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重生
司馬遷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老爸也常說,人這一輩子,誰都逃不脫個"死"字,只是我華瑩瑩怎麼也沒有想到,剛過完20歲生日的自己,居然會就這麼稀里糊塗地魂歸離恨天。
記不得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了,只想得起來,那天是我20歲的生日,在一群死黨閨蜜的包圍下慶祝完自己的生日,就和往常一樣坐上的士打算回家。
司機大叔很能侃,一路滔滔不絕如黃河泛濫又如江水連綿不絕,我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忽然,耳邊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尖叫,同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的身子猛地向前撞去,我完全還沒來得及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已經撞碎了窗玻璃,狠狠地摔在了車前。
當我躺在地面上吐着血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腦子裏竟然只有一個念頭--車禍穿越的幾率是多少?
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耳邊響着無數蒼蠅一樣嗡嗡嗡嗡的嘈雜聲,夾雜着女人一口一個"我的兒啊……"的哭聲,我終於無法裝睡下去,緩緩睜開了雙眼。
正好看見一張哭得兩眼紅桃子的美人臉,旋即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嚇得我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就想往被窩裏鑽。
可惜動作慢了點,被那女人一把拽住。
"夜兒!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兩兩相望含情脈脈。
眨巴眨巴眼,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美人就已經將我摟進懷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號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你可擔心死哀家了!"
她一哭一號,周圍立刻響起無數的"小侯爺洪福齊天!菩薩保佑!"之類的聲音。
我聽得暈頭轉向,不過還算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這殼子是那個叫什麼夜兒的,可殼子裏面的不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乖乖地閉嘴不要說話的好,免得一吭聲就露了餡兒,被瞧出來是個西貝貨(西貝組合為"賈",通"假",亦即假貨)。
那美人見我不聲不吭,終於捨得放開,淚眼朦朧地開口:"夜兒,你怎麼了?說話呀?別嚇母后!"母后?乖乖,聽她這話,這殼子居然是皇帝的女兒,也就是公主了,而且這美人就是夜兒的娘,瞧那模樣,說是姐妹也混得過去啊!
我愣是忍住了沒說話。
美人見我什麼話都不說,大概也慌了神,轉過頭去一疊聲地就罵跪在床前的一群人。
"你們這些太醫,是幹什麼吃的?剛才又說小侯爺回天乏術,如今人醒過來了,還不來看看有沒有事?"敢情那幾個白鬍子老頭就是電視上經常看見的御醫?
被她一罵,幾個御醫戰戰兢兢地跪着爬過來,那美人卻又忽然怒道:"一群沒用的東西,還不退下?許太醫,你一直替小侯爺看病,過來瞧瞧吧。"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子聞聲跪行過來,伸手給我把脈,眼睛一眯嘴巴一扁,又對着那美人磕頭。
"小侯爺已無大礙。"
"菩薩保佑!"美人聞言鬆了口氣,卻對着那許太醫使了個眼色,許太醫神色如常,眼神也是回了一下。
兩人這眉來眼去,屋子裏其他人沒瞧見,從我的角度卻看了個清清楚楚,心中有點嘀咕。
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我正在琢磨,忽然聽見美人老媽又哼了一聲:"哼!幸好沒事,要是有事,哀家要你們這些庸醫九族陪葬!"我一口氣差點憋住。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幸好我借了這殼子活過來,不然要這幾個老頭子還有他們的家人陪葬,於心不安吶,於心不安!
那美人摟着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看了個夠,直把我看得渾身發毛,她卻又忽然下令要房內的人都出去,只留下她、我,還有一個沉默的侍女。
我心裏犯嘀咕。
就算這殼子差點死翹翹,也不用這樣神神秘秘的吧?
美人給那侍女一個眼色,侍女會意,立刻站到窗前,一副望風的模樣。
我越發糊塗了。
美人緊緊握住我的手,擔憂地道:"夜兒,你當真不能說話了?"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看她滿臉擔憂焦急的表情,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想起了在21世紀的母親來,知道女兒車禍的消息之後,也會哭得這樣傷心吧……我於心不忍,待等回過神來已經把話說出了聲:"我是……我……"聲音一出,我自己也嚇一跳。
又沙又啞,就像是重感冒之後的那種嗓音。
那美人卻像是放下心來:"不要緊,你嗓子休息幾天就好了,倒是夜兒,你可記得那人到底有沒有發現你的身份?"我傻眼。
這話問得我莫名其妙。
畢竟我不是真正的華夜,她臨死之前見到什麼聽到什麼我怎麼可能知道?
