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似
第七章
李非念把最後一本男人裝塞進已經快要漲破的書包里,盛瑤才回來。
盛瑤目不斜視的把自己的包隨手往床上一扔,給自己接了一整杯水,灌了兩口后才問李非念,“都收拾好了?”
李非念點頭,站起身,掃了一眼被她裝了兩個行李箱和一個巨大的雙肩背包的書和雜誌,有些頭疼。
盛瑤看到這無比壯觀的一幕,眼睛都直了,她吞下杯子裏的最後一口水,“念狗,你不是才……回國一年嗎……”怎麼這麼多書啊!
李非念要搬出去住了,原因是星期一那天學校突擊檢查研究生宿舍,把李死壯同志抓了個正着。
聽說舍務老師推開門的時候,李死壯正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屋子裏狂奔,看見有人進來了,還掃一眼,繼續玩自己的,沒搭理人家。
舍務老師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差點被氣得抽過去,學校三令五申不讓在寢室養寵物,但是李非念卻頂風作案。
所以李非念這邊剛下理論課就被導師一個電話叫到了辦公室。
李非念也沒退縮,還挺着脖子說“這不是寵物這是我兒子。”
導師是向著李非念,但是舍務老師氣得要死,捂着心臟,一拍桌子,“那你出去住。”
李非念頭一揚,出去就出去。
把所有東西折騰到李非念新租的房子后,盛瑤直接累癱在了那張沙發上,任由李死壯在她身上踩來踩去。
大熱天,折騰了這麼一趟,李非念也累得夠嗆,休息了一會兒,她拍了拍盛瑤的頭髮,“你去洗個澡,我把書收拾完,收拾好后帶你下樓吃東西。”
盛瑤沒有靈魂的點頭。
新租的房子比研究生宿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環境不大好,小區綠化不多,李非念住四樓,沒有電梯,陽台的窗外還安裝着生了銹的防盜窗,但勝在價格便宜又距離學校近,坐公交一站地就到了。
李死壯大大方方的在自己的新領土上巡邏,似乎搬離了狹窄的宿舍對它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李非念把書都塞進到書架上,直接一把摟起了原地亂轉的李死壯,拍了拍它的頭。
等盛瑤出來,自己又洗了澡,換了衣服,和她一起出去吃飯。
兩個人去肯德基吃了遲來的午飯,然後又去市中心的商場逛街。
李非念一個人吃了雙人份套餐,逛了兩家店之後感覺胸口像是擠壓了一堆廢水一樣,直犯噁心,她清了清嗓子,壓下了這股異樣,拍了拍準備試衣服的盛瑤,“我去隔壁買兩杯水。”
看盛瑤點頭,她趕緊奔去了隔壁的奶茶店,點了兩杯檸檬水,付款取票后,李非念坐在休息區等待。
刷了一會兒微博,暈車的感覺又上來了。她放下手機,咽了一口口水,抬起頭,準備眺望遠方。
沒想到一抬頭,還遇上了一個熟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白襯衣,身上帶着公文包,身邊還站着一個年輕男人。
渾身上下只透露着“精英”兩個字。
他正隔着玻璃窗看進來,對上李非念的目光,他有些瞭然,側身和身邊的男人說了幾句話,推開門,走了進來。
“非……非念啊,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很驚訝。
李非念起身,抿唇笑,“寧軒,好久不見。”
此人正是警察大院的扛把子寧軒。
當初和莫北辰打得天昏地暗,只不過後來因為李非念,莫北辰主動的向寧軒拋出了和平的橄欖枝。
“你在景大讀研究生?巧了,我也在景大啊。”寧軒特別激動,把公文包往咯吱窩下面一夾,“我是法學院的,你是學什麼的?”
李非念說:“攝影。”
“這麼多年了,非念,我們一直擔心你不能從過去走出來,能看見你現在這樣真的太好了,畢竟人死——”
“265號檸檬水好了。”
寧軒還沒說完,李非念就聽見櫃枱那面叫號了。
剛剛好。
李非念把壓在手機套裏面的小票拿出來,“不好意思了,寧軒,我先去拿一下水。”
似乎看出李非念對於往事不想多說,寧軒也轉移了話題,“我朋友也在等我,留個聯繫方式吧,以後約。”
互相留了微信,寧軒才離開。
李非念嘴裏叼着吸管,去找盛瑤。盛瑤正在門口等她。
看見李非念出來了,她幾步走了過來,接過另一杯檸檬水:“剛才那人你認識?”
