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龐德抬櫬決死戰

再說曹操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有自封“魏王”的野心，更有收吳滅蜀的打算。與大臣商議過後，曹操決定先攻打東川，並且招降了張魯、龐德。劉備也視曹操為心腹大患，於是積極聯合東吳的兵力，向東吳示好，將江夏等三郡割讓給孫權，讓孫權起兵攻打曹操。魏吳交戰雖各有勝負，最終還是以孫權求和結束。曹操班師回朝，自封魏王，立曹丕為王世子。隨後劉備進軍漢中，曹操發四十萬大軍征討，劉備老將黃忠殺了曹操大將夏侯淵，曹操自己也受了箭傷，只好退回許都。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劉備也自封為漢中王，立兒子劉禪為王世子，封諸葛亮為軍師，封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五人為五虎上將。消息傳到曹操耳中，曹操大怒，發誓要滅了劉備，便與孫權相約，夾攻荊州。孫權既想拿回荊州，又怕在曹操那裏得不到好處，便派出使者去見曹操，讓曹仁先從陸路進攻荊州，自己隨後起兵接應，曹操同意了。此時劉備也派出雲長奪取樊城。

卻說雲長起兵奔向襄陽，初戰便大敗曹仁，曹仁連折二將，退守樊城。雲長一鼓作氣，渡過襄江圍攻樊城。曹仁急忙差人向曹操求救。曹操收到書信，指着于禁道：“你可去解樊城之圍。”于禁應聲而出，說：“我想要個將領做先鋒，領兵與我同去。”曹操又問眾人：“誰敢做先鋒？”一人奮然走出說：“我願效犬馬之勞！”乃是龐德。曹操大喜，加封于禁為征南將軍，龐德為征西都先鋒，大起七軍，前往樊城。于禁部下董衡說：“那龐德原是馬超手下副將，不得已才投降魏王，如今他的舊主馬超是劉備的五虎上將之一，他的兄長龐柔也在西川當官，這次令他做先鋒，不是潑油救火嗎？”于禁聽了這話，連夜去曹操府要求換人。曹操於是將龐德叫來，令他交出先鋒大印。龐德大驚說：“我正打算為大王出力，為何不肯用我？”曹操說：“孤本來對你沒有猜疑，但如今馬超在西川，你兄長龐柔也在西川，都輔佐劉備。就算我沒有疑慮，也難以堵住眾人的口啊。”龐德聽完，摘下帽子不斷磕頭，流血滿面地為自己解釋，並說：“我感謝大王的恩遇，怎敢萌發異心，希望大王明察。”曹操將他扶起，撫慰道：“我知道你一向忠義，我之前說那些話，是為了安撫眾人的心。你要努力立功，不要有負於我，我也一定不會虧負了你。”

龐德拜謝回家，叫人打制了一副木櫬（棺材）。第二天，邀請親朋好友來家裏赴宴，就將那口木櫬擺在廳堂之上。眾親友見了，吃驚地說：“將軍即將出兵打仗，為什麼擺出這不祥之物？”龐德舉起酒杯對親友說：“我受魏王厚恩，發誓拚命報答。這次去樊城與關羽決戰，如果我不能殺了他，必定是被他所殺，就算不被關羽所殺，我也會自殺，先備好這口棺材，以表明我決不空回的決心。”眾人感嘆不已。龐德又喚出妻子李氏與兒子龐會，對妻子說：“我現在身為先鋒，理當在疆場上拚死效力。倘若我死了，你好好教養我們的兒子。”妻子痛哭着送他離開，龐德令人抬着棺材隨行，吩咐部將說：“我這次去與關羽死戰，如果我被關羽所殺，你們就將我的屍首放在這棺材裏，如果我殺了關羽，也將他的屍首放在這棺內，帶回獻給魏王。”眾部將嘆道：“將軍如此忠勇，我們怎能不全力幫助你！”有人將龐德的這些話報知魏王。曹操高興地說：“龐德這樣忠勇，我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賈詡卻說：“龐德憑血氣之勇，要與關羽一決死戰，我倒是十分擔心啊！”曹操聽他說的有理，急忙派人傳口諭，告誡龐德：“關公智勇雙全，千萬不要輕敵，能取則取，不能取就要緊守。”龐德聽完，對眾將說：“大王為什麼這樣看重關羽？我此次前去，一定要挫一挫關羽三十年的威名。”于禁說：“魏王的話，不可不從！”龐德奮然催促人馬，趕到樊城，耀武揚威，鳴鑼擊鼓。