"什麼那人?"我傻傻地開口,話一說出來就知道大事不妙。
美人立刻狐疑地看着我。
糟糕!難道這就露餡了?我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一個萬用萬靈的法子。
"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誰?"裝失憶實在是很好用,尤其是對我這種借屍還魂的西貝貨來說。反正殼子是貨真價實的華夜,就算懷疑又能懷疑到哪裏去?
美人看了我許久,半晌才慢慢開口:"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誰?"我點頭,滿臉純潔無辜猶如清晨6點鐘的太陽。
雖然裝失憶這招俗是俗了點兒,但是不可否認,也是最有效的。
美人伸手捧住我的臉細細端詳,看了半天確定是她女兒沒錯,頹然坐下,差點沒坐到我腿上,幸好我腳縮得快。
那望風的侍女也已經走了過來,對美人道:"太后莫急,不管那人知道不知道小侯爺的身份,已經滅了口,是再沒有泄露出去的可能的。"滅口?
娘喲!這華夜到底有什麼秘密要砍人家的腦袋?
我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勁,瞅瞅美人又瞅瞅侍女,巴望着她們誰能解答我的疑惑。
也許是長吁短嘆夠了,美人忽然緊緊抓住我雙肩,力道大得讓我頓時哀號一聲。
美人當沒聽見,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鄭重說道:"你叫華夜,是哀家明慧皇太后的兒子!記住了,是兒子!你是當今皇帝最小的弟弟,是朝中位高權重的華夜侯。"我茫然,我在迷霧中跋涉。
她這些話不但沒讓我明白過來,反倒更加的暈乎了。
兒子?華夜不是女人嗎?
我傻愣愣地開口:"可我是女的啊……""你閉嘴!"美人抓住我肩膀使勁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說你是女的,絕對不能泄露出去!"……我算明白了,這華夜和美人老娘百分之百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要殺人滅口的那種。
喂!老天爺要不要這麼折騰我啊?穿越還魂了居然是這種秘密一串一串的劣質貨?
華夜確實是皇帝老子的兒。
不過這"皇帝"是先帝,"兒"也是女兒。
當年皇后之位虛待,后宮裏那美人,也就是慧妃懷上了龍胎,皇帝大喜,許諾說若是生下皇子,就冊封慧妃為皇后。可天不遂人願,慧妃生下來的偏偏是個女兒,也就是華夜,她鬼迷了心竅,買通產婆侍女等所有人,瞞天過海硬說是個皇子,那老皇帝老眼昏花也沒分辨清楚,就當真封了慧妃做明慧皇后,可華夜這假男兒身的身份,就迫不得已一直裝了下來。好在老皇帝沒活幾年蹬了腿,華夜的大哥,太子華凌雲登基做了皇帝,明慧皇后也就水漲船高成了明慧太后,華夜自然就從先帝最小的皇子變成了華夜侯。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
華夜一直是"男人",不管是哪個皇帝掌權,若是揭穿了女兒身的真相,都是欺君之罪,明慧太后哪裏不知道此事關係太大?於是一咬牙,華夜就18年都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了下來,逼得個美嬌娘偏生要裝成男兒漢。
那望風的侍女名叫紫菀,也是明慧太后訓練出來專門伺候華夜的,這個世界上,除了太后和那個專門替華夜看病的許太醫,也只剩紫菀知道小主子的真實身份了。
我聽得冷汗直流。
敢情還不能讓人知道華夜是女的,不然死得豈止"凄慘"二字?也難怪太后和紫菀如此緊張,動不動就說殺人滅口。
想到以後我也得裝成男人過下去,心裏就那個糾結萬分。
好在她們都相信了華夜是真的因為這場事故失去了一些記憶,紫菀連夜惡補讓我了解往事,明慧太后就回宮去負責讓皇帝老子相信華夜是失憶了。
我縮在床上聽紫菀講那過去的事情,越講越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我要怎麼裝華夜才裝得像?
就算目前用"失憶"為借口混了過去,也總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才成。
皇帝家,是非多,我好不容易能夠重生,可不想被卷進麻煩裏面去。
尤其是……
華夜本身就是個最大的麻煩!
