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最終決定

夕陽的幾縷光芒透過窗檐，灑落在金鑾殿的角落上，映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燦爛的金黃，給整體陰森暗涼的金鑾殿帶來了一絲暖色。

坐在龍椅一動不動的隆興帝感到自己像西下的太陽，業已開始急速衰老，早已無法掌控整個帝國了。

是什麼時候起，不再喜歡熾熱的太陽光，更願意呆在陰暗的角落之中？

是什麼時候，記憶力嚴重衰退，很多事情忘記了，感識能力也大大退化了？

是什麼時候起，不再喜歡聽任何壞消息，只肯接受順耳的話，甚至為此寧可任由臣下們欺瞞？

是什麼時候起，有了自暴自棄的情緒，對於千古一帝的夢想，不再去做任何努力？

是什麼時候起，淡漠了親情、兒女情，連揚風之死、盈風失蹤的事，也激不起自己雷霆之怒？

……

吱！

幾名內侍關閉門窗的動作雖然輕微之至，但仍驚動了隆興帝。

見到那幾抹點綴般的小片金黃，瞬間被抹殺掉，隆興帝忽然有了種無法抑制的暴躁情緒。

“誰讓你們關的？啊！”隆興帝怒吼叫：“來人，拖出去！砍了！”

應聲，如狼似虎的虎賁衛士從黑暗角落裏跳出來，拖死狗一樣拖着那些哀求不止的內侍們，拖到金鑾殿外行刑。

心中充斥着一種舒爽，一種發泄后權力滿足感，隆興帝這才有了豐谷穗大陸最大帝國皇帝的尊嚴。

挫斥啊！挫折！隆興帝剛結束的御前會議中，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東麗完敗；突特被控；百夷全軍退回西南北線，李森林入光明都謝罪；西伯拉後路被斷；新任七神總主教呂景大人全力調解，豐谷穗大陸全面戰爭結束在即，是一個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

戰後帝國權力體制的調整，業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最近時日裏，隆興帝一直打算早早為權力體制的調整定下基本框架，以避免未來帝國鬧出很大風波來。

不能說隆興帝做法不正確或沒有道理，但在橫行身處西伯拉後方苦戰，蕭機主持西北大反攻，光明都內只剩下唐孝祖一人情況下，隆興帝突然動這個手，打壓新勢力的嫌疑，鐵定坐實。

事實上，隆興帝亦擔心橫行成為第二個衛尚元帥，為了避免此風險，不得不利用橫行不在的機會，趁勢發動。

只要為未來戰後帝國基本權利體制定下了框架，將各方利益包納進去，達到制約平衡的效果，想來，各方勢力再有什麼不滿，總沒誰敢向整個權力體制挑戰。

隆興帝算盤打得很精，主動權在他的手中，自然能最大限度為衛氏皇族謀取利益，成為各方勢力中最重的砝碼。

若舊有各方勢力能接受，隆興帝有把握壓制唐孝祖和蕭機接受，到時橫行孤掌難鳴，挺多會像他父親一樣，一怒之下退回軍山終老一生。

然而，隆興帝漏算了一點，他的年齡。

對於隆興帝私下徵求各方意見的權力體制調整意見書，基本上，不僅原有各方勢力，甚至連蕭機、唐孝祖亦不怎麼反對。因為，裏面打壓最厲害的是惡魔軍團的利益，對於其他人多有維護。

可惜的是，沒有誰認為橫行會接受這個方案。他不接受，等於一切就是一堆廢紙，毫無無任何意見可言。

勃然大怒的隆興帝質問衛伊平公爵說，橫行敢不接受嗎？他難道想造反不成？

造反，我看橫行倒不會，說不定，他會欣然接受，而且，只提一個條件，保證太子地位！衛伊平公爵冷靜說。

隆興帝當即如被針刺透了的皮球，一下泄光了氣。

千算萬算，仍漏算了橫行有必殺的一手。

就隆興帝目前的身體狀態，能再撐五年頂了天，一二年之內突然倒下，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若隆興帝駕崩，太子泰風繼位，會出現什麼局面？

儘管太子泰風於縱橫關和橫行鬧到了不辭而別的地步，但這等於是太子泰風和橫行徹底鬧翻嗎？

恐怕帝國各方勢力沒人會這麼想。

事情明擺着的，沒有惡魔軍團撐着，泰風能在他太子位置上呆多久？一個月？半年？

特別是十五皇子衛揚風在西北意外病故后，太子泰風更離不開惡魔軍團的保駕護航。講句難聽的話，離開太子泰風，惡魔軍團換個皇子做靠山，一樣活得有滋有味；而離開惡魔軍團支持，太子泰風最好的下場，亦不過是去榮昌神廟裏當伺奉。