卻說關公正坐在營帳內，忽然探馬來報：“曹操差於禁帶着七支精兵隊伍來到！前部先鋒龐德抬着一口棺材，口出狂語，發誓與將軍決一死戰。大軍現在城外三十里。”關公聽得臉色一變，美髯飄飄，勃然大怒道：“天下英雄聽到我的名字，沒有誰不畏懼敬服，龐德這小子，竟敢藐視我？關平，你去攻打樊城，我親自去斬了這匹夫，以消我忿恨。”關平說：“父親不需要以泰山之勢，與頑石爭高下。我願代父親去戰龐德。”關公說：“你可去試試，我隨後便來接應。”關平出到帳外，提刀上馬，領兵迎戰龐德。兩軍對峙，魏營一面黑旗上寫着“南安龐德”四個大字。龐德身穿青袍銀鎧，手提鋼刀，騎着白馬，停在陣前，背後緊緊跟着五百軍兵，幾個士卒抬着棺材出來。關平大罵龐德是“背主之賊”。龐德問部下道：“這是何人？”有人回答：“他是關公義子關平。”龐德大叫起來：“我奉魏王旨意，來取你父親的頭，你一個小屁孩，我不殺你！快叫你父親出來！”關平聽得怒火中燒，縱馬持刀來取龐德。龐德立即橫刀來迎，兩人大戰三十回合，難分勝負，收兵各自歇息。

這邊早有人報知關公戰況。關公怒氣難忍，命廖化去攻打樊城，自己親來迎戰龐德。關平接來父親，報說與龐德不分勝負。關公隨即橫刀出馬，衝到陣前喝道：“關雲長在此，龐德何不早來送死！”對面一通鼓響，龐德出馬道：“我奉魏王旨意，特地來取你首級，恐怕你不信，棺材都準備好了放在這裏，你如果怕死，不如早點下馬投降！”關公還沒聽過這麼狂妄的話，大罵道：“量你一介匹夫，也沒什麼能耐！可惜了我的青龍刀，要來斬你這鼠輩！”說著，縱馬揮刀來殺龐德。龐德也舞刀相迎。二將交戰了一百多回合，仍然精神百倍。兩陣的軍士都看呆了。魏軍害怕龐德有損失，急忙下令鳴金收兵，關平也怕父親年老力弱，也忙鳴金收兵。二將各自退後，龐德回到營寨對眾人說：“人人都說關公是英雄，我今天才信了。”正說著，于禁走進來。兩人相見完畢，于禁說：“聽說將軍與關公對戰，不下一百回合，沒佔到便宜，為什麼不暫且退軍，迴避一下他的鋒芒？”龐德不以為然地說：“魏王命將軍為大將軍，為什麼這樣軟弱呢？我明天還要與關公決一生死，誓不退避！”于禁不敢多加攔阻，只好回營。

再說關公回寨后，對關平說：“龐德的刀法嫻熟，確實是我的一個對手。”關平不放心地說：“俗語有云：‘初生牛犢不怕虎。’即使父親殺了此人，也只是殺了個西羌小卒，萬一有什麼疏忽，就辜負伯父的重託了。”關公說：“我不殺了此人，怎麼解心頭之恨？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第二天，關羽仍提刀上馬，引兵前進。龐德也帶兵前來迎戰。兩軍對峙，二將一同出馬，也不多對話，很快戰在一起。斗到五十多個回合時，龐德掉轉馬頭，拖刀就往回跑。關公緊跟在後面追趕。關平怕父親有閃失，也追趕過去。關公一邊追一邊罵：“龐賊！想使拖刀計嗎？我難道怕你？”原來，這龐德假裝敗陣，拖刀逃跑，卻暗中將刀掛在鞍鞽上，偷偷取出雕弓，搭好箭，射向關公。關平眼快，看見龐德拉弓，大叫一聲：“賊將休要放冷箭！”關公急忙仔細看時，弓弦拉響，箭早已射出，躲閃也來不及了，左臂正中一箭。關平飛馬趕到，救父親回營寨。龐德勒回馬，揮刀追殺過來，忽聽到自己營中鑼聲大震，恐怕后軍有閃失，急忙勒馬回營。原來於禁看見龐德射中關公，怕他立下大功，滅了自己威風，因此鳴金收兵。龐德回來，問為什麼鳴金收兵？于禁說：“魏王早就說過，關公智勇雙全，他雖然中箭，只怕是有詐，所以鳴金收兵。”龐德氣急敗壞地說：“你如果不收軍，我早就斬了關公了！”于禁說：“‘緊行無好步’，還是慢慢來的好。”龐德不知道于禁的心思，只是不停懊惱。

卻說關公回營后，拔出箭頭，幸好箭射得不深，就用金瘡葯敷了，包裹好傷口。第二天，龐德又引軍在城外挑戰。關公就要出戰，被眾將勸住。龐德讓小卒們在外面謾罵，關平把守住隘口，吩咐不要讓關公知道。龐德挑戰了十多天，見無人出戰，就與于禁商議，趁機殺進寨去。于禁怕龐德領功，只是一再以魏王的告誡推阻，不肯動兵。隨後，于禁又將七軍轉過山口，在離樊城北面十里的地方紮下營寨，親自領兵截斷大路，命令龐德屯兵在山谷后，使龐德不能進兵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