話說華夜不過是滾到了水池裏差點淹死……不對,是已經淹死,喝了一肚子池水,如今我上了這副殼子,肚子裏的水也被倒出來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年輕底子好,沒幾天就差不多已經恢復了元氣。
這天正酒飽飯足在廊下散步,紫菀在我身後說:"小侯爺,該更衣動身了。""動身?動什麼身?"我回頭。
那美人太后不是不准我出門嗎?紫菀倒也恪盡職守,盯得我愣是除了自己的卧房和房前的花園哪兒都去不了。
紫菀開口:"侯爺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皇上天恩,特意設了宮宴為小侯爺慶祝,昨兒個還專門派了張公公來傳旨,難道您忘了?"我瞪着她啞口無言。
怎麼把這碴兒給忘了?皇宮裏還有個皇帝老子在等着我呢!
我轉頭看看天上風捲雲舒,再轉頭看看紫菀一臉木然,來來回回看了幾次,終於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這殼子貨真價實是華夜的,再以失憶為借口,那皇帝老子還能吞了我不成?
坐在鏡前任由紫菀給我梳頭挽髻,這個時候我才好生地認真看了看華夜的樣貌。
巴掌大的瓜子臉,絕對是無數女人夢寐以求的那種臉型,柳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睫毛不用睫毛膏也天生的又濃又長又翹,雙唇殷紅,面孔精緻得找不到絲毫缺點,要是換了在未來,絕對是天生的明星料。
紫菀正在把我那一頭烏黑的長發梳順,挽起部分頭髮梳成個小小的髻,然後輕輕戴上一個精緻的金冠,用金釵固定住。
鏡中頓時映出一個男裝麗人來。
我捧着鏡子使勁看。
這模樣……這模樣……華夜確實很漂亮很漂亮……可問題是……難道這個時代的人眼睛都瞎了不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華夜是個女人?而且還這麼多年都沒看出來?
也太離譜了吧?
我大惑不解,身後,紫菀開口:"侯爺,今兒個穿這身衣裳可好?"聞言回頭,紫菀手裏捧着一套嫣紅的衣服。
我回答:"還有別的顏色沒有?"
"侯爺,您不是只穿紅色嗎?"紫菀奇怪地道。
"……"我無言,示意紫菀打開衣櫃衣箱。
果然,滿衣櫃衣箱都是紅色的衣裳。不同的紅色,或深或淺,或濃或淡,深的朱,淺的緋,濃的絳,淡的檀,件件精緻華貴。
看來我沒得選擇,認命地順手點了一件,紫菀伺候着穿上,再一照鏡子,我又唬一跳。
難怪華夜這麼喜歡紅色,這種太過嫵媚妖艷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不但不會顯得女氣,反而和她的男裝打扮相得益彰,整個人有種張揚的英氣,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就被吸引過去。
但是--
我還是惴惴不安。
華夜這個樣子,真的不會被人看出來她其實是女人嗎?
坐着轎子進宮去見皇帝,一路被領到了御花園。
正是晌午時分,日光熙然,這宴就設在御池之上的養心閣,四面都是雕花的窗戶,大大敞開,池邊種得無數萬紫千紅,偶爾有風吹過,枝頭落花就緩緩飄到清澈的水面上,沿着流水遠去。
剛走到閣前,門口太監那不男不女的尖叫就冷不丁嚇了我一個激靈。
"華夜侯覲見皇上。"
一進門,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殺生成仁就屈膝跪那麼一下,皇帝倒先開了口:"九皇弟免禮。"我樂得聽話,抬眼看去,屋子裏擺開了十來張桌子,分別坐了王侯卿相,當朝權貴。皇帝正坐在龍案后一臉慈祥和藹地對我微笑,看年紀大概三十上下,模樣長得倒是滿有男人味兒的,還算英俊。
他笑,我也笑。
皇帝點點頭:"九皇弟大病初癒,就不必講那些客套了。"說完招手,讓我坐他左手邊席上。
至少我還知道,這個時候是要表示感謝皇帝恩賜的。於是把來時路上反覆思量過的話拉了出來拽古文。
"臣弟謝過皇兄。"
經過了這幾天的休息,華夜的聲音也恢復得差不多,雖然還有點點的沙啞,不過聲線聽起來清亮剔透,倒沒有一般女子的柔美感覺,而略顯中性,難怪能糊弄過去。
我這正主兒到場,宴會自然也就可以開席了,宮女們端着各色菜式魚貫而上。並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但是看上去精緻無比,盤子都是一色的冰紋細瓷,富貴但不張揚,不露聲色的奢華。
不管是古代還是未來,酒席上的客套話都差不了太多,所以我掛着笑容謝過了皇帝哥哥的恩賜,再謝過了其他兄弟的慶賀,然後是一些有資格參加宮宴的大臣們"小侯爺洪福齊天"的祝語。
我端着酒杯慢慢抿,這酒糖水似的,有點像飲料,哪裏像酒?要是古代的酒都這樣,難怪古人常說"千杯不倒",換我也倒不了。
心裏胡思亂想,眼睛卻不自覺地悄悄打量起在座的眾人來。
而這個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華夜那張明顯的女人臉裝男人,居然這麼多年來都沒人識破。
來到這個時代幾天,大概明白了嘉麟王朝可能就類似中國朝代上的魏晉南北朝時期,不過局勢還要複雜得多,天下並未統一,除了嘉麟王朝,還同時有另外幾個政權割據,相互之間時而戰爭時而締約,來來去去的甚是麻煩,這倒有點像宋朝時期西夏遼國並立的模式。
然後這嘉麟王朝,居然也和晉朝流行同一個毛病,貴族流行塗脂抹粉。
不光是女人,男人也是,一個賽一個的粉厚妝濃,若是樣貌好還過得去,若是那長鬍子的皺皮老臉,效果只有一個--
爆笑!
