞了!滿嘴巴胡話!到後邊兒你連胡話都不說了!你是不知道我和燦燦來看過你一次,醫生都不讓進,我們就在門那邊的玻璃上擠着腦袋看你,覺得你還好啊,就跟在睡覺似的……”陳豆豆湊到江暖的耳邊,小聲說,“窗外的光線照在你的臉上,你猜像啥?”
江暖總覺得陳豆豆說的不會是好話。
“像啥?”
對於那個畫面,江暖缺乏想像力。
“迴光返照啊!我的爺!”
江暖差點兒沒把浪味仙的渣渣噴到程豆豆的臉上。
“還佛光普照呢!”
這時候,病房外的走廊上傳來了一陣甜甜的年輕女孩兒聲音:“阿姨好!”
“哎喲!燦燦啊!你來看小暖了!”
那是江暖的另一個小姐妹饒燦。
江暖立刻明白饒燦這麼大一聲“阿姨好”就是提醒她,太後娘娘駕到,不該吃的不該喝的趕緊藏起來。
程豆豆跳下來,把膠袋子一收,嘩啦一下推到了病床下面。
江暖拉開抽屜,找出濕紙巾,趕緊把手指擦乾淨。
“嘴!江暖你的嘴角上還有浪味仙呢!”程豆豆從江暖手中奪過濕紙巾,用力一擦,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就在這個時候,饒燦笑着挽着江暖的媽媽羅晨的胳膊走了進來。
饒燦在她們高二3班的女生里算是個子高的,身條也好,從來不化妝但是什麼衣服穿到她的身上都倍兒好看,能把土了吧唧的校服穿出高級運動品牌的范兒。
饒燦的眼角微微向上,每次側着眼睛看人的時候,都有種別樣的味道,班上喜歡她的男生不少,江暖和陳豆豆給她起了個外號“妖精”。
這兩個字兒江暖和豆豆念出來,沒有一點貶義的意思,每次拉長了尾音叫着“妖精”,大多都是在撒嬌。
“哎喲,豆豆也來了。這樣你們三就齊全了。你們講你們的悄悄話,我不做你們的電燈泡兒了。”江暖的媽媽羅晨笑了笑,就走到了門口。
就在江暖和程豆豆正要呼出一口氣的時候,羅晨停下腳步,說了一句:“浪味仙、薯片什麼的要少吃。你肺炎才剛好。”
豆豆愣住了,小聲問了句:“我們天衣無縫啊!阿姨怎麼就知道你剛吃了浪味仙?”
饒燦白了她們一眼:“我一進來,空氣里滿滿都是浪味仙的味道!”
說完,饒燦女王范兒的抬了抬下巴,豆豆趴下去,把床底下的零食拽出來,扔了一包蝦條給饒燦。
“小暖,你不知道醫生給你下病危通知書的時候,豆豆哭的眼睛都腫了!你說你大冬天不在岸上好好走路,怎麼就掉進冰窟窿里去了!”饒燦揉了揉江暖的腦袋,“你說,我們家的暖小爺要是就這麼沒了,以後誰給我們搬參考書啊?誰給我們打開水啊!遇上壞男生找我們麻煩,誰為我們挺身而出啊!”
江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也捨不得你們。”
“最重要的是……我和燦燦方向感都不好,南山公墓那麼多位置,我想給你送浪味仙,都找不到地方啊!還好你沒掛。”豆豆嘴上打趣兒,但卻低着頭,江暖不用看也知道豆豆的眼睛紅了。
“我才捨不得掛呢!我現在左邊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妖精饒燦,右邊是清純可人溫柔善良的程豆豆,齊人之福,怎麼能讓給別人呢?”
江暖抬起肩膀,將兩個好姐妹抱緊了。
“那麼陸然呢?他沒來看你嗎?你追了他那麼久,這一次他英雄救美把你抱上救護車,你終於躺進他的懷抱里,沒後續了?”
饒燦歪着臉笑着,就連程豆豆都一副準備好聽故事的樣子。
江暖卻傻眼了,一副吃了蒼蠅腿兒的樣子。
“什麼鬼?我追陸然?那個眼高於頂、臭屁無比、嘴巴里沒句好話的陸然?”江暖眼睛圓圓的,完全震驚了,“你倆該不會是聽說我有小半年的事情記不大清楚了,所以故意來蒙我吧!”
饒燦和陳豆豆互相看了一眼。
“沒啊……你喜歡陸然的事情,咱們整個高二3班……應該說整個年級,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啊……”程豆豆拍了拍腦袋,“完了完了!原來發燒是真的會讓人失憶的啊!”
