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葉盛蘭(5)
范湍湍有求於人,也沒好意思開口讓楚留香為她停留。其實她是想着把屋子租出去再走的,那樣還能瘦點房租。現在她只是收拾了幾件衣服,穿着自己的狐裘,鎖好了門離開。
這裏的南方沒有現代那麼冷。
楚留香為了照顧她走得並不快,就這麼慢吞吞地向南邊走。越走,范湍湍就越後悔,她從京城出來之後怎麼就沒再向南一點,反而在濟南府買了房子呢?
再怎麼後悔,現在也無濟於事。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窮光蛋。
楚留香充當了一路車夫,對范湍湍的了解也更上一層。
這位京城來的公子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傲慢,就是身體差了點,吃不了什麼苦。
范湍湍裝一會兒還行,時間久了就暴露出本來面目。她的心很大,好多事情都不會很在意,不了解她的人就覺得這個人迷迷糊糊的。
楚留香也是這麼想的。
他還發現,范湍湍雖然平時很好說話,但是在脫衣服這件事上從來都不肯讓步。
都是男人,葉相公到底在怕什麼……
楚留香有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葉盛蘭不願意跟施茵在一起不只是因為他的嗓子。
他這樣的容貌,在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混跡,又是唱旦角的……
若說沒人覬覦過葉盛蘭的美貌,誰能相信?繞是他這種風月老手,在看到葉盛蘭時也不禁眼前一亮。
再想一下葉盛蘭對於同性的排斥,楚留香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真相。
他嘆息一口氣,推己及人,如果是他經歷了這種事情,恐怕短時間內也不願面對自己的紅顏知己。
從濟南府一路來到蘇州府,范湍湍感覺楚留香看自己的目光變了又變,最開始是欲言又止,後來又不願跟她接觸,最後變成了老母親一般慈愛。
范湍湍很懵逼,發生什麼事情了?這個人該不會是其他人易容的吧?
“兩間上房,再送幾盤小菜過來。”楚留香對店小二吩咐道,范湍湍就站在他的後面,悄咪咪地看着他。
沒啥易容的痕迹,不過楚留香的腰怎麼那麼細呢……以前穿得衣服多,她沒怎麼在意,現在暖和了一些,他脫掉了外面的褙子,白色的直裾塞進腰封里,好想摸了一下啊……
楚留香轉過頭來,問道:“怎麼了?葉公子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范湍湍趕緊收回視線,規規矩矩地站好。她搖搖頭,說:“沒有。”
楚留香坐到了大堂的椅子上,撩起衣擺的動作看起來格外瀟洒,他說:“蓉蓉她們已經到了吳江,咱們先在這裏住上兩日。”
范湍湍問:“為什麼不去找她們呢?”
楚留香的表情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的,他不笑的時候,也似乎帶着三分笑意:“自然是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范湍湍撇了撇嘴,“聽到你這樣說,不用猜我就已經知道了。”
“哦?”楚留香好奇道:“那你說說看。”
范湍湍也學着他的樣子坐了下來,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清冷的氣質散去,楚留香看着她像女孩子一樣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晃了神,真以為她是個女扮男裝的人。他摸了摸鼻子,暗暗告訴自己,面前這人雖好看了些,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漢子!
“酒!”范湍湍沒意識到她差點就要被拆穿了,她眯起眼睛,講話的聲音比以前大了些,聽起來隱隱有男性的清亮,還有幾分豪放的感覺,“當然是喝酒!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其他事情了。”
“葉兄果然聰明過人。”
范湍湍眼神亮晶晶的,看起來很開心,“不知道楚香帥是要與誰一同暢飲?”
楚留香看了她一眼,“反正不是某個傷寒一旬還未好的人。”
范湍湍本來沒想着喝酒,但被楚留香這麼一說,她就不服氣了。
她確實是感冒了一周多了,可這能怪誰?這具身體又不是她自己的,而且當時發燒那麼厲害,范湍湍估摸着也得三十八度往上了,古代又沒有退燒藥,她這一路上得有一半時間是在馬車裏睡覺,能恢復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嗎?
她現在也只是有一點點扁桃體發炎,偶爾咳嗽兩聲而已,算不上很嚴重,就算不喝葯也會好的那種,怎麼就不能喝酒了?
范湍湍死魚眼瞪着他。
她說:“你不覺得你們兩個在桌上喝酒,就我一個在一邊看着很殘忍嗎?”