當然現在在宴會上我不敢笑出聲來,可憋笑也很辛苦的啊!
至於華夜,脂粉不施天然自成,和那些塗脂抹粉的男人一比,居然倒顯得有英氣得多。難怪一直硬說她是男人都沒人懷疑。
我瞅瞅皇帝哥哥,又瞅瞅幾個皇家的兄弟。
幸好,皇帝哥哥還沒塗脂抹粉,至少我看着他的時候不用忍笑。
那幾個兄弟卻都抹了厚厚一層,一張張慘白慘白的面孔,粉刷得跟牆壁似的,我想笑又覺得不太好。畢竟這幾日窩在華夜侯府養病,他們一個個命人把那千年人蔘萬年茯苓,不要錢似的可着勁往府上送,差點沒補得我虛火上升心浮氣躁。怎麼著也算是有點兄弟義氣不是?
眼睛滑過幾個白面孔白鬍子的老頭,卻看到卿相那席上,一人氣定神閑,正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也看了回去。
那人約莫20歲年紀,面容俊秀,也沒有學時下流行的那樣塗抹脂粉,氣質斯文沉靜,一雙眼明亮清澈,渾身上下一股書墨的味道,一看就是有學問的。
四目相對,他對着我輕輕一笑,舉起酒杯示意。我連忙依樣畫葫蘆,也舉杯一笑。他卻轉過了頭去,不再看我。
我詫異。
難道華夜笑起來很難看?嚇到他了不成?
正疑惑間,忽然聽見我那皇帝哥哥的嗓門又響了起來。
"今日設宴,有酒而無詩,未免失之風雅,各位卿家都是飽學之士,不如就隨意詩詞,以添酒興。"皇帝金口一開,誰敢不從?立刻都一疊聲的"皇上聖明"。
只有我在心裏暗暗叫苦。
娘喲!要我這個21世紀接受白話文教育長大的現代女性出口成章?這不就是典型地逼着啞巴唱歌嗎?太不人道了!
而且話說回來,這華夜到底是文才風流還是胸無點墨,我一點都不清楚,萬一不小心在這上面露了破綻,這個婁子要怎麼補?
我汗流浹背,皇帝哥哥偏偏更加來勁。
他揮手,示意宮女端上一樣東西來:"此乃東離國進貢的寒玉佩,據說是萬年雪山之上的寒玉所成,能識天下所有毒物,就作為今天的彩頭,給那優勝者。"有了獎賞動力,那邊,已經有人興緻勃勃地開篇第一首。
這邊,我靜靜地流下了廬山瀑布汗。
一個接一個是很快的,眼瞅着就快到我了,我還在搜腸刮肚,想從我那有限的古文知識里找到一點可以矇混過關的東西來。
"風大人,該您了。"
忽然有人開口,我循聲看去,那有學問的人含笑抱拳行了一禮。
原來他姓風?我嘀咕。
"風大人乃當朝第一才子,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想必今天的彩頭,也定是風大人的囊中之物了。"另一人笑道。
"韋太傅過獎。"姓風的笑得一臉恰到好處。
"風卿家過謙了,朕也等着愛卿的佳句呢。"皇帝這會兒也開了口。
他笑了起來,不是之前客套的笑容,嘴角上翹,眉眼彎彎,略低着眼,似是無心地朝我的方向掃了一眼。
姓風的一笑,倒真好看!