太子泰風未來登基以後，橫行百分百是帝國權臣，做不做第二個衛尚元帥，那完全是他個人想法。

隆興帝苦心設定的未來帝國體制結構，到那時，將會是一堆狗屁不如的廢紙。

現在，帝國各方勢力全力打壓遏制之下，橫行仍敢藐視國家權力體制，任意肆行，根本沒將皇帝、內閣、浩天閣、元老院、上議院等放在眼裏。

那麼面對靠惡魔軍團勢力才坐上皇帝之位的太子泰風，橫行又會猖狂到什麼地步？

除了我制定出來的規則，一切的規則，我都不會遵守！衛尚元帥如此誓言，帝國任何一個皇帝都不能遺忘。

橫行會遵守他參與制定的規則嗎？

這個，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問題。

不過，帝國權貴們有共識的是，橫行沒有參與制定的規則，他肯定不會當一回事，需要時，會使勁得踐踏。

隆興帝設想到，他着力培養庇護的康利戰術研究團，最終成了無法控制的破壞力量。

幸好，橫行遠在近萬里的西伯拉和突特邊境之上，事情尚有解決的時間。

只是隆興帝御前會議中夾心麵餅的滋味，卻讓他感受到了人生最大挫折。

齊玉鼎、唐孝祖、魯傑寒等雖然話講得比較宛轉，但意思卻表達得十分清楚明白。

帝國將士的功勛必須得到公平的封賞，帝國官兵的犧牲必須得到豐厚的撫恤，帝國軍方世家的付出必須依祖例得到回付！

這三個必須，是惡魔軍團、光榮水師、中央機動軍團進行任何政治妥協的先決條件！

另外，十五皇子衛揚風意外病敵的事情，不充許再發生在太子泰風身上了。否則，惡魔軍團、光榮水師、中央機動軍團將不擇手段反擊。

相應的，光榮水師和中央機動軍團以身家性命擔保惡魔軍團不會反叛匪帝國。如果橫行真有任何謀反舉動，唐孝祖和蕭機將堅定站在衛氏皇族一邊。

話說得再漂亮，隆興帝亦一下聽出了他們弦外之音。

假如各勢力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中央機動軍團和光榮水師將放任惡魔軍團胡來，只要橫行不自己黃袍加身即可。

赤裸裸的威脅，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隆興帝忍受正面中央機動軍團、光榮水師、惡魔軍團壓力的同時，來自光明都各勢力的脅迫，也是讓人如哽在喉。

開弓沒回頭箭，是該一舉將帝國權力體制內毒瘤惡魔軍團徹底剷除了！

光明都內各原體制各勢力態度驚人一致，認為必須立刻行動起來，採取堅決的行動，捍衛他們的利益。

衛伊安甚至在隆興帝面前哭訴，衛尚元帥好夕還是真正的衛氏中人，橫行他姓衛嗎？千年衛氏帝國，不能於我等時代，淪入他人之手！

衛伊平、青風、棱風等人紛紛旁敲側擊，將橫行視為了衛氏皇室統治的致命危脅。

時至今日，隆興帝感到弄巧成拙了。

橫行和惡魔軍團的忠誠問題，隆興帝從來懷疑過，否則，不會暗地幫其發展起來。

只是，隆興帝一慣對帝國勢力採取又打又拉的手段，來控制和制約，使其在他制定的規則內生存。

問題是，戰爭不是遊戲，沒有任何權術施展的空間。

為了戰爭中取勝，原本桀驁不馴的橫行，不斷挑畔和破壞隆興帝制定的各種規則，蠻橫將惡魔軍團發展起來。

各國軍隊入侵的強力壓迫下，隆興帝不得不對橫行一再退讓，只求他能在戰場之上取勝。

確實，橫行沒有讓隆興帝失望，逐一擊敗了帝國各個敵人，但亦將惡魔軍團發展成了一股帝國體制內不受約束的力量。

感到危脅的隆興帝，有意縱容了某些反橫行的勢力人物幹了一些不可見光的勾當。

比如說，後勤物資補給上做手腳，暗中傳遞某些戰略情報給敵人等等。

可惜的是，這些手段並沒有打擊到惡魔軍團，反倒最終將隆興帝陷了進去。

十五皇子衛揚風的意外病故，便是一個明顯的信號。

從內心來說，隆興帝對兒子們手足相殘，痛心到極點，對衛揚風的死，萬分悲哀。

只是，做為一個有遠見的帝王，隆興帝清楚認識到。再怎麼樣，衛揚風的死，是不能進行深究的。

追查下去，死的很可能不止是一個衛揚風，而是更多姓衛的皇族中人。

不能讓衛氏皇族中人的血，在相互殺戮中流淌下去，隆興帝有着息事寧人的願望。

可惜，事情並沒有像隆興帝所欲達到的方向發展。

首先，九公主衛盈風，一個多麼聰慧伶俐的女子，居然在衛揚風病故后，立刻失蹤，不僅各方勢力皆找不到她，連隆興帝亦連死活不知。

接着，太子泰風在十五皇子衛揚風和九公主衛盈風遭遇上，看到自身的危險，為避免成為下一個受害者，不再和惡魔軍團鬧意氣之爭了。

根據四海衛轉來的情報，隆興帝知道了，不但太子泰風接受了惡魔軍團全方位保護措施，更明確表態，未來對十五皇子揚風病故和九公主衛盈風失蹤兩事做出徹底調查。

最後，那些暗中策劃行事的光明都各派勢力竟然將隆興帝視為共犯，隱隱以其事相要挾。

於是，光明都內，帝國體制舊有勢力和新興勢力之間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一觸即發的地步。

