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二喬（1）

誰人領風流？

煮酒英雄孫仲謀。

多少興亡難回首，

悠悠，

不廢江河萬古流。

風雨滿戎樓，

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足鼎立只一夢，

堪愁，

留與漁樵話春秋。

——調寄《南鄉子》

漢獻帝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一百九十六年，曹操將漢獻帝迎到許都的第一個年頭裏，秋十月，廬江的暑氣才稍減了些許，道路上就有很多的人向著一個目的地熙熙攘攘的走去。

此時的水是藍藍的，山是青青的，樹間的鳥兒快樂的唱着，讓人的心情彷彿隨着天空一樣朗潤起來，笑容不由自主的浮現在每個人的臉上。

在那個戰火紛飛、災難肆虐的年代，這樣的笑容是稀罕的，是不尋常見的。東漢末年自黃巾起義以來，天下就沒有消停過，始終籠罩在刀光火影的氤氳下。百姓流離失所，以至於那個年代那位最傑出的政治家、文學家曹操曾經滿腹感慨的說道：“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然在這樣的背景下，這些人臉上都洋溢着一種難以抑制的愉悅，奔向著一個地方：鳳凰寨！

說道鳳凰寨這個地方，天底下又有哪一個人不知道呢？鳳凰寨的老寨主喬玄膝下有兩個嬌艷無倫的雙胞胎女兒，在神卜門修《天香譜》的時候，鳳凰寨雙姝並列探花之位，僅僅次於那位閉月羞花的貂蟬以及傾國傾城的甄宓。神卜門的二門主汝南許邵曾經說道：“貂蟬、甄宓固然漂亮，可是到哪裏去找彷彿是一個模子裏麵塑出來似的同樣美麗異常且相映生輝的姊妹呢？從這個角度說，喬家的花開並蒂才是天下的絕色啊。”

貂蟬身屬飛將呂布，甄宓則嫁給了河北袁家的二公子袁熙，這喬家的姊妹尚待字閨中，於是自然成了天下青年才俊翹首以盼的佳偶。

大喬小喬雖然是孿生姊妹，但性格迥異，大喬喬櫻，喜歡刀劍，據說，據說而已，劍師王越曾經指點過她的功夫，手中雙刀很少有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小喬喬槿則性格沈靜，喜歡文藝，大儒蔡邕遊歷揚州之際，她曾追隨身後，請教學問，無論是文章、書法還是琴藝都得到了一個突飛猛進的變化。

就在前不久，突然有一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大江南北，這條消息說喬家姊妹將於這一年的十月初十在鳳凰寨通過考試招親。若是哪位未婚的青年才俊能在刀馬功夫上勝過了大喬或者是在琴棋書畫上勝過了小喬，就可以將美人攬入懷中從此金屋藏嬌大快平生了。

於是在東漢這出歷史大戲的演出舞台上，彷彿是插入了一個小插曲，很多人都躍躍欲試，那些自詡刀馬純熟的人相中的是大喬，而一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文弱書生則憧憬着自己是否能在琴棋書畫中的某一樣上勝過小喬一點。

鳳凰寨一時間門庭若市，擠滿了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人們。

此時的我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遙遙的望着這近似於鬧劇的場景。是的，我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然而一個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某些人家裏即便窮的連一面銅鏡也沒有的話，也大可撒上一泡尿照上一照，就那副令我都不忍描述的“尊容”，即便是男無鹽見了也能平生出萬丈信心的主兒，居然還敢跑到這裏來——

噫，這似乎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或許他們的心中抱定了天上也會掉餡餅的念頭。

我不過是一個路人，跟隨着人流來到這裏，知道了二喬將要招親的事情，於是抱了一個看看熱鬧的念頭，和我一樣心態的人其實並不少，我旁邊就坐了兩位。其中一個說道：“哎，大哥，你說這二喬會花落誰家呢？”另一個答道：“這大喬姑娘要比武招親，要說比武招親么，誰能打得過飛將呂布？可是飛將呂布已經有了‘競誇天下雙無絕，獨立人間第一香’的貂蟬仙子，自然不會再風塵僕僕的趕到這裏湊這個熱鬧了。可即便飛將呂布不來，這能令大喬姑娘傾心的也必是《英雄譜》上之人，《英雄譜》上青年才俊很多，這排名在前的就有常山趙雲、西涼馬超、江東孫策等人。”

先前那人說道：“那麼這場爭奪一定非常激烈令人拭目以待啊。”

他們兩個在一旁很熱烈的討論着，可是坐在我另一側的一個弱冠青年神態黯然，自從他坐在那裏之後，就沒有吭一聲，陰鬱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鳳凰寨的方向。