我盯着他的臉有點發獃,他卻已經緩緩地吟出幾句詩來:"殘寒褪卻春意濃,時有燕語透簾櫳。楊花逐碎翡翠翹,小園緋桃散閑紅。堤上柳,山中桐,衣薄漸寬草色融。隴頭幾樹綠萼落,碧葉枝頭戀朝風。"他一說完,全場沉默,漸漸地,有一點掌聲響了起來,皇帝帶頭鼓掌,其他人自然也賣力地拍着巴掌。
"好詩!好詩!"
"風大人果然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他們奉承那風大人一分,我就往桌下慢慢滑一分。
已經有了好詩了,就千萬不要再想起我了。
我一邊祈禱一邊偷眼看去,見皇帝哥哥似乎忘記了還有個九皇弟華夜是漏網之魚,當下心裏一寬。
"風愛卿好才情!好學識!這寒玉佩,看來是非你莫屬了。"皇帝笑得燦爛,揮手示意宮女把那獎品送到姓風的跟前。
"這獎品,臣不敢領。"姓風的忽然站起身來,對着皇帝的方向行禮,見他們滿臉驚訝之色,他不慌不忙地開口,"皇上,還有華夜侯爺不曾吟得詩句。"此言一出,我立刻在心裏把姓風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個夠!
王八蛋!不就對着你笑了一笑,至於這樣坑我嗎?
隨着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落到我身上。
我硬逼着自己擠出來一個笑容,對着皇帝道:"皇兄,臣弟才薄學淺,怎麼能比得上風大人的絕妙好句?"皇帝還未出聲,那姓風的又道:"侯爺此話差矣,皇上設下這個彩頭,自是有能力者得之,臣未曾得聞侯爺佳句,又怎麼敢妄自得了這彩頭去?豈不是得之有慚當之有愧,侯爺還請不要推辭才是。"聽了他這番話,我越發肯定這姓風的八成和華夜有仇,不然幹嘛非得死揪住不放?
我求助地看向皇帝哥哥,可皇帝哥哥也許是誤會了我的眼神,居然點了點頭,道:"風愛卿這話也有道理,九皇弟呀,朕看你也就勉為其難,說兩句吧?"……這可真真是典型的趕鴨子上架了。
我瞅瞅皇帝哥哥又瞪向姓風的,腦中飛快地轉動着。
從姓風的臉側看出去,正是御池,枝頭的花被風吹落了,一朵又一朵……我腦中電光火石般靈機一動,好勝之心上來,也忘記了華夜到底會不會作詩的問題,張口就道:"無可奈何花落去……"這句剛出口,姓風的就臉色一變。
"似曾相識燕歸來。"
我慢慢地念出晏殊的千古名句,果然見那姓風的睜大了一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又是全場安靜。
忽然之間,皇帝哥哥的聲音猛地響起:"好!"這一聲"好"卻嚇得我一個激靈。
糟糕!我忘記了這華夜到底懂不懂作詩填詞,如今一時衝動之下用了晏殊的名句,會不會被皇帝瞧出自己的九皇弟有蹊蹺?
我心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那邊,姓風的兩眼定定地看着我,緩緩開口:"臣輸了。"
他表情有點奇怪,明明一臉嚴肅,可眼中似乎卻帶着隱約的笑意,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倒讓我有點心裏發毛。
這姓風的到底在想什麼?
我被他看得左右不安,他卻轉身對着皇帝行禮,大聲道:"華夜侯爺文才風流,雖只有兩句,然情中有思,對法之妙無雙,實乃佳句,臣自愧不如,甘願認輸。"他都開口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宮女把那寒玉佩送到我面前,我伸手拿起,想了想,連忙道:"臣弟謝皇兄。""行了行了,這般恭謙可就不像朕的九皇弟了,別多禮,別多禮。"皇帝大笑。
他一句無心之談,卻唬得我小心肝差點跳出來,連忙轉頭,又正好和那姓風的對了個正着。
見他一臉玩味的笑容,我心裏莫名一怒,轉轉眼珠,對着那姓風的道:"多謝風大人謙讓,本侯就卻之不恭了。"說完示威般燦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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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許是錯覺,當我對着他笑的時候,似乎看見他臉上閃過一點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酒宴結束我再去後宮見過太后,好不容易母唐僧肯放人,已經是快到掌燈的時辰了。
馬車一路轟隆轟隆搖晃得我昏昏欲睡,餳着眼迷迷糊糊地摸回小侯爺房間,正打算撲到床上好生睡一覺,一個下人趕來對着紫菀耳語幾句,她就微笑着過來在我耳邊說:"侯爺,您若是想解悶兒,南廂房已經有人等着了,是絕色的姑娘。"這句話頓時晴天霹靂一樣炸得我睡意全無,連忙翻身起來對着紫菀瞪眼。
什麼叫解悶兒?什麼叫有人等着?什麼叫絕色的姑娘?
