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不許求婚
寧致遠帶薄雲去一家珠寶行,他訂做了一枚翡翠胸針作為給母親的生日禮物。這是家老字號,手藝精湛,搜羅最上品的翡翠裸石,取最純凈的材料,晶瑩翠綠的薄片鑲嵌成花朵狀,再配上艷若朝霞的紅翡,白金底座,滿鑽豪鑲,成品大氣又華貴。寧致遠讓薄雲看,她覺得十分好,很配珍妮。寧致遠會掙錢,也會花錢,真正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雲,你喜歡什麼,我一併買給你。”
薄雲甜甜地笑:“我有啊,你給我的祥雲翡翠我很愛,貪心不足蛇吞象,有一塊就夠了。”
琳琅滿目的翡翠擺賣櫃枱,薄雲卻不為所動,寧致遠心中震動,她越是不貪求物質,他越想要給她更多。
“六月份珍妮阿姨過生日,你回紐約去嗎?”薄雲問。
“今年不回,一方面生意上的事情多,另一方面想多陪陪你。禮物到時候找人替我跑一趟到紐約,送上門去。”
薄雲微笑:“我不是小孩子,你不需要寸步不離陪我。”
“你就是我的小女孩。”
薄雲笑而不語,她也想給珍妮送點兒什麼,珍妮對她慷慨大方,感懷於心。她的錢都是寧致遠給的,所以特地去買禮物不成體統。寧致遠說珍妮現在喜歡穿旗袍,所以才訂做那枚復古的翡翠胸針給她搭配衣服。想來想去,她記起珍妮在N市做了一件藕荷色香雲紗旗袍,釘亮片。那她就湊個熱鬧,做一件復古的鉤針蕾絲小衫送給珍妮。她去買一盒最好的真絲線,顏色是珍珠白,清爽淡雅。
她想給寧致遠一個驚喜,因此沒帶回住處去做,而是窩在從前的宿舍,一邊跟黃婉婉她們吃吃零食聊天,一邊干手上的活兒。她不再住校,因此每次來都沒忘帶些水果招待大寢室的女生,免得她們說閑話。
時隔一個多月,黃婉婉和周雨婷仍然對那場生日宴會記憶猶新。
“沒想到冰山那樣平易近人,還親手做雞尾酒招待我們,跟我們聊天,沒把我們當小孩。”
顧情微笑說:“越是在高處的大人物,越是平易近人。最厭煩是那種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傢伙,張牙舞瓜,自以為了不起。”
薄雲對她們的讚美照單全收,笑而不語。想起一樣東西,從手袋裏掏出來分給她們三個。
周雨婷瞪大眼睛:“這是歐珊珊的簽名照啊!她最近演的那個穿越清宮劇可火啦,你居然搞得到這個!”
薄雲淡淡地說:“嗯,我跟冰山在外面吃飯的時候偶然遇到的,她人很漂亮,也很和藹,這是她主動送我的。”
黃婉婉愛情小說看多了,立刻腦補劇情,一驚一乍地說:“歐珊珊不會是你那冰山大人的舊情人吧。”
薄雲手下鉤針活兒一刻不停,嘴裏波瀾不驚:“應該是,八卦雜誌提過,她主演的電視劇正是快客公司投資的,說冰山把她一手捧紅也不為過。”
顧情忍不住問:“那你都不在乎?”
薄雲笑道:“冰山大我近十歲,從小就是富家公子,我能指望他是個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處男嗎?他是個有故事的人,那些故事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已經是過去時。”
黃婉婉感慨不已:“小雲,你真的變啦,居然這樣成熟冷靜。我可做不到,我要是看見我男朋友的前女友什麼的,我肯定撲上去跟她掐架。”
顧情大笑:“千萬別,太掉價!小雲做得對,冰山從前的女人太多,她要是一個個追究起歷史來,恐怕比一學期的課本壘起來還要厚呢。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珍惜眼前人。”
周末到了,麥克從周一就會期盼着能和孟琪雅見面,她有空的時候,會慷慨賞賜給他整個周末的甜美,他們窩在公寓裏,無休無止地親密。她喜歡看他做菜,玩他的食材,也用食材玩他。常常是蛋在鍋里煎着,他們已經倒在地板上。她喜歡把各種東西塗抹在他身上,果醬、巧克力、蜂蜜……然後,舔他。
弄髒了!麥克每次都發出微弱的抗議,髒兮兮,黏糊糊。可是她就是能讓他一秒鐘興奮起來,如未經馴化的獸,回歸最原始的慾望。她肆無忌憚,因而給他帶來最極致的享受。她喜歡在把他折磨到快要爆發的時候再讓他滿足,欲擒故縱的遊戲,永遠不膩。
她躺在他的藍色大床上,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安靜如貓,但性感的味道從每個毛孔噴薄而出。她的紅裙子綳得很緊,鎖骨窩深陷,細緻黑色漁網襪裹着一雙長腿,活色生香。麥克朝她爬過去,握住她的腳踝,吻她的小腿,如膜拜女王。
她翻身,從床頭櫃喝光的酒杯中掏出冰塊,順着他的唇、下巴、喉結往下,冰塊融化,順着胸膛,繼續下滑,下滑……他戰慄起來,手腳繃緊,閉上眼睛。孟琪雅總有新花樣,他心甘情願被她折磨。
無憂無慮的周六,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麥克和孟琪雅手挽手走路去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廳吃晚餐,他穿上孟琪雅最喜歡的一件天藍色襯衫,因為她說這和他眼睛的顏色一樣清透,Babyblue。他的手塞在褲兜里,捏住一個小東西,滿手都是汗,今晚,是個特別的時刻。
他們和過去一樣,桌上拉着手,桌下腳互相磨蹭,美食和味蕾一起跳舞,而他們的眼神在對視中彼此調情。
“來,嘗嘗我的小羊排!”孟琪雅切下一小塊,喂到麥克嘴裏。
麥克還給她一個清甜的櫻桃番茄,他好愛和她在一起每分每秒。
正餐結束,孟琪雅招手叫侍者:“我的提拉米蘇呢?”
