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孫蘭(1)
范湍湍醒的時候,四周瀰漫著一種濃郁的香味。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籃子糖炒栗子在自己跟前,熱乎乎的,在這樣冷的夜晚散發著熱氣。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拿了一個放在了手裏,正要剝一個來解解饞,忽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這栗子怎麼賣的?”
范湍湍下意識笑着回道:“不貴,才十文錢一斤。”
這句話好像說過無數次了一樣,她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好,給我來兩斤。”
范湍湍一邊裝栗子一邊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她還很懵,昨天晚上去給閨蜜過生日,喝了點酒,一覺醒來就是這裏了。她覺得是在做夢,過一會兒就能真正的醒過來了,所以范湍湍穩如老狗,一點都不慌。
男人穿着一身古裝,看起來像是傳說中的粗布短打。他長得算不上好看,黑黑的皮膚,短短的胡茬,看起來賊爺們。就是他看向范湍湍的目光怪怪的,怎麼說呢……不是那種不懷好意,而是一種,特別可憐、特別同情的樣子,看得范湍湍也覺得尷尬。
她裝好了栗子,收下男人遞過來的銅板,仔細打量了一下。
銅板做的好精緻啊……上面還有花紋,科科,也可能是繁體字。做個夢細節都那麼足嗎?她果然很有文化。范湍湍自戀地想着。
賣了兩斤栗子以後,范湍湍挎着小籃子在寒風中站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麼人了,就打算看一下這個古意十足的夢裏面有什麼建築。但是她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卻越來越害怕了。
這不會是個恐怖的夢吧……一會兒會不會有喪屍衝出來啊?
停停停停停!范湍湍快住腦!
夢裏都是想什麼來什麼的!
范湍湍不敢亂想,她背了三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低着頭,想着還有多久天亮。
等等?這又是什麼?
范湍湍撩起了灰撲撲的裙子,下面是一雙顏色很正的紅色繡花鞋,緞面的,即使在這樣的夜晚也能看得出來,而且非常顯眼。上面還綉了只貓頭鷹。
這個設定,聽着很耳熟啊……
范湍湍想了想,好像是本小說里的。她畢業以後忙成狗,天天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找工作,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小說了。再回想上學時候看的書,發現有點想不起來,記得很混亂。
這個是……紅鞋子?那她豈不就是公孫大娘?哎,好像不對,公孫大娘不是唐朝的嗎?那她現在到底是誰啊?
算了,反正是做夢,管他呢。
范湍湍順着大街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在這裏轉了幾圈了,她的身體絲毫都感覺不到累,就是覺得心很累。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街上也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行人。范湍湍停下來看着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穿越了。
“不錯。”
范湍湍腦子裏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她猛地一頓,像是受了驚的貓一樣炸起毛來,色厲內荏道:“你是誰!”
聲音有點大,街上零星幾個人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向她。
范湍湍乾咳了一聲,挎着小籃子躲到了牆角。
腦子裏的聲音很聽話地回復道:“MG3324號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聽到“系統”兩個字,范湍湍凍了一晚上的腦子終於開始轉動了。她有點興奮,這妥妥的就是金手指啊!“系統系統,我這是穿越了對嗎?”
系統說:“是的。”
范湍湍道:“那我記得我只是喝醉了,為什麼會穿越啊?”
系統說:“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也,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范湍湍說:“我聽不懂,你能不能說人話?”
系統說:“人生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若是非要糾結其中意義何在,無外乎庸人自擾……”
范湍湍打斷了它的長篇大論,問道:“你能不能說的簡單一點?”
系統說:“不能。”
范湍湍:“……”
范湍湍換了個話題,“好吧,不問你這個了。那我父母怎麼樣了?還有我在原來的世界會怎麼樣?如果你還是非要那樣講話,就別說了,反正我也聽不懂。”
系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范湍湍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你會像小說里的系統那樣,給我發佈任務嗎?”
這次范湍湍得到了她想要到的答覆:“宿主任務:隱藏自己外來者身份。”
范湍湍眼睛亮晶晶地,“還有呢?”
系統說:“沒有了。”
范湍湍跳了起來:“這就沒啦?就沒有任務獎勵嗎?沒有其他任務嗎?”
“沒有。”
“那我要你何用!”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冷漠:“若宿主不滿,MG3324可自行卸載,倒計時十秒,十……九……八……”
“停停停!我不卸!我很滿意行了吧?”范湍湍想着,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有系統在,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最起碼還有能交流的人,而且,說不準哪天系統就送她回去了呢?
“系統MG3324再次詢問,是否確定卸載?”
范湍湍有點想哭,她說:“否。”
“已確定取消卸載,祝您生活愉快。”
系統說完之後就沒了動靜,范湍湍手臂上依然挎着她的小籃子,腦子裏裝着沒什麼卵用的系統,坐在陌生的街道上,她看着剛剛升起的太陽,心裏還有一股子不真實感。
我就這麼穿越了嗎?