我不禁對他產生了興趣，輕輕碰了他一下，說道：“這位兄弟——”

那人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轉開了，並沒有理會我。

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自嘲似的的笑了笑，繼續聽另外兩個人神侃：

“我聽說吶，那常山趙雲是槍王童淵的關門弟子，一出道兒就在磐河逼退了河北袁氏旗下的第一猛將霹靂火文醜，從而名聲大噪，隱隱有凌駕於他兩位師兄北地槍王張綉和西川豹子頭張任之上的架勢了。”

“可是我聽說西涼刺史馬騰家的大公子馬超也是第一等的俊品人物啊，有人說：金奉先，銀孟起，可見他是僅次於溫侯呂布的一等一的人才啊。”

“西涼的錦衣馬超固然厲害，可是他的風頭這一年來絕對蓋不過江東的孫策啊。孫策在袁術處用稀世珍寶傳國玉璽換來三千丹陽兵，往攻劉繇，神亭嶺上酣斗太史慈，采石磯前挾死於糜，喝死樊能，人皆呼做小霸王啊。”

此時日近晌午，鳳凰寨的寨門依舊緊閉，那些想一睹喬家雙姝的人們不禁焦躁起來，有人藉機吆喝道：“便把這寨門砸開，將那兩個水靈靈的小妞揪出來爽上一爽，豈不快哉？”有人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但是更多的人卻鼓噪起來，紛紛挽起袖子，作勢欲上。

忽然有人喊道：“兵馬來了——”喧鬧的場面頓時寂靜下來。眾人果然聽到遠遠傳來馬蹄的聲音，飛揚的塵土裹着一哨彪騎像旋風一樣疾馳而來，頃刻間已到面前，一面黃色的大旗甚是惹眼，上面綉了四個猩紅的大字：“東吳德王。”

有人的喉嚨里幾乎是下意識的呲出幾個字：“嚴白虎，他怎麼來了？”

這哨人馬往左右一分，中間閃出一個人來，見他：

一副混沌模樣，二分暴戾性情。三角眼中露猙獰。四方獅子臉，五月蟹蓋青。**鋼盔頭戴，七彩玉帶腰橫。八尺鋼槍掌中擎。九成狐面目，十足虎威風！

這人就是那位在江東鼎鼎有名的嚴白虎了。

說起這嚴白虎還有一定的來頭。

多少年前江東某地呱呱墜地，降生了一個相貌並不出奇的小子，可當時經過此地的於神仙偏偏說他是一位比成大器的奇才，在他尚未滿月的時候就將他收為自己的記名弟子。

數年後，那位於神仙將嚴白虎帶到自己清修的三清山，傳授他的功夫。於神仙本名叫做于吉，是江東太平道的首領，平日行走江湖，做一些治病救人的善舉，深孚人心，又因為他醫術出色，所以很多百姓尊稱他為於神仙。

但是眾人都知道於神仙是一位能妙手回春的仙人，卻不知道他還有一身過硬的本領，於神仙的劍術未必在蟄居京城為帝王師的劍師王越之下多少，於神仙對這個小子十分看重，將一身的本領傾囊而授。

後來就是這個叫嚴輿的年輕人成為了太平道的四靈神將之一——白虎神將，漸漸的就有人稱呼他為嚴白虎起來。

嚴白虎與山越的大頭領黃亂等人勾結，藉助山越的力量，割據了吳郡，聯合會稽的王朗，一時間聲威大震，於是自號東吳德王，漸漸的就有人把他的本名嚴輿給忘記了，只是記得他叫嚴白虎。也有人因他常作一些暴虐之事，稱呼他為東吳王，影射他“缺德”之意。

當時在汝南郡平輿縣城南關的小清河畔有一個問我亭，神卜門的弟子經常集中在這裏覆論鄉黨人物，並進行綜合排名，分別得到了《英雄譜》、《智囊譜》以及《天香譜》。《英雄譜》，顧名思義，問天下誰是英雄？誰能縱橫捭闔，萬馬軍中做萬人敵，誰是武者的霸者；《智囊譜》則是對天下謀臣智者的排列，看誰能運籌帷幄之中，看誰能安邦治國平天下；而《天香譜》則是看哪位大家閨秀或者小家碧玉為眾香國中的翹楚。

嚴白虎垂涎於《天香譜》中的人物垂涎已久了，在他看來，像他這樣的人物也只有《天香譜》上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他。《天香譜》上排名魁首的牡丹花貂蟬為溫侯呂布所有，他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排名榜眼的水仙花甄宓也早就嫁給了河北袁家的二公子袁熙，所以這排名第三的並蒂蓮花喬家姊妹就成了他的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