李非念點頭,剛才一不小心把吸管戳到檸檬上,又酸又苦,她眯起眼睛說:“算是發小吧。”
盛瑤突然停下腳步,抬起右手指着寧軒離開的方向,顫抖着手臂,“你初戀?”
李非念翻了個白眼,“你想多了。”
盛瑤撇撇嘴,“也不怪我,你初戀太神秘了。”
有一次夜談,兩個人不知怎麼就講到了感情歷史。
而兩個人的感情經歷出奇的相似,都是青梅竹馬,然後中途各奔東西。
只不過盛瑤那個算是徹底的完了,不會再有以後了。
而李非念這個,她……捨不得。
————
搬出去住之後,李死壯的生活水平很明顯提升了上來,每天在屋裏劃分地盤,李非念就比較可憐了。
每個有課的早上還得跑去上課,早飯都是擠在公交車的夾縫中吃的。
下午沒事,李非念去寵物中心看二黑。
距離不近,李非念特意在小區門口解鎖了小黃車,把二大爺死壯放進車筐里,蹬着自行車悠然而去。
二黑特別乖,對李非念也是又抱又蹭,對死壯也是格外的友好,沒有說仗着自己體型大就去欺負它這種情況,不出半個小時,兩隻狗儼然成了好基友,搖着尾巴,相攜離去。
李非念趴在欄杆上,耳朵里塞着耳機聽音樂,最近可能是有點戀舊了,瘋狂的循環哥哥和Beyond的歌。她的右手時不時的打着節奏,心情很明顯不錯。
而下一首歌的前奏剛出來,李非念的嘴角就綳直了。直接按開屏幕,點了下一首。
可是,很快,她就後悔了,又按亮屏幕,把剛才那首歌《情人》又按了回來。
這首歌,莫北辰曾經唱給她聽過。
李非念讀高一的那年寒假,莫北辰部隊休假,他回來了,正趕上程逸也從國外回來了,他們一伙人鬧着出去玩。
李非念本不想去,但是莫北辰休假時間短,李非念不想錯失,最後也只能跟着。
大家吃了飯又鬧着去K歌,莫北辰的酒量不好,被大家灌了幾杯啤酒之後就臉紅彤彤的,摟着李非念坐在角落裏說著話。
突然不知道身邊的人跟他說了一句什麼,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把頭又偏向李非念的方向,輕輕的用嘴唇蹭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站起了身,李非念沒拉住。他直奔點歌台。
莫北辰特別拽,點完之後就直接置頂了。
待看清屏幕最上放那行小字之後,李非念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頂着大家熾熱的視線,李非念成功的把自己變成了煮熟的蝦子。
“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有淚有罪有付出還有忍耐,是人是牆是寒冬藏在眼內,有日有夜有幻想沒法等待。”
他的聲音被他壓得特別低,甚至出現了輕微的嘶啞,配合著這群朋友刻意營造出來的氛圍,竟然有了一點點意亂情迷的味道。
……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成功的拉回了李非念的思緒,也成功的把她眼睛裏的淚意逼退了回去。
是許宥易。
“喂,哥。”
“非念啊,不是你哥,是我。”一道女聲傳來。
李非念一驚,隨後直起了後背,出聲:“簡意姐?怎麼了?”
這個就是被許少爺寵上天,即使他身在大洋彼岸都日夜惦念的未婚妻簡意。
“非念,你在哪?”
