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她愛過一個,愛到家毀人亡
夏天的凌晨五點,天空是暗舊的藍色,找不到一絲雲彩舒展過得痕迹。
梁惜箏把做好的飯菜盛進保溫飯盒裏,又拿棉布料子的方巾嚴嚴實實地包裹在飯盒外面才作罷。
巴掌大的房間結構很簡單,從只能容下一張單人沙發和一張床的客廳往裏走就是卧室,再往裏就是廚房。細碎動作發出的聲響很快擾醒了床上的梁惜微。她坐起身,便看到梁惜箏提着飯盒從廚房裏走出來。
“姐姐,你要去看爸爸?”
“嗯。”
得到梁惜箏的回應,梁惜微迅速地穿好衣服下床,一邊攏着頭髮一邊說:“你等等我,我也去。”此時梁惜箏已經收拾好要帶的東西,慢條斯理地穿着鞋,刻意放緩動作等着正洗臉的梁惜微。
梁惜箏打開門,清晨的風攜着雨後芳草的清香撲面而來,吹得門楣上懸挂的風鈴發出一陣脆響。那是一個星期前剛搬來這裏時梁惜微掛上去的,她說風鈴能帶來好運。
“我收拾好了。走吧。”
坐在五分鐘之後將開往Y縣的大巴上,梁惜箏心裏卻有一絲說不出的緊張,每次去探望他都是這樣,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個日漸蒼老的男人。每一次探監她都一定會強作歡笑,告訴他她們過得很好,不要擔心,好好在裏面改造爭取早日出來,可是每一次,她都是騙他的。
“姐姐,我很想爸爸。”
“我知道。我也是。”
“也很想媽媽。”
梁惜微的最後一句話很輕,似是一句呢喃,被哽咽聲吞沒,可是梁惜箏還是聽得很清楚,字字句句,像一把刀子,剜去她的皮肉。
“惜微,對不起。”對不起,是她錯了,愛上不該愛的人,愛到家毀人亡。
梁惜箏十歲時她的母親去國外深造學習美術,愛妻如命的父親怕妻子思念女兒便讓梁惜箏陪着妻子一起去了國外,那時梁惜微四歲,她們姐妹倆六年未見,哪怕十六歲梁惜箏回了國,她們之間也遠沒有其他親生姐妹那般親密。是從梁家出事以後,她們才真正心心相惜,因為她們知道,這個世界上她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梁惜微睡著了,昨天複習到很晚今早又這麼早起來還沒有睡醒。她的頭靠在梁惜箏的肩窩裏,因為車子的顛簸也不得不搖晃着。梁惜箏右手輕罩着她的頭,好讓她睡得安穩些。
梁惜微一覺轉醒,大巴車已開到了Y縣,下車步行十分鐘便到了監獄。
這是梁惜微第二次來這裏。第一次來時還是跟着梁惜箏偷偷跑來的,沒有進裏面去,就蹲在鐵門外哭。
隔着玻璃,梁惜箏還是看得清梁成鬢角多出來的白髮。他的獄服很乾凈,沒有油漬或是褶皺,他還是一如當年,即便已經不是L&Q的董事長,還是不會讓自己像個罪人一樣低姿態的活着。
梁惜箏還記得,入獄前他在法庭上字字鏗鏘地說:“我梁成的生意筆筆乾淨,該給國家的錢我一分都沒有少,逃稅我說沒做過就是沒有!”就是那一刻,梁惜箏覺得她的父親應該是最帥的男人了,即便後來父親認罪了,她也不怪他不恨他,她會一直等他,等到他出來再重新開始好好生活。
“爸,身體還好嗎?惜微過完暑假就升高三了,她說想您了,我帶她來看看您。”
“好,都好,就是想你們,想得睡不着。心裏難受。”
梁成又和梁惜微說了好一會話,直到探監時間到了,梁成才垂着頭酸楚地說道:“你媽怎麼一次也不來呢……”
梁惜箏鼻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媽說了,讓您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回來。要不然她就不原諒您。”
梁成愣了愣,笑了笑:“是了,你媽是能說出這麼狠心的話,離那天不遠了了,讓她等着我……”
梁惜箏堵住一眶的淚,直到轉身離開才讓它們肆無忌憚地掉了下來。
可是爸爸,媽媽已經不會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