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的眼裏有故事啊
沒過五分鐘，一群穿着大背心，手臂上遍佈紋身的社會青年便氣勢洶洶地趕到了此地。
“彪哥，就是他打的我，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原本躺在地上看起來半死不活的乾瘦青年見到自己人來了，十分麻利地爬了起來，動作迅速地跑到彪哥身邊，用手指着蘇牧。
乾瘦青年碰瓷的技術十分高明，所以雖然樣子看起來嚇人，但實際上傷得並不嚴重。
彪哥是一個中年人，長得人高馬大，頂着一個鋥亮的大光頭，光着的膀子上紋着一條大青龍，眼神兇惡，樣子嚇人無比。
周磊見到這個情況，臉上僅剩的一點血色也急速消散，連忙拉住蘇牧才迫使自己沒有倒下。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把猴子打得這麼嚴重，你看看他現在都已經堅持不住要暈倒了，給一萬的醫藥費，不然這事我們沒完。”
彪哥一招手，十幾個人將蘇牧和周磊圍住。
猴子滿臉都是血污，但是整個人卻得意無比，露出兩排大白牙在那邊獰笑。
當聽到彪哥這句話，他十分配合地捂住頭，大叫道：
“不行了，暈死我了，我要暈倒了。”
猴子特意喊了一聲，然後便放心地後背朝自己人倒下去，但是那兩個自己人卻好像沒有看到，反而還主動讓出位置。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猴子與大地來了一次結結實實的親密。
“彪哥，誤會，都是誤會，要不我們先坐下來吃兩串烤串我再慢慢給你解釋。”
形勢比人強，蘇牧只能露出真誠的笑容對彪哥說道。
“呵呵，誤會？我數到三，如果今天不拿出一萬塊錢的話，那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保證會讓你終身難忘。”
彪哥獰笑一聲，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看着自己被十幾個人圍住，再加上彪哥的狠話，周磊心頭一顫，他覺得自己這下完了。
蘇牧也不由得有點擔心，都過了這麼久了，他叫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我倒要看看今晚誰敢動他們。”
就在這時，一聲中氣十足，極為霸道的聲音傳來。
周磊聽此，精神一振，連忙轉身看去，但是下一刻他的臉色再次變了，這一瞬間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彷彿即將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樣東西，結果仔細一看，原來只是一根稻草。
蘇牧轉身一看，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
只見來的有三十幾個人，這麼多人看起來人多勢眾，但是卻沒有人會將人多勢眾這個詞和他們聯繫起來。
因為這些人都戴着工地上的安全帽，但是，卻有幾個人在裏面哧溜哧溜地吃泡麵。
大哥，你是來撐場面的啊，現在在裏面吃泡麵是什麼情況？
然而還有更絕的，竟然有人拿着山寨機在放小蘋果，放就算了，他的身子還跟着妖嬈地扭動。
更過分的是，有人看着彪哥他們，竟然還在那邊傻笑。
蘇牧看着這種情況頓時心頭凌亂。
這群人的領頭人凡哥鬍子拉渣，滿臉滄桑，頭髮上全是白灰，他的嘴裏叼着半截五塊錢就可以買一包的煙，穿着一雙滿是泥垢的黑色大水鞋，粗布褲子上全是泥，紅色長袖上竟然還有幾個破洞。
他這個形象與剛才那道霸氣的聲音完全不符。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叫一群農民工就敢出來，你真是笑死我了。”
聽到那道霸氣的聲音，彪哥等人一開始還有些驚疑不定，但當看清凡哥等人的打扮后，他們便放肆地大笑起來。
就算受到嘲笑，凡哥一言不發，他向額頭微微冒汗的蘇牧擺了一個放心的手勢以後，然後便自顧自地走到旁邊一張桌子旁坐下。
坐下以後凡哥將手上的半截煙丟在地上，用腳將他踩滅以後，才語氣平淡地說道：
“如果十年前有人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那麼他早就已經被砍了。”
話音落下，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猛然間從凡哥身上突兀地湧起，這股氣勢彷彿是經歷了無數風霜的洗禮，經歷了無數次生死邊緣的徘徊磨鍊出來的，裏面甚至還有看淡世間榮辱蘊含在其中。
同時凡哥用滄桑的眼神看着彪哥，那眼神里，彷彿蘊含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彪哥等人此時的嘲笑聲突兀地消失，感受到凡哥的氣勢，一時間有點驚疑不定，不敢輕舉妄動。
凡哥見此嘴角輕輕一勾，然後伸出右手，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裏，咀嚼幾下將花生米吞下以後，凡哥隨意地將筷子一丟，然後露出輕蔑的笑容。