江暖傻了,看來她就是那個不知道“江暖喜歡陸然”的瞎子。
比起高二上學期的知識點她都忘光了,她喜歡陸然這件事……更讓她覺得不是她的腦子有問題,而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那是陸然,能夠淡然地騎着自行車在女生仰慕的目光里毫不留戀穿梭而過的傢伙,能夠面對其他男生挑釁低調回應高調反擊的傢伙,能夠把難住老師的題目條理分明解答出來的傢伙,一個看起來完美嘴巴卻特別惡毒的……傢伙。
“我和陸然不對付,你們不知道嗎?”江暖看着她兩,試圖從她們的眼睛裏找到開玩笑的痕迹,但是……完全沒有。
“知道啊。可那是高一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不記得了?”
江暖的腦袋搖得就跟撥浪鼓似的。
饒燦嘆了口氣:“好吧,豆豆,你來給說一下。”
“說啥?”
“就是咱們小暖怎麼會喜歡陸然這件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怎麼就喜歡陸然的啊!之前還巴不得學校的校訓掉下來砸在陸然的腦袋上,後來不知道怎的就買了自行車跟在陸然屁股後面放學,下課就找陸然教她做題,晨會列隊她就嫌棄我的腦袋太大,擋着她看陸然升旗……”
江暖愣在那裏,哪怕是午夜夢回,她發誓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喜歡陸然。
這不是驚恐,而是驚悚。
“大家還傳說,你就是為了繼續追陸然,才選的理科班。不然以你那破爛物理化學成績,選文科才是康庄大道啊!”程豆豆又把樂事薯片拆了,咔吱咔吱,就像是觀看超級喜劇片的群眾,而江暖就是那個悲催的女主角。
江暖長這麼大,從來對偶像明星無感。初中那個懵懂無知的年紀,當大家瘋狂迷戀流星花園的時候,她就覺得難以理解,道明寺擺在現實里就是那種天天在晨會上被校長點名批評到後面被學校開除的典型。
高中,當女生們對着新的流量小生髮着花痴的時候,江暖在桌子下面看的是武俠小說,欣賞喬峰這種硬漢,看不慣段譽這樣沒本事靠運氣、小白臉還總被一堆女人圍着轉的“二世祖”。
第一次期末考結束,身邊的女同學經常討論的對象從韓國歐巴變成陸然,江暖覺得更加難以理解了。你說喜歡道明寺也好,喜歡謝霆鋒、周杰倫也罷,至少這些人很遙遠,有着幻想的空間。可是陸然……生來不就是為了讓女生幻想破滅的嗎?
不可否認,陸然長得很好,在他們高二乃至於整個師大附中裏面,都有一種出類拔萃的氣質。可是他真的是開口就能達到秒殺效果,而且永遠別想滿血復活。江暖沒少被他懟過。
比如江暖剛進師大附中,發了校服,站在鏡子前試穿。
該死的陸然揣着口袋涼颼颼地說:“別照了,土到鏡子都要裂開了。”
比如江暖的爸爸叫陸然輔導江暖的化學,陸然看了看江暖的化學卷子,總結了一句:“我發現你就兩樣不會。”
“真的?”當時江暖聽了還覺得自己化學有救。
誰知道陸然說了句:“就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膝蓋中箭,裂到再也爬不起來。
再比如,高一的上學期期中考結束,陸然跟着他爸爸到江暖家來吃飯。江暖的爸爸誠懇地握着陸然的手說:“你就幫幫我家小暖吧,補習班沒少報啊,可這丫頭的成績怎麼就上不去呢?”
誰知道等江暖的爸爸和陸然的爸爸上陽台上抽煙聊天兒去了,陸然拿走了江暖的可樂,還給她一句:“對你而言,還是幼兒園比較好混吧。”
你說,這樣人,她江暖怎麼可能會喜歡?
腦子就是敲破了,灌上鋼筋混凝土,她也不可能喜歡陸然啊!
“你們一定是在耍我。”江暖非常抵觸地看了程豆豆一眼。
豆豆卻神補刀說了句:“你的博客裏面還寫着呢——你是一隻白天鵝,我不忍心吃天鵝肉,你分我一片羽毛就好。”
肉麻到雞皮疙瘩掉一地!
江暖立刻反駁:“我不信!”
什麼白天鵝,還那麼卑微地說“分我一片羽毛就好”,這簡直不是她江暖頂天立地藐視一切“少女心”的彪悍作風!
尼瑪羽毛又不是智商,分給她有什麼鬼用,難不成每天搜集一片,彈個鵝絨被子過冬啊!
“不信,你回家上電腦看唄。”饒燦一副等着你自打雙臉的樣子。
“不過比起這個……班主任聽說你因為高燒,丟了很多記憶,就跟你爸媽說要你考慮看看是不是下學期跟着高一……重新讀。”程豆豆抿着嘴說,“可我不想你留級,我想你和我們一起考大學呢。”
對啊……這才是重點。
可是高二上學期的知識點,她真的忘了。
前兩天翻開寒假作業本,她看着都挺眼熟,卻悲哀地應了陸然的那句話,就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醫生到底怎麼說的啊?我看你也沒燒成傻子呀!你這不是還認得我們嗎?”