“啊?我在寵物中心呢。”李非念說。
簡意皺眉,拍了身邊正偏頭和發小吹牛皮的許宥易一下,“寵物中心啊!我和許宥易都在盛世呢,你也過來吧。”
聽到寵物中心幾個字,正和許宥易對着吹牛皮的男人,停了下來,視線不自覺的飄在簡意手裏的手機上。
“我不去了吧,一會兒還有事呢,簡意姐,你和我哥他們好好玩兒啊。”
李非念用屁股想都知道能有誰。
無非是大院那堆飛禽走獸和許宥易那群狐朋狗友。
之前對於自己回國的事,她還有幾分隱瞞,後來在馬日德遇上了莫北辰,她還有點僥倖。直到在咖啡店遇到了寧軒,這位仁兄有一個外號,叫小喇叭,他的心裏沒有秘密。所有的事,只要他知道了,他周圍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掛了電話,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簡意身上,特別是莫北辰恨不得一頭能扎進電話里,他吞了吞口水。“念念她……”
“哦,非念說不來了。”簡意抬手抓了一把瓜子遞到許宥易手裏。
信息明確,給她剝瓜子仁。
這麼多年,許宥易都已經訓練出來了,技藝嫻熟。
莫北辰不太甘心,抓了抓頭髮。周圍的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許宥易也空出一隻手,打算拍莫北辰,
莫北辰拍了一把許宥易的手背,特生氣,“你說念念會來的。”
“是啊,所以你急什麼_”許宥易像看傻逼似的看莫北辰。
莫北辰不明所以。
許宥易特別神氣,沒有一點身價上億的自覺,活像是路邊給手機貼膜的,他說:“甜甜,給咱爸打電話。莫隊長,你可以準備去接我妹了。”
李非念又陪二黑玩了一會兒,才離開寵物中心。
帶着李死壯沒有辦法坐地鐵,李非念只得繼續解鎖小黃車,另一隻腳還沒踩上自行車,就響了起來。
看見來電顯示,李非念明顯一愣,對李死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才道:“許叔叔?”
......
掛斷電話,李非念又給許宥易回了一個電話。她沒想到這群人這麼能想辦法,居然用許錦華來壓她,對於這個叔叔,李非念尊敬之餘更多的是畏懼。
按照許宥易給的位置,李非念在地下停車場發現了一輛十分眼熟的黑色路虎。
李非念手裏牽着李死壯,還沒反應過來,車門推開了。
莫北辰身高腿長,穿着白襯衣牛仔褲莫名地年輕了幾歲。
剛追憶過青春,突然就見到了男主角,李非念的臉不禁一紅。
莫北辰走了過來,彎腰低頭,輕輕地拍了拍李死壯的頭,笑了笑,“阿易他們還在等你呢,走吧。”
李非念點頭,舔了舔因為口渴而有些乾裂的嘴唇,也特別會裝,“麻煩你了還你來接我。”
莫北辰幫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垂着頭不去看她:“沒事,正好順路。”
李非念哦了一聲,拉開車門。莫北辰繞回駕駛座,車子平穩啟動,很快匯入車流,成為了茫茫車海中極小的一點。
他一路上很安靜的開車,默默地放着電台。
“送你回景大?”聚會不能帶着李死壯。
李非念看了一眼趴在後座上格外乖巧的小黃狗,有些糾結。
她不太想告訴莫北辰她的住址……
但是看莫北辰一副我特別正經的表情,她又有些疑惑,之前在馬日德拉着她讓她叫“北辰哥哥”的人似乎不是他一般,現在的他,好像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朋友,沒有夾雜一點別的情感。
想着,李非念已經開口了,“我從學校搬出來了。”
莫北辰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偏頭看她,“怎麼?”
當初在馬日德李非念的心裏還沒繞過那個彎,見到他恨不得把他的胳膊腿兒都卸下來插花盆裏,但是回國之後,李非念又想了想,其實莫北辰也沒欠自己什麼,而且當初分手還是她提出來的。
而且,既然決定回國,回景都,那麼和莫北辰,和大院裏這群兄弟們必定少不了碰面,如果每次遇上都是渾身長滿刺,李非念想想都替自己累。
“養狗,被抓了。”李非念說,似乎感覺到莫北辰的不可思議,笑了笑,隨後輕輕頓了一下,補充完整,“在順風路口左拐那邊有個青年農場,你車停小區門口就行,我上樓把李死壯的狗糧倒上。”
莫北辰聽到青年農場幾個字皺眉,偏頭問她,“怎麼住那兒了?”
他是警察,經常聽同事提起青年農場一帶不太平,治安特別差。
李非念勾了勾唇,笑得有氣無力,“因為窮唄!”
天色已經逐漸的暗淡了下來,就像是被人拉開了一張染了墨水的宣紙。
不遠處的紅燈格外的刺眼,李非念被灼得不自覺的眯起了眼睛。
莫北辰皺眉,“……你爸爸媽媽不是留給你的錢了嗎?”
李非念聽到爸爸媽媽四個字,整個人就像接近炸毛的貓一般,一瞬間,長滿了刺,她的下巴繃緊,卻沒說話。
車廂內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有李死壯時不時的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