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黯然下塔
白雪慢慢地融化了,枝頭冒出一絲新綠,春意已漸漸展現出來,但到了夜裏,還是冷到骨子裏去的。
一個清瘦的身影掠過,那暗影一閃而逝,偏巧月照翻身時見到這一幕,她登時坐起身來,睡意煙消雲散。月照來不及披上外衣,那個黑影朝隔壁傅成嵐的暖閣而去的,他可不能出事。月照快步走到門口,喉間的呼喚還未出口,一道清冷的聲音就傳入她的耳膜:“公子,事出緊急,我不得不親自來一趟。”
月照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將將把那差點出口的呼喊聲掐阻。原來是傅成嵐的人,那麼他就是沒事了。月照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要朝睡床走去,只聽傅成嵐不冷不熱地聲音說道:“他開始行動了?”
那個冷清的女音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而後只聽傅成嵐問道:“受傷了?”那聲音雖冷淡,卻含着一絲擔憂。女音輕笑一聲應道:“中了毒鏢。”
傅成嵐替夜歌逼出毒血,而後淡淡地說:“在這裏歇息三日後離開吧。”夜歌細長的美眸一凝,她低垂下眼帘,向來冷清的語氣輕柔下來,應道:“多謝公子。”夜歌知道,公子的青雲塔向來不會留人,其實公子也是關心她的,不是嗎?
傅成嵐轉身進了他的暖閣,不冷不熱地說道:“今晚你先在這裏歇息,我去書房有點事要處理。”夜歌驚愣,她和公子今晚是同處一室嗎?她眼神一閃,心裏竟然感到一絲緊張,儘管她知道公子的無情,可為了這絲情理中的關照,夜歌也是在心底歡喜了好長一段時間。
月照獃獃地站在原地,手腳已然冰得如寒冰一般,她打了個寒顫,這才緩緩地又重新鑽回錦被中。原來,他心裏當真是有人的,難怪他對那道平安符那麼在意,也難怪她一來就能夠住到青雲塔上來,還是住到他的暖閣里去。
月照睜着大大的杏眼竟然一夜無眠,屋裏的光線越來越亮,原來已經是黎明拂曉了。月照反正早就沒有睡意,她起身慢慢地洗漱一番,素日含着笑意的花容今日卻如流水一般平靜。她其實沒有道理對他任性的,之前得寸進尺,不過胡鬧罷了。從此後,她會注意和他之間的分寸的。但是,月照的心裏卻越發覺得難受。
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月照打算下塔和紫衣一起用早點,她剛推開門,只見隔壁的門也剛巧打開來,而後走出一個身姿裊娜的佳人來。月照登時驚愣,良久后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夜,夜歌?竟然是你!”
夜歌在見到月照的那刻,清冷的容顏上也儘是驚愕的表情,不過片刻后又是那淡淡的神情。但見她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來,淡淡地說道:“寧姑娘,夜歌也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月照蹙着清秀的眉目,心裏隱隱騰出一股怒火——三叔對她一片痴情,她不是不知道。就算不領三叔對她的情意,何苦不把實情相告,以絕了三叔對她的痴念,不必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月照嘴角一挑,心裏雖然對她先前的相助懷着感激之情,可語氣卻客氣疏離了幾分,只聽她淡然地說道:“你何苦把我三叔對你的真心拿來耍弄?”夜歌一愣,眼裏閃過一絲愧疚,她歉然地說道:“我不是有心如此,我有我的苦衷,請寧姑娘替我勸勸寧公子別再把時間浪費在夜歌身上。”
月照沒有接話,沉默片刻后,她猶豫地問道:“傅成嵐。”自然而然地叫出他的名字后,月照登時住了口,停頓片刻后改口說道:“傅公子又出去了?”夜歌深深地看了一眼月照,而後輕柔地說道:“他昨夜就出去了。”
月照一愣,昨夜她一夜未眠竟然也不曉得他出去的動靜。聽夜歌提起他時,語氣里那滿滿的柔情,一絲失落浮現在月照的眉目間。片刻后,月照揚嘴一笑,輕快地說道:“我下去用早點,你要同行嗎?”
月照看着夜歌素白的羅裙隨風微微飄揚,就好似開在雪地里的一朵雪蓮花。傅成嵐也向來只穿月白色錦袍,他和夜歌其實很相配的,不是嗎?夜歌淡淡地笑了笑,說:“不用了,我等他回來再一起用早點。”月照心裏一蹴,笑呵呵地說道:“那我就先下去了。”轉身離去的時候,月照的心陣陣酸澀。自然,能等他一道用早點的人是夜歌,而不是她。
夜歌低垂下眼帘不再看月照一眼,她緊握的拳頭這才漸漸鬆開。這青雲塔向來只是公子一人住着,可是如今公子不但同意月照住上青雲塔,竟然還為她騰出自己的暖閣,可見公子待她不一般。聽到月照那麼自然而然地喊出公子的名字,她心裏湧上一股嫉妒和怒意來,她便忍不住要在月照面前拉近她和公子的關係。
“寧姑娘,公子向來不喜外人住上青雲塔來。”夜歌突然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來,月照腳步一頓,心促然一痛。而後,月照又重新邁開步伐,語氣卻帶着輕快說道:“我曉得,我的腳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可以搬到塔下去住。”
夜歌不敢再看月照一眼,她心裏又湧上一股愧疚來。她陪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為了能夠助公子完成他要做的事,她付出了多少代價,這月照怎麼可能知道?
月照來到紫衣的暖閣里,她一臉笑意地看着紫衣,語氣竟然過分歡快起來。她對紫衣說:“紫衣,前頭我研究了一樣新的菜式,我去廚房試一試,你要不要跟着一起來?”紫衣一愣,她輕聲地問道:“你一大早是怎麼了?”月照笑嘻嘻地說:“我怎麼了?我就是高興啊,我的腳不是快好了?我很快就可以回家看看我阿爹和阿娘,難道不該高興嗎?”
紫衣抿嘴一笑,這才放心下來。月照在心裏對自己說道:“我本來就高興啊。”可是,她心裏卻堵得慌,又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月照跟在紫衣後頭走出暖閣,她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而後輕輕說道:“我在這裏呆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是時候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