區區幾個舉動，一代大佬的氣勢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彪哥等人呼吸也是微微一滯。
嘶！
衣服破裂的聲音傳來，凡哥直接將他身上破了幾個洞的紅色長袖撕掉。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見露出上身的凡哥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傷疤，根本不敢想像他到底經過了什麼。
這時，凡哥平淡的聲音響起：
“十年前，這條街還是當時最大的幫派日不落的地盤，當時我左手拿着鋼管，右手拿着西瓜刀，追着幾十個人砍了三條街。我已經記不起當時的情景，我只知道當時我的眼前全是血，這條街也全都是血。”
“那一戰直接將日不落打殘，十年以後，我還好生生地坐在這兒，但是日不落卻早已日落西山。”
凡哥的帶着唏噓之色，語氣低沉，彷彿十年前的一幕幕又再次回到他的身邊一樣。
“今天我心情好，不想見血，那麼現在，你們都給我滾吧，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凡哥的半邊臉隱在黑暗之中，聲音不疾不徐，但是卻帶着一股壓迫感感。
聽此彪哥心頭一顫，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再看了一眼凡哥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疤，他知道這是一個狠角色，所以他有點打退堂鼓。
“還不快滾！”
見彪哥還沒有動作，凡哥眼睛瞪大，狠厲地說道，然後站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將桌子拍成兩半。
於此同時，凡哥帶來的三十幾個人同時脫掉衣服，露出精悍的肌肉，雖然樣子仍然有些不倫不類，但是氣勢比剛才強了不止一丁半點。
“走，我們走。”
形勢比人強，彪哥雙腿一顫，連忙招呼人離開。
只不過片刻功夫，彪哥等十幾個人全部離開，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猴子，蘇牧踢了他一腳道：
“不要再裝死了，還不快走。”
“我這就走，這就走。”
猴子沒有想到只是一個愣神的功夫彪哥等人就走得乾乾淨淨的，而且還不管他，他連忙麻利地爬起來，然後一溜煙地跑掉。
“扶我一下。”
確認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剛才囂張霸道的凡哥氣勢一下萎了，顫抖着嘴唇，虛弱地說道，他這副樣子，與剛才狂拽炫酷的模樣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蘇牧連忙上去扶凡哥，只見他的身體僵硬，面無血色，小腿還在不停地發抖，剛才劈桌子的那隻手還在不停地流着血，而且先前一代大佬，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氣概完全消失不見。
“兩百塊，不能再多了。”
等凡哥顫抖着深吸了一口煙，稍微冷靜下來以後，蘇牧掏出兩百塊遞給凡哥。
“嘿嘿，牧哥，你也看到了，剛才的情形是多麼危急，我差點都不能呼吸，我這是冒着生命在演戲啊，你看，連衣服都撕爛了，而且你看看我的手現在都還在流着血，要不，再加五十唄？”
凡哥聽此也顧不上后怕，而是諂媚地笑着，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討價還價道。
如果彪哥等人在此，一定會目瞪口呆，無法置信，這還是剛才口口聲聲說提刀追着幾十個人砍了三條街的狠角色嗎？這還是剛才睥睨天下，榮辱不驚的大佬嗎？
“凡哥，你也知道現在的社會是何等的艱難，我也賺不了幾個錢，唉，算了算了，再給你加二十，多的就沒有了。”
蘇牧嘆了一口氣，又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塊錢。
“牧哥，你也知道錢不好賺，我出來做個兼職容易嗎？再加一點兒，就一點兒。”
凡哥又低聲下氣地說道。
“唉，罷了罷了，最後三塊五，真的沒有了。”
蘇牧掏出早上賣油條的三塊五遞給凡哥。
“唉，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不容易，那就算了，不過下次遇到這種事你得再找我，畢竟我的演技大家都有目共睹。”
凡哥勉強地說道。
“好好好。”
蘇牧點頭。
這時周磊終於從剛才的擔驚受怕中緩過勁來了，他走到凡哥身邊笑着說道：
“凡哥，你這傷疤怎麼弄的，看起來挺唬人的，剛才我都嚇了一跳。”
“在工地上不小心弄的，沒想到竟然因禍得福，現在還可以靠它賺一點外快。”
凡哥得意地說道，然後站了起來，招呼那三十幾個打醬油的兄弟道：
“大家都辛苦了，這次能陪我過來真是不容易，放心，等會我買三包煙，不，買五包給大家抽，大家可勁抽，不用跟我客氣。”
“放心，你們還不知道我凡哥的為人嗎？絕對不會買五塊錢一包的，都是十塊的，都是十塊一包的，等會大家一定要可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