紫菀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的彆扭?
難道我好不容易有次重生的機會,居然真的要去種百合?老天爺,你玩兒我也不是這種玩法吧?
相由心生,我千般的鬱悶加萬分的糾結再加億分的怒火,臉色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但很可惜,這次善解人意的紫菀明顯解錯了小侯爺的意。
她自作聰明地開口:"若是侯爺不喜歡,北廂房也有個上好的男孩子等着呢。"娘哦!敢情這華夜還是男女通吃?
我簡直欲哭無淚,火氣蹭地竄上了頭,轉臉見門口傭人還等着示下,怒意就劈頭蓋臉撲了過去:"看什麼看?你家侯爺我沒興趣!還不下去?"我一吼,那傭人逃得比兔子還快。
深呼吸,再深呼吸,世界如此美妙,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這樣不好……我閉眼,睜眼,瞥見紫菀正貼着牆根慢慢往外逃。
"站住!"
紫菀十分聽話,立刻停下腳步。
我咬牙切齒:"紫菀!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都給本侯爺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我一怒,紫菀就怵了。
這女人說話果然藏頭掖尾,之前告訴我的豐功偉績不過華夜所作所為十分之一!
見她有拉開了話匣子長篇大論的趨勢,我喚人沏上一壺龍井再擺上松子卷酥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從頭到尾曲曲折折講到日落西山,我也大概知道了華夜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確切地說,她根本就不是個東西!
10歲前跟着太后住在宮裏,10歲后按照祖制自立門戶,多年的皇室精英教育只教會她寫自己的名字,外加氣跑氣死師父不知多少,好在滿朝文武有的是選擇,溺愛她的皇帝哥哥一聲令下,罷工一個還有無數候補。
不學無術這也罷了,偏生這女人不知哪裏遺傳來的陰狠手段無情心腸。
她喜歡美人,無論男女。但是這個"喜歡"後面還要加倆字--虐待。
待在宮裏的時候,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折騰宮女、為難太監,尤其見不得樣貌標緻的。若是被她見到,不管是誰的侍女,都一定要弄了來,然後,宮中那千奇百怪的手法就變着花樣在那可憐女孩的身上實踐個遍,等抬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差不多奄奄一息了。據說淑妃有個寵愛的侍女才貌雙全,不知怎麼被華夜瞧上了,一口一個"皇嫂"叫得又甜又親熱,把那女孩弄去了華夜侯府,三天之後就再沒了音訊下落。
華夜是太後娘親的命根子,皇帝大哥的心頭肉,滿朝上下,都明知華夜侯喜怒無常又暴戾跋扈,而且草菅人命,可誰敢吱聲?再加上皇宮裏骯髒的事情向來心照不宣,也就一直有意地瞞了下來。
年紀越大,這女人越發地心理扭曲,大概除了她自己還有太后一干皇室成員,就從沒把別人當人看。
一晃悠長到了18歲,那天華夜無聊上街閑晃,見一針線鋪里女孩長得漂亮,於是命人去哄那家二老,說要收了女孩在府里做針線養娘。可憐兩個老人哪裏知道底細?還當真以為女兒有了好出路,二話不說就應允了。
張氏稀里糊塗進了華夜侯府,才曉得是到了個活生生的地獄。
白日不得閑,晚上不得睡。實在睏乏了靠着牆邊打個盹兒,華夜就命人用尖利的金釵把她扎得滿手鮮血,再跪在碎瓦片上自己掌嘴。
那張氏在華夜侯府里度日如年,數九寒天常被罰跪在雪地里,還不準穿厚實的衣服,一雙手腳活活地都被凍壞。
府里的其他人同情張氏,可又有誰敢求半個情?連心腹紫菀都不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氏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了。
反正也不知華夜到底看張氏哪裏不順眼,大概是玩膩了決定下毒手,乾脆命人鑄了個鐵頭套給她戴上。燒紅了的鐵頭套沾着皮肉就立刻燙得皮焦肉爛,待得過幾日,見那頭套似乎在張氏臉上生穩了,她竟然又命人活生生扯了下來。張氏臉上的皮肉被鐵頭套燙得早粘在了一起,哪裏禁得住這般撕扯?直把個嬌俏的女孩子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張漂亮的臉弄得稀爛,可憐的張氏當晚就瘋了。
在府里其他人的有意暗助之下,張氏逃出了這個地獄,卻跳水自盡,三天後屍體被水衝到了岸上,她那一直被蒙在鼓裏的雙親才曉得女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侯爺華夜是太後娘親的命根子,張氏又何嘗不是爹娘的心頭肉?
