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鼠和好笑的K
2002年1月,艾瑪·格林寧走進我的辦公室說:“我真搞不明白,我們現在每分鐘都會收到一則笑話,但它們的笑點都是同一句話‘有隻鼬鼠在咬我的私處’。”當時我們的項目已經進行到第五個月,在我們並不知道的情況下,美國幽默大師戴夫·巴里在《國際先驅論壇報》上用整個專欄的篇幅介紹了我們的實驗。在上一期的專欄文章中,巴里宣稱只要加入“鼬鼠”這個單詞,任何句子都可以變得更為好笑。在介紹笑話實驗室的專欄中,巴里再次提及了這個理論,並號召讀者向我們的網站提交以“有隻鼬鼠在咬我的私處”結尾的笑話。此外,他還建議人們將檔案庫中每一則與鼬鼠有關的笑話評為最高級別——五級。僅僅幾天之後,我們就收到了1500多則與“鼬鼠咬私處”有關的笑話。
巴里並不是唯一主張某個單詞或某種聲音會讓人發笑的幽默作家。在運作笑話實驗室期間,我們也在小範圍內做了一項實驗,實驗結果非常符合人們最常引用的理論:神秘好笑的字母K。
在實驗的初期,我們收到了下面這則笑話:農場裏有兩頭奶牛。其中一頭奶牛叫了一聲:“哞。”另外一頭奶牛馬上說:“我剛才正想說那個字呢!”
我們決定以這個笑話為基礎做一個小實驗。我們將奶牛換成了其他動物,然後把演繹過的笑話重新提交到檔案庫中。比如說,換成兩隻老虎和它們的吼聲,換成兩隻鳥和它們的啁啾聲,換成兩隻老鼠和它們的吱吱聲,換成兩隻狗和它們的汪汪聲,等等。實驗結束后,我們對比了各種動物及其叫聲在人們心目中的好笑程度。排在第三位的是最初的奶牛笑話,亞軍是兩隻貓“喵喵”叫,榮登冠軍寶座的則是鴨子笑話:池塘里有兩隻鴨子,其中一隻鴨子叫了一聲:“嘎。”另外一隻鴨子馬上說:“我剛才正想說那個字呢!”
有趣的是,字母K的發音(以及發/K/音的字母C)跟表示“嘎嘎”的quack以及表示“鴨子”的duck都有關係。搞笑演員和喜劇作家一直以來都覺得/K/這個音特別好笑。
“好笑的K”這個概念顯然已經融入到了流行文化當中。《星際迷航——下一代》中有一集名叫“可惡的奧考納”,裏面的喜劇演員在向機械人百科解釋什麼是幽默時就提到了這個概念。在《辛普森一家》中也有一集與此相關,小丑科瑞斯特(Krusty,注意K的發音)前去看信仰治療師,因為他在日常演出時說了太多與“好笑的K”有關的詞語,所以導致聲帶出現了麻痹。在治療師為他治好聲帶后,科瑞斯特興奮地宣稱他那“好笑的K”又回來了,隨後就開始大聲叫喊“KingKong”(金剛)、“cold-cock”(把人打昏)、“KatoKaelin”(加藤·卡倫),而且還給了治療師一個吻表示感謝。
字母K的發音為什麼能夠讓人產生愉悅感呢?這可能跟一種叫作“臉部表情回饋”的奇特心理現象有關。人們在感到快樂的時候會微笑。然而,有證據表明微笑和快樂之間的這種作用機制反過來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說,人們會僅僅因為微笑了而感到快樂。
1988年,弗利茲·斯圖爾克教授和他的同事們做了一項研究,請人們判斷蓋瑞·拉爾森的漫畫《遠征》在兩種不同情況下的好笑程度。其中一組參與者被要求嘴含鉛筆,但要確保鉛筆不會碰到他們的嘴唇。人們並不知道,這個動作事實上已經讓他們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另外一組參與者則被要求只用他們的嘴唇夾住鉛筆的末端,這個動作事實上已經讓他們做出了皺眉頭的表情。結果顯示,人們的確能夠體驗到與表情相關的情緒。與皺眉頭的參與者相比,臉部呈現微笑表情的參與者感到更快樂,所以也會覺得《遠征》漫畫更好笑一些。
有趣的是,很多帶有/K/音的單詞都會讓人的臉部呈現出微笑的表情(想想duck和quack吧),或許這正是我們會覺得這些單詞的發音比較好笑的原因。無論這是否能夠解釋“好笑的K”效應,這種解釋的確在幽默的另一個方面扮演着關鍵的角色——幽默的感染力。
1991年,為了研究微笑,美國北達科他州立大學的心理學家沃琳·海恩茲和朱迪絲·湯姆海夫走訪了很多的購物中心。一名研究人員會對着隨機挑選的人微笑,而另一名研究人員偷偷地躲在偽裝的小吃攤後面,仔細觀察人們會不會也向第一名研究人員回應一個微笑。經過數個小時的微笑和觀察后,他們發現,大約有一半的人會回應一個微笑。這個結果讓他們覺得需要對“如果你微笑,全世界的人都會和你一起微笑”這句名言做些修改,“如果你微笑,全世界半數的人都會和你一起微笑”才是更科學和更精確的說法。
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人們會主動模仿周圍人的面部表情,這種能力在團隊生存、培養凝聚力和向心力方面都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通過模仿他人的表情,我們能夠迅速感受到別人內心的那種感覺,因而更容易對他們的處境感同身受,溝通起來也會更容易一些。如果一群人中有一個人笑了,其他人就會自動模仿這個人的面部表情,從而變得開心起來。如果有人感到很傷心、很害怕或者變得驚慌失措,他們所呈現出來的這種情緒也會感染其他人。這種效果和鉛筆實驗的結果完全能夠解釋為什麼笑聲是有感染力的。當人們看到或聽到另一個人大笑時,他們很有可能會模仿這種行為,於是自己也開始大笑,進而就會真的感覺某種情形很好笑。正因如此,很多電視節目會使用預先錄製好的笑聲。19世紀的戲劇導演都會雇一名笑聲特別有感染力的“職業”觀眾(被稱為“鬨笑者”),借用他們的笑聲去影響其他觀眾,從而產生哄堂大笑的效果。
雖然這種感染力的效果通常來說都比較有限,但有時候也可能出現失控的情況,甚至有可能導致數千人大笑不止。1962年1月,三名就讀於坦桑尼亞一所教會寄宿學校的少女開始發笑。她們的笑聲出現了傳奇般的感染力,全校159名學生中竟然有95人被感染,到了3月的時候,形勢依然未能得到有效控制,學校被迫停課。據說被感染的學生笑起來短則幾分鐘,長則數個小時。雖然大家都笑得渾身乏力,但所幸沒有出現悲劇性後果。學校在5月開始複課,但僅僅幾周后,又有60名學生感染上了“狂笑病”,學校被迫再度停課。然而,停課又導致了另外一個問題,幾名回到家鄉納桑姆巴的女孩子很快就把“狂笑病”帶到了鎮子上,1萬名居民中有200多人立刻陷入了無法控制的笑聲之中。真不知道她們老師的名字中是否含有“好笑的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