“啪嗒!”兩個銅板被扔到了她的面前,范湍湍抬頭看,是個穿着樸素的大姐,長長的頭髮用一根木頭簪子挽起來,看着還挺利落。
大姐說:“老婆婆,拿去買點東西吃吧。”
老……老婆婆???
啊啊啊!這麼悲催的嗎?她到底穿越成了什麼啊?范湍湍此刻一點也不在意別人把她當成要飯的叫花子對待,她現在滿心都想着自己的人設。
范湍湍內心極度震驚,表面還是很鎮定的。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道:“多謝了。”
喉嚨里擠出的沙啞的嗓音,倒是挺符合“老婆婆”這個人設的。
系統剛才說任務是啥來着?不被識破外來着身份?難道她要頂着這位賣糖炒栗子的老婆婆的身份過一輩子了嗎?
不對,她剛才不是已經想起來,她現在可能是公孫大娘了么。
那麼問題來了,大娘這個稱呼,是那種意義上的?
給她銅板的大姐——不,應該叫大閨女——已經離開了。范湍湍原地思考了一會兒人生,最後還是認命地拿着孤零零的兩個銅板站了起來。奇怪的是,蹲這麼久了,腿竟然沒有發麻,頭也沒有暈。
范湍湍剛想開口詢問系統,一轉頭就看到一位粉衣妹子亭亭玉立地站在她身旁,用好奇地眼光打量着她。
范湍湍看似面無表情,實際已經被看得頭皮發麻,就怕她一開口拆穿自己的身份。
穿着粗鄙的老太婆有什麼好看的?難道是她發現什麼了?
粉衣妹子柔柔弱弱地開了口,她的語速也很慢,聽起來很溫柔:“今天倒是奇怪了,大姐怎的比我還晚?難不成大姐也要洗臉洗半個時辰?”
大姐……
是熟人!范湍湍神經綳得更緊了。一上來就這麼刺激的嗎?好歹給她點緩衝的時間,讓她搞明白現狀啊!
范湍湍不知道該說什麼,乾巴巴地沖她笑了下。
“嘖。”妹子嘟起嘴,看起來有些可愛,“知道大姐你的易容術好,可每次看到這張臉,三娘心裏就發悶。姐姐明知三娘最是心疼可憐的老人家了。”
原來是友軍啊……三娘自爆稱呼,最起碼在這上面能糊弄一陣了。范湍湍心裏鬆了口氣。為現在的樣子只是易容,也為這個叫三娘的妹子的善心。
一般有愛心的女人,都壞不到哪裏去的。
她猜想了一下原主的性格,既然被叫做大姐,那應該不會是可愛型的,所以排除少女、蘿莉這類。
她努力露出一個大姐姐樣式的微笑,讓自己看起來更攻氣一點,“三娘說的是,既然這樣,那就幫大姐把易容卸掉吧。”
范湍湍在心裏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她覺得自己這話接的實在是太機智了!給自己打call!
三娘愣了一下,沒想到范湍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沒有覺得奇怪,女孩子之間親密一點也無妨,更何況只是卸個易容而已。
“好啊,那大姐可不準嫌我慢!”
三娘走到范湍湍身邊,胳膊跨在她的臂彎處,看起來像是攙扶自己上了年紀的祖母。
范湍湍不停地告訴自己放鬆放鬆放鬆,努力把綳起的肌肉放鬆下來,雖然沒啥效果,倒是看起來顫顫巍巍,還挺符合現在這副蒼老面容的。
很快就到了她們的“家”,三娘放下范湍湍的手臂,像平常女孩嬉鬧那樣,推着她做到梳妝枱前,范湍湍通過不是很清晰的銅鏡,看到自己頂着的這張如橘皮般皺皺巴巴的老臉。
三娘那麼漂亮的妹子,竟然能對着這張臉像對平常姐妹般親近,范湍湍表示佩服。
不是她顏控,而是,這張臉真的是,看起來飽經風霜,太讓人心酸了。這樣想,范湍湍覺得那個給自己扔銅板的女人,行為真的是非常正常了。
不多時,三娘就捧着一盆水進了屋。
范湍湍看着她粉色紗裙里柔若無骨的纖腰,覺得那盆水都能把她壓倒。
不過小姐姐才沒有那麼挫,她輕輕鬆鬆將水盆放在桌案上,范湍湍注意到,水面幾乎都沒有晃動。
三娘對她笑笑,“一直都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比姐姐更好看了,如今讓三娘替大姐卸妝,真是三娘的榮幸,三娘一定仔細着。”
范湍湍想了想,橘皮臉變美女,那應該還挺爽的。不過這妹子可能有點輕微強迫症?
等到了真的開始卸妝,范湍湍才意識到,她壓根就沒有什麼輕微強迫症。
這特么是非常嚴重的強迫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