侍者微笑:“馬上送來。”
和飯後甜品一起到來的,還有大束紅玫瑰、小提琴手。玫瑰芬芳,音樂纏綿,好奇的客人已經朝這邊張望,孟琪雅腦袋裏嗡地一聲,不會吧!哦是的,麥克已經單膝跪地,心形提拉米蘇蛋糕上裝飾着兩片碧綠薄荷葉,托起一枚鑽戒。
孟琪雅呼吸停止,麥克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預備發表他準備了好久的求婚演說。
孟琪雅大喊:“Stop!”她猛地站起來,抓起手袋就往外沖。
麥克舉着那一盞甜蜜的提拉米蘇,傻了,她居然都不肯聽他說一個字?孟琪雅在燈火通明的行人路上疾步狂奔,卻不知要去哪裏。
麥克追上來,拽住她的胳膊:“琪雅,我做錯了嗎?你說,我可以改。”
孟琪雅發飆:“是,蠢斃了!我最討厭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求婚戲碼,惡俗!”
麥克臉頰滾燙,彷彿被狠狠抽了兩個耳光,那枚鑽戒捏在手裏,如同握着鋒利的刀刃,切膚之痛。孟琪雅伸手攔出租車,麥克試圖挽留,她甩手不理,揚長而去。
此時,寧致遠和薄雲正在紫雲別苑的別墅享受清靜的電影之夜,今晚看的是老片《羅馬假日》,為暑期的歐洲之游提前做點浪漫的功課。
門鈴大響,這麼晚了,是誰?
麥克站在門口,臉上是受傷野獸一般的凄惶,薄雲連忙讓他進屋。
寧致遠吃驚:“麥克,你怎麼會來?”
“陪我喝酒,好嗎?”
寧致遠看一眼薄雲,她知情識趣,立刻收拾自己的私物回卧室去。寧致遠從廚房拿出一瓶加拿大冰酒,麥克說:“這麼甜的酒和我現在的心情不配,給我一瓶白蘭地。”
沒轍,他拿出冰桶和白蘭地,引麥克到後面花園去。
“喝酒傷身,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游幾圈發泄一下。”
麥克一口氣喝下一杯白蘭地,火燒火燎,脫掉衣服就跳下水。寧致遠滿懷擔憂地坐在岸上,看麥克像瘋子一樣在水裏一邊嚎叫一邊游泳,直到精疲力竭,他像打了敗仗的落水狗一樣爬上岸,寧致遠扔給他毛巾和袍子。
“你跟琪雅吵架?”寧致遠很清楚,會讓麥克如此消沉鬱悶的原因,不會是工作受挫,他是個出色的CFO。
麥克擦乾頭髮上的水,再灌下一杯白蘭地。
“我今晚試圖向她求婚。”麥克說。
“哦?她拒絕你?”寧致遠正襟危坐,此事非同小可。
“比拒絕更殘忍,她根本不聽我說一個字,連戒指都不看一眼。”
麥克從褲兜里掏出戒指,寧致遠對着光看,火彩十足的3克拉公主方鑽,卡地亞出品,誠意滿滿。麥克把今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個痛快,寧致遠很想告訴麥克,孟琪雅理想的求婚場景應該是在一處只有二人獨處的浪漫地點,藍寶石,白玫瑰。麥克把細節都搞錯了,但是寧致遠選擇緘默,這並不是癥結所在。如果孟琪雅願意嫁給麥克,他送什麼戒指根本不重要。麥克需要的只是發泄,以及一對願意傾聽的耳朵。
麥克的肩膀垮下去,寧致遠心裏微微地疼。孟琪雅啊,她總是會讓男人痛不欲生,她要做女王,所以她要掌握愛情的控制權,如果不是按照她心中節奏來進行,她會毫不留情地踩碎男人的心。
“麥克,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陪我喝酒就行。”麥克要求不多,他不會笨到請寧致遠去當說客,那隻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兩個男人沉默喝酒,麥克一直在自言自語:“說到底,是琪雅根本不需要我。她出身顯赫,收入豐厚,她不需要我的錢。她風情萬種,性感入骨,身邊的追求者可以從紫雲山腳下排隊到淮海路。她完全是個獨立的個體,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存在來為她增加自信。致遠,可悲啊,我一直執迷不悟,以為我可以成為那個獨佔她的男人。”
寧致遠埋頭不語,是的,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不需要你的時候,那種絕望和痛苦,他體會過。當薄雲說“我不需要你”,他失魂落魄地在高速公路上幽靈一般飄,翻車的一瞬間,他幾乎就想那樣死去,只有死亡的寂靜才能平息心臟碎裂的痛楚。
他太明白麥克的感受,因此他一言不發,只是再給他把酒杯滿上,捨命相陪,做長夜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