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牙還牙(一)
虧月照及時趕到,澤蘭雖說挨了幾大板子,到底還是未傷到筋骨,但大抵還是要休養好長一段時間那皮肉傷方可痊癒。
澤蘭醒來時,一張小臉全無血色,目光也沒有了素日的機靈。月照見她趴在床上,眼睛只盯着一個地兒瞧,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可不說這沉默又令人不安。月照猶豫片刻后終究開口說道:“王太醫說你這傷要勤換藥。”說了一半又停了口,這些話再重複一次也着實沒意思極了。
澤蘭這才把目光移到月照臉上,仿若遊魂終於落入了軀殼。她強自一笑說:“謝謝你,月照,每次在我絕望的時候都是你把我救了出來。只是蓉嬪實在不好惹,這次你可是被我牽累了,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讓你離了這連累?”澤蘭一邊說一邊流淚。
月照替澤蘭擦拭掉淚痕,揚嘴一笑輕鬆地說道:“傻啊,又不關你的事。我們在這裏舉目無親,如今彼此就是彼此的親人了,姐姐落了難,哪裏有妹妹不管不問的理兒!”澤蘭心裏一暖,她感激地握住月照的手,眼眶再次一紅,欲言又止。停頓片刻后,澤蘭臉色漸次明朗起來,隨即目光一凝,露出了素日普通的笑臉來,說:“在這裏有你這個妹妹真不知是我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月照見澤蘭的情緒漸漸好轉起來,她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這才想起她在馬場裏伺候九公主騎馬的,跑出來這麼長時間,若是九公主問起來,劍雨也不好交代,於是月照又囑咐了澤蘭好好養傷的話就急匆匆地趕往馬場去了。澤蘭目送着月照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柔和的目光瞬間含上一層寒冰,喃喃低語道:“為什麼我的命就如此輕賤?蓉嬪,你欠我的,我都記着了。”
月照趕到馬場的時候,拂衣公主已經不在馬場了,她婉麗的眉目一皺,花容上浮現出一絲慌亂的神色,她來不及多想,轉身又急匆匆地朝拂袖宮的方向走去。月照氣喘吁吁地趕回了拂袖宮,聽到到劍雨正在低聲地叮囑粗使宮女說:“回頭把這盆雛菊搬到廊上去。對了,今年的桂花開得少,記得好生伺弄好那幾株桂花樹。”
月照聽劍雨那語氣同往日一般,懸着的那口氣鬆了大半,她嘴角輕揚,面色從容地跟劍雨打了聲招呼說:“劍雨,九公主什麼時候回的拂袖宮啊?”劍雨回頭見是月照,熱情一笑答:“這才剛回來不久,公主是玩得盡興,也沒發現你不在。”
月照那口懸着的氣完全鬆了下來,她眸光里泛着光亮,帶着笑說道:“辛苦你了劍雨,日後許多事還需要你多擔待才是。”劍雨微愣,在她心裏會識字的女先生很是厲害的,會識字還會功夫的女先生更是了不得的,恰恰月照這兩樣全占齊了。月照這般謙遜,劍雨反倒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說:“月姑娘這話可折煞劍雨了。”
同劍雨又隨意談笑幾句后,月照便進了宮殿見拂衣公主,見公主正喝着茶,月照花容上露出愧疚和懼怕的神色來。突然,月照跪在了拂衣公主面前,她低垂着頭不卑不亢地說道:“公主,月照來向公主請罪,請公主重罰。”
拂衣將茶盞放置在桌上,看着月照好奇地問道:“你做錯什麼事了?”月照抬頭看着拂衣公主,眉目間落着一絲凄楚,開口謙恭地說道:“今兒在馬場裏,月照聽說故友澤蘭要被蓉嬪差人用板子活活打死。澤蘭是月照在這裏唯一的親人,情急之下竟自作自主張就去了蓉嬪那裏,不慎得罪了蓉嬪。月照倒是不怕死,只是公主待月照如此好,月照只是遺憾不能報答公主恩情就先去了,特此來和公主告別一聲。”
拂衣公主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她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嚇得月照又低垂下頭,只聽拂衣公主一字一句說道:“又是這個女人,以前仗着父皇寵愛就和本公主過不去。如今失了寵,竟還如此囂張。”說著揮手示意月照起身,繼續說道:“你是本公主的人,她敢動你試試。”
月照一愣,她事先同公主坦白交代只是為了保住小命,該受的罰她自然還是會去受。可看來,公主似乎並沒有罰她的意思。月照緩緩地站了起來,這次可真是擔驚地看着拂衣公主,見她突然對她一笑,月照嘴角一抽。
拂衣公主嘴角上揚,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來,說:“月照,你說那女人要是找上門來,我們要不要給她厲害瞧瞧?”月照眸光一亮,對這樣的趣事,她自小跟着三叔和哥哥也是做過不少的。月照本要出出主意,可記起最後出了事大抵還是他們做奴才的擔著,登時接不上話來。拂衣公主也不等月照接話,她收了笑做了決定,說:“本公主向來是喜歡以牙還牙的人。”
月照心下不覺對拂衣公主又添了幾分好感,倒不是因為拂衣公主護她的心,而是拂衣公主的性子很對她的味——做個坦坦蕩蕩的真小人總歸比內傷地偽裝成假君子高尚。這真小人倒真不是小人了,這劍光明地指着,你若硬要對上這劍尖那便是不識趣。這假君子還真是假了,面上一張笑,明裡一盆火,傷的你體無完膚防不勝防。月照如今才曉得,當初她阿娘告訴她的這話原來很是在理。
月照嘴角一揚,說:“公主說得很在理。”拂衣公主和月照彼此對視一眼,似乎兩人共同分享了一個秘密一般,這距離不知不覺拉近了許多。就在這時,劍雨匆匆地走進大殿,氣都來不及喘一口說:“公主,不好了,皇上讓公主去一趟乾清宮,聽說蓉嬪也在那裏。”
拂衣公主和月照再次對視一眼,但見拂衣公主嘴角一挑,冷笑道:“不出手都不行了。”話音剛落,拂衣公主便起駕去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