一再努力后，卻毫無成效，隆興帝不得不承認，他對於局面失控了，人生遭遇到了最大的挫折。

下面該怎麼辦？隆興帝竭力思索着。

有一點，隆興帝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就是橫行一定會活着從西伯拉殺回來。

帝國內上有太子泰風皇位繼承人的名義，下有空騎軍團、光榮水師、中央機動軍團支持，惡魔軍團本身力量強大，帝國七神教會和學子學士階層亦多青睞，三山、東海、西北、東南地方多有地方勢力助陣，且外有東麗突特為靠……

客觀的說，橫行的實力，確確實實對帝國形成了重大威脅。

照隆興帝的本性，他是絕對不能容許這種威脅存在的。

正是摸透了他的這種心性，青風和棱風等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後，向惡魔軍團下黑手。

然而，他們失敗了，惡魔軍團越來越強大了，對帝國權力體制形成了危脅越來越大。

固然，隆興帝在世之時，仍可以有效壓制住惡魔軍團，讓舊有勢力和新興力量在同一個藍天之下共存。

未來呢？會怎麼樣？

嫉惡如仇的橫行會放過三番五次背後下黑手的青風、棱風、衛伊平、衛伊安等人嗎？

青風、棱風、衛伊平、衛伊安等人又會坐以待斃嗎？

外戰尚未結束，內戰的危機又擺在了帝國面前！

無論誰勝誰負，這場內戰的結果，對於衛氏皇權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隆興帝不希望未來發生內戰。

可是，除非新舊勢力中，哪一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另一方，否則，內戰終究要打起來。

艱難的選擇啊！隆興帝實在不願意在半截身體入土時，還要做一個註定在史冊上留下污點的決定。

可他又不能不做這個選擇！

因為，機會就剩下了最後這麼一次。

從內心中來說，隆興帝情感始終站在舊有勢力這一邊。

第一：所有的舊有勢力都是隆興帝幾十年執政時期發展起來，受他制約平衡的，相互

間有深厚的感情，而且，這些舊有勢力對潛規則更為尊重，有利於隆興帝未來佈局。

第二：舊有勢力們不僅在光明都勢力雄厚，而且在帝國各地影響力深厚，屬於地頭蛇，比惡魔軍團根基更廣泛。

無疑，兩相比較，清除舊有勢力的話，會讓帝國整個權力體制遭遇到破壞，隆興帝不願看到。

第三，大多數衛氏皇族皆立足於舊有勢力之中，站在橫行一邊的只有太子泰風、九公主盈風等少數人。

保住舊有勢力體制，等於維護衛氏皇權的穩定，維護榮昌帝國大多數衛氏皇族中人的利益。

第四，橫行出身於軍山世家，而軍山十七世家歷史上表現又不怎麼讓人放心，更加上惡魔軍團的構成力量大多是新興世家，這無形中對衛氏皇權形成了暗中巨大衝擊。

第五，惡魔軍團一直以來表現得是其破壞性，無論是戰場上，還是帝國體制上，難以令人放心。

第六，橫行擅自在東麗和突特問題上自作主張，實在是讓隆興帝倍感警惕。

第七，惡魔軍團、光榮水師、中央機動軍團三位一體，業已嚴重破壞了帝國分權制衡的軍事體制。

……

說來說去，隆興帝怎麼都不能胳膊肘轉到橫行一邊。

他娘的，棱風這些混帳知道我的心思，才會如此緊逼，要我拿態度出來！隆興帝恨恨想。

雖說橫行率惡魔軍團主力騎兵深入到西伯拉去，造成了新興勢力群龍無首；雖說舊有勢力大舉集結於光明都，更勢大人數眾多，但這些烏合之眾，縱使把握到良機，亦難以成事。

隆興帝清楚，他不表態支持的話，不用橫行和蕭機，單唐孝祖一人，便能將光明都內局勢控制住。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為了衛氏千年帝國基業，隆興帝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王水藻，衛豪，陳革，貝求索……隆興帝手中有不少棋子可以運用，足以打某人個出其不意。

蛤鮑島馮家，雲夢公國力量，七神教會勢力等等，隆興帝有的是手段去分化瓦解。

更重要的是，隆興帝有着釜底抽薪的妙計。

太子泰風終究是姓衛的，不能不顧及衛氏皇族的長遠利益！

假如，隆興帝許太子泰風繼位，且保證只要惡魔軍團解甲歸田，絕不對他們有任何人身傷害的話，太子泰風做什麼樣選擇？

宅心仁厚一直是太子泰風的缺陷，而他倚為智囊的諸方策野心又太大了。隆興帝親自出馬，會有什麼樣效果。

沒有大義之名，難道惡魔軍團真敢造反嗎？

沒有了外敵情況下，誰敢先發動內戰，誰就會被帝國百姓所拋棄，誰就會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縱使是帝國新戰神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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