二老又悔又怒,找到侯府門前要討個公道,卻被華夜下令一頓亂棍打了出去,老兩口帶着傷去告官,官不理,也沒官敢理。絕望之下,兩個老人就在女兒自盡的地方跳了河,一家三口,活生生地都被華夜逼死。
這事本來和往常一樣,相關的人都三緘其口,悄沒聲息地就平息了下來。但老話說得好,天理昭昭,善惡到頭終有報!也是活該償命,那日華夜進宮見皇帝,覲見完畢忽然心血來潮喊退隨從,一個人在御花園開始溜達閑逛,逛着逛着就遇刺了。
刺客是個普普通通的宮廷小侍衛,乏善可陳的丟一堆人里就找不到那種。他紅着眼殺了過來,氣勢洶洶萬夫莫敵,華夜從來不會武功,自然只有逃命的份兒,腳下一個沒注意,就軲轆滾到了池塘里,大石頭般沉底了,待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沒了氣。
華夜遇刺,太后大怒,皇帝大怒,二話不說就把那小侍衛判了個五馬分屍外加滅九族。
而這時,他們才知道,這刺客其實就是那張氏的哥哥,年少離家出走做了侍衛,如今好不容易混成了宮廷侍衛,算是有了前途,才把家人接來京城好生過活,轉眼一家子卻都被華夜逼死,家破人亡,怎麼怨得他要殺了華夜報仇?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華夜作惡多端,被淹死也委實算是便宜她了。
紫菀說得口乾舌燥,我聽得毛骨悚然。
真正的華夜是死了,可這殼子還在,殼子裏面的魂兒可是我的,我一不能讓人察覺現在的華夜是借屍還魂,二不能讓人發現她的女人身份,如今八成還要再加一個小心被人尋仇。
華夜這個缺德的混賬女人!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留下的爛攤子都歸我收拾。
我捧着茶杯扭頭看窗外夜色深沉,一顆心徹底地變成了亂麻,千頭萬緒你要我先扯哪根線頭?
這借屍還魂重生之路,看起來還漫長得很……
幾天後,皇帝召我進宮。
我做好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準備,馬車慢吞吞晃悠晃悠就又晃悠進了宮。
這次改了地兒,御書房。
我仗着皇帝寵愛長驅直入,門口的小太監剛尖着喉嚨叫了聲"華夜侯覲見",就已經毫不客氣地一腳踩進了門去。
這次人蠻多,屋子裏老老小小甚是不少。
皇帝見了九皇弟心情甚好,招手要我坐他手邊,轉過頭去又和大臣們繼續議事。
我捧着茶杯眼珠滴溜轉,毫無意外看見了風雲卿。
一如既往彷彿看透一切般的眼神,一如既往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皇帝面前堆着一堆簡歷之類的東西,似乎他們就是在商討這個。
這個朝代等級制度相當嚴格,貴族掌握了朝政大權,即使有文武科舉專為平民開設,但最多也只能爬到中層官階,真正手握大權的,永遠是皇室成員和世襲的貴族。風雲卿之所以年紀輕輕就成為三公之一的丞相,百官之長,除了確實才華過人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系出貴族名門,背景深厚,所謂"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自然輕而易舉地就成為朝廷重臣,掌握大權,甚至還有那些不學無術的貴族子弟,也憑着家世陰蔭混得個一官半職,而那些雖有本事但平民出身的人,卻只能辛苦地,緩慢地,憑藉自己的力量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動,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展抱負的那天。
但凡事也有例外,據說本朝就出了個戰無不勝的年輕將軍,憑着不可忽視的顯赫軍功連連晉陞,成為第一個平民出身卻位列上層武將的人。
他駐紮在嘉麟王朝與皇泰國交界處5年,不但成功阻退皇泰騎兵犯境,結束了邊疆飽受鄰國威脅的局面,更一氣連克連勝,逼得皇泰君主不得不考慮與嘉麟議和。
我迅速地在腦子裏翻找着有關的訊息,托這幾日紫菀那八卦女人的功勞,我好歹也算是對這滿朝上下的局面有了個比較大概的認識。
不過……我一直覺得有點奇怪的就是,紫菀不過是一介女流,而且是婢女身份,雖然系太後宮中所出,又自小貼身服侍華夜侯,知道一點朝政上的事倒不奇怪,詭異的是,她居然就像在朝中有嚴密的眼線一樣,事無巨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就未免太有點叫人犯疑了。
聽他們似乎是在為幾個官職的人選爭議不下,皇帝哥哥已開始有點沉了臉色。
適才者用,這麼簡單的事情都還有必要拿到皇帝面前來爭?