“唉,我做了好多測試,醫生說我邏輯和記憶力應該沒問題……沒了的記憶,也許哪天忽然會想起來,也許……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反正你們倆才是對我最重要的,我記得你們就好。”
“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放棄理科,去文科班。這樣你重點把數學撿回來就好,不然物理化學一起來,我怕你受不了。”饒燦說。
“陸然的事情先放一邊,這件事才最要命啊。”江暖雙腿一蹬,向後一倒,一副放棄治療的樣子。
她怎麼就會選了理科班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陸然嗎?
但是在她短暫的十幾年生涯里,她絕對不是那種為了某個男生就改變自己選擇的人,更不用說文理分班這樣關乎高考的大事兒了。
糾結了半分鐘,江暖可憐兮兮地問饒燦:“燦燦——妖精——要不然我真的留級算了……”
“就算留級,高一的小學弟小學妹們也知道你喜歡陸然啊。你想要逃避自己追過陸然這件事,那是掩耳盜鈴啊。”饒燦笑着向後和江暖躺在一起,順帶做出小鳥依人的樣子靠在江暖身邊。
程豆豆也跟着躺下,三個女孩兒緊緊靠着,躺在一起。
“不過沒關係啊,反正學校里的人都知道你腦子有問題,如果你不想喜歡陸然了,正好有了變心的借口。”
腦子有問題什麼時候成了好事兒了?而且腦子有問題不就是腦殘了?什麼叫“變心”啊?她明明沒對陸然“有心”過!
饒燦的話……並不能安慰到她好不好。
一到學校……啊不對,是回了家裏,就要和陸然打照面了。
初中之前,江暖和陸然是不熟悉的,只是從爸媽那邊聽說過有個叫陸然的孩子怎麼聰明優秀,而且還繼承了父輩的劍擊技術。
江暖那時候就不爽了,這還不是你們做父母的總覺得“別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好”的不良心態在作祟嗎?每次“陸然”這個名字響起,江暖就在心中哼起“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
看你裝逼被棍劈!
但是初三那年,陸然家搬到江暖樓上開始,因為兩家父母熟悉,來往就多了。江暖第一次在電梯裏見到陸然的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驚艷到,多看了三秒鐘。後來這傢伙討人厭的程度讓江暖後悔自己浪費了那三秒的人生。
她簡直難以想像,等自己出院回家,萬一在電梯裏見到陸然,這傢伙又要露出怎樣的表情,說怎樣的話來讓她七竅生煙了。
“好可惜,你上學期成績進步挺快的,都到中遊了。”程豆豆說。
“不可能吧。就我那稀巴爛的數學物理化學?”
“因為你有超強外掛啊!”饒燦笑着回答,“不如趁着寒假還有兩周結束,你趕緊讓你的外掛重新為你加持一下。”
“外掛?什麼外掛?”
“陸然啊。你的數理化不是纏着陸然教你的嗎?”
“我爸不會要你。”
“……”
“不然你做我的女兒吧?”陸然撐着下巴,側着眼睛看着江暖。
“呸!”
陸然離開江暖房間的時候,江暖低着頭心裏雀躍着牢頭終於要走了。
誰知道她的脖子卻給輕輕掐了一下。
“真想給你上個狗頭鍘。”
“啊?”
等到陸然離開了,江暖才想起來陳世美就是被狗頭鍘看了腦袋的呀!
第二天的下午,江暖如願以償地和程豆豆還有饒燦在電影院門口見面了。
“哈哈哈!我的暖爺,你這穿的是什麼啊!”
饒燦今天打扮的可好看了,呢子大衣牛仔褲和雪地靴,整個人又時髦又纖長,一點不顯臃腫。
就連豆豆也看起來可愛極了。
反而江暖穿着駝色的大衣,舊舊的,領口還帶着毛球。
“唉,別提了!我羽絨服不是掉進水塘里,給徹底報廢了么,還沒來得及買新的嘛!”江暖扯了扯衣領,她本來就對衣着打扮不講究。
“沒關係,這幾天商場折扣可厲害了,我們陪你去買件新的。”
提起這個,江暖扯了扯嘴角,“別提了,我今晚還得回家寫化學卷子呢。”
“怎麼了?明天都要年三十了!還寫什麼卷子啊!”
“因為‘外掛’太強大啊。”
“什麼外掛?”程豆豆不解地問。
“就是陸然啊!他竟然自發主動地向我老爸提出來幫我複習基礎知識!我現在每天都跟上了發條似的,一分鐘的覺都不給我多睡。”江暖悲哀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