楚留香點點頭,一臉認同道:“是很殘忍。所以我們沒打算在飯桌上喝,你也不必在一旁看着。”
“你要拋下我去吃獨食?”范湍湍呆住了,楚留香不會是覺得濟南太冷,怕她凍死在那裏,所以特地選了個暖和的地方把她扔這兒吧?
她覺得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楚留香這一路上看她的目光都有了解釋,說不定等過兩天她一睜開眼,就發現人不見了,然後她被抵押在這小客棧里做個夥計什麼的……這麼一想,聽上去還不錯……
但是楚留香不是那種人,所以她也就只能在腦子裏發散一下。
“你這人真是有趣。”楚留香笑了笑,“任誰見到你最初那副樣子,都會覺得葉相公如高嶺之花,難以與人親近,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幅性子。”
范湍湍果然被成功轉移了話題,她心跳忽然變快,她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她慢慢地理了理楚留香話里的含義,發現並沒有其他特指才鬆了口氣。她也笑了一下:“不錯,之前在京城一直板著臉,實在是累得慌,如今與楚香帥在一起,總算不用再思慮太多。”
“原來如此。”楚留香點頭,“我們現在可算是朋友?”
“楚香帥莫非覺得葉某出身風塵,做不得香帥朋友?”范湍湍覺得她現在已經被訓練的腦子比以前好使多了,如果能穿越回去,她的即興評述一定能得滿分!
楚留香道:“我並非這個意思……既然是朋友,那便不要一直叫我‘楚香帥’了,在下也只是個普通人,一直這樣聽着倒覺得有些不自在。”
“好吧……楚留香。”
楚留香的朋友比陸小鳳少得多,能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也屈指可數。
他們在客棧住下的第二日,太陽初升起,陽光透過了窗戶照進了屋子裏,整件卧房看起來都像是加了一層濾鏡一樣,很有偶像劇的氣氛。
不過范湍湍並沒有在欣賞冬日暖陽初升起,她正縮在被子裏,被光線照的醒了一次,范湍湍哼哼了幾聲,把被子向上拽了拽,蒙住了頭,打算再睡一會兒。
但是事情總是不隨人所願,房間的門被“砰!”地一聲踢開,接着一個高大強壯、滿臉鬍子的男人闖了進來:“老臭蟲!兄弟我來看你啦!有沒有想我啊?哎呀,日上三竿了還睡什麼睡?”
說著他一把把范湍湍的被子拽了過來。
范湍湍一臉懵比地睜開眼睛,二人視線相對,大眼瞪小眼。
可能是還沒睡醒,范湍湍現在沒有什麼驚訝恐懼的感覺,相反,她十分理智,甚至還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啊啊大叫幾聲,或者喊非禮什麼的。
不對,她現在是個漢子,那種台詞都不是她的。她的台詞是啥來着?
范湍湍想了想,特冷靜地問了句:“你誰啊?”
胡鐵花回過神來,尷尬地把被子給她放了回去,一邊道歉一邊後退,“對不住對不住,我進錯房間了……”
然後他就撞到了一堵人牆上,他回頭一看,正是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楚留香。
胡鐵花看了看范湍湍,又看了看楚留香,然後一臉痛惜道:“老臭蟲!你又禍害了一個姑娘!”
楚留香拉着胡鐵花從屋裏出來,對范湍湍抱歉地笑了下,說道:“早飯已經準備好了,一起下來吃吧。我們先告退了。”
“哎哎!你倒是說啊,這個,又是哪家姑娘?”胡鐵花壓低了聲音,一臉曖昧地問道。
楚留香無奈地笑了下,“這次你可真的弄錯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並不是那種關係。”
胡鐵花當然不信。
楚留香又道:“而且,他也不是姑娘,而是個男人。”
“男人!男人能長成這樣?”
“儘管我也不信能有男人長得像女子一樣秀氣,但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男人,我也見過他喜歡的那個姑娘,不會有錯的。”
胡鐵花覺得自己腦補不出來,乾脆就放棄了。他豪爽道:“不說這個了,這次你要請我去哪裏喝酒?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乾脆痛痛快快喝上幾日!”
楚留香摸摸鼻子,“那可不行,不是我不想陪你喝,只是不湊巧的很,甜兒她們也正好要過來,就在這幾日。”
“那不是正好?那姑娘的廚藝也是一絕,剛好添幾個下酒菜。”
楚留香還是苦笑了一下。
胡鐵花嚴肅了神情:“老臭蟲,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