皇帝哥哥大概也和我一樣的心思,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滿臉無可奈何的神色。
這幾人都是世襲權貴,就算是皇帝,也不禁要顧忌一分,不能輕易地駁了他們的面子。
我善解人意地對着皇帝哥哥笑了笑,然後打算調頭看窗外的風吹花落,可耳邊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清清楚楚地竄進我耳朵里。
"……趙宣之父乃前朝趙太師,家世清白,而且此人素有文名、才名,老臣認為,趙宣當得內務府卿一職。"滿臉白粉的老頭兒如是說。
"趙宣雖有文名才名,但此人嗜酒張狂,任性放浪,怎能擔任內務府卿?"小白臉立刻反對。
諸如此類的對話已經重複無數次。
大司馬柳子昌,丞相風雲卿,基本上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都浪費在了這無趣的爭辯上面。
皇帝也被鬧得頭疼。
他考慮太多,顧忌太多,反而難以決定了。
原來這就是朝政嗎?怎麼瞅着就像倆孩子吵架,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翻翻白眼,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也許是哈欠聲太大了,風雲卿忽然朝向我的方向看來。
見他眼睛一彎嘴角一翹,我就知道這小白臉嘴裏絕對吐不出象牙來。
"臣見華夜侯胸有成竹,想必是有了主意,臣願聞其詳。"說完還貌似恭敬地抬手作揖。
果然!這小白臉絕對絕對百分之百和華夜有仇!
我忍住額頭冒青筋的衝動,轉過頭不看他看向皇帝哥哥。
"臣弟才疏學淺,怎敢妄言政事?"死小白臉!管你再給我下絆子又怎麼樣?一錘定音的反正是皇帝!
我雙眼異常誠懇眨也不眨地對着皇帝哥哥,明明白白地寫着"求救"二字。
……可惜我忘記了皇帝不是紫菀,沒有她那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的本事。
皇帝哥哥那疑似養心閣命我吟詩的神色一出現,本侯爺就知道要糟。
"風愛卿說得甚是,九皇弟,不如說說你的主意,朕也好作個參考。"考考考!我烤你個不懂眼色的北京烤鴨!
我一面在心裏對那死腹黑的風雲卿破口大罵,一面臉上還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來,看看小白臉,再看看柳子昌,緩緩掃過在場所有人,見他們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委實萬眾矚目躲也沒地兒躲,當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才緩緩道:"臣弟只有一句話。""哦?"皇帝揚眉,"什麼話?"
"請侯爺明示,也給雲卿解惑。"畢竟皇帝面前,就算風雲卿和華夜再怎麼梁子深,該有的禮儀他還是樣樣俱到,挑不出錯來。
給你解惑?
我在心裏又把姓風的罵了個托馬斯全旋囫圇360度,才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開口:"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說完我挑釁似地看向風雲卿,卻見他滿臉凝重的神色,也不言語,就拿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說也奇怪,每次他一像這樣看過來,我就會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根本不敢回應,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那廂,皇帝面露笑容,似乎之前的疑難問題迎刃而解。一直力薦趙宣的柳子昌也捻着白鬍子不吭一聲。房間裏頓時沉默下來。
反倒讓我有點惴惴不安了。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皇帝哥哥開口,"說得好!那趙宣雖有才名,然品性放浪,怎可擔當內務府卿如此重任?這位子朕要另擇賢能,趙宣就給他個太常寺左丞一職,也算是給趙老太師有個交代。"他金口玉言,這下一錘定音,所有的人都沒了異議,行禮退下。風雲卿退出門口的剎那,忽然抬起眼來看向我。
那眼神精明犀利,就像一根針似的,猛地扎到我心裏,頓時一緊。
難道這姓風的小白臉看出來了什麼?
身後,皇帝哥哥又忽然開口:"夜兒,可知今日朕為何召你進宮?"冷不丁的,唬了我一跳。
我連忙回頭,滿臉笑意:"臣弟不知。"皇帝看着我,臉色逐漸變得凝重,凝重得我心裏拔涼拔涼。
難道裝的華夜太有才,露餡兒了不成?
我就知道我不該和那小白臉慪氣,裝什麼才高八斗?
皇帝又看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就說了一句話:"北堂旌要回朝了,三日後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