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51
索爾第一次聽到有關於精靈公主的故事，是在他和洛基十歲那年。
一個夜晚，金碧輝煌的宮殿外飄落着雪花，卧室壁爐卻燃燒着溫暖的爐火，索爾和洛基趴在母親的身邊，聽着弗麗嘉講故事。母親的聲音總是猶如她為人那樣溫柔似水，年幼的皇子們窩在柔軟寬大的宮廷式床上，聽得昏昏欲睡，卻又撐着眼皮，不想真的睡覺。
“換個故事吧，媽媽！”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兄弟兩個都強烈要求道，“您說的這些故事我們都聽膩了，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故事呢？”
看着自己胡鬧的兒子們，弗麗嘉寬容寵溺地嘆了口氣。
“好吧，那就再講一個，然後你們就要睡覺。”弗麗嘉說，“這個故事，是有關精靈的……”
“精靈？那些黑暗精靈嗎？”索爾興緻缺缺。
弗麗嘉微笑着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是有關於那些愛護花草的小精靈們！”洛基立刻說。
弗麗嘉伸手輕撫小兒子黑色柔軟的頭髮，她再次搖頭。
“我要講的這個精靈故事，發生在另一個宇宙里。”弗麗嘉說，“你們都知道，我們的彩虹橋能夠到達這個宇宙的任何地方，可它卻無法穿越平行世界，到達另一個宇宙。”
兄弟倆都被這個新奇的開頭吸引了，他們窩好舒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弗麗嘉。
“在另一個世界裏，起初，只存在着一個遼闊的大陸——中土。”弗麗嘉溫柔地說，“那裏存在着很多種族，他們生活在自己的領地中，大多數種族都相安無事，關係友善。在這些種族之中，有一族與神關係貼近，被神偏愛……他們就是精靈。”
“像我們這樣的神嗎？”洛基懵懂地問。
“不，親愛的，是創世神，是創造了所有宇宙的那些最古老的眾神們。”弗麗嘉說，“眾神們創造了數不勝數的宇宙之後，他們挑選了自己鍾愛的那個宇宙停留了下來。有一些神——便留在了那個世界，他們居住在中土大陸西方的阿門州中。”
“中土上生活着很多種族，但神最愛的就是精靈。他們美麗、優雅、善良，你們所能夠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可以形容在精靈的身上。神們偏愛這些精靈，精靈甚至可以去阿門州中生活。隨着時間的變遷，精靈們隨着時間而逐漸分成了幾個不同的族群。”
“這個故事發生在眾神與初代精靈們的很多很多年之後了，在中土大陸的北方世界，有一片最雄偉茂密的森林——綠葉森林。在森林中有一個屬於精靈的林地王國。王國的主人是一位很年輕的精靈女王。即使在精靈里，她的年齡也很年輕。雖然她掌管林地王國，但她的父親、上一任國王仍然在世，所以很多故事中都更願意將這位年輕的女王稱為精靈公主。”
“既然她的父親在世，為什麼她會掌管國家？”洛基問。
“我不知道，這只是傳說，很多細枝末節的地方都無從考證。有人說精靈國王去阿門州了，也有人說他將王國交給女兒后，就去中土大陸雲遊四海了。”弗麗嘉道，“總之，精靈公主在十分年輕的年紀就當上了女王，如果按照人類標準的話，她可能才年滿二十。她雖然年輕，但做事沉穩可靠，將王國整治得很好……不過那些傳說的重點並不在這兒。”
“那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隨着時間過去，精靈公主越來越美麗動人。很多故事都着重筆墨說這點。”弗麗嘉笑道，“據說精靈公主比其他精靈都還要漂亮，至於有多麼漂亮，就是你們想像的極限、再突破極限。”
“她比你美嗎，母親？”洛基問。
“當然，親愛的。”弗麗嘉說，“比我還要漂亮百倍。”
“我不信。”洛基嘟嘴道，“反正對我來說，媽媽是實際上最美的人。”
弗麗嘉伸手摸了摸洛基的頭。
“正如你們所知，我親愛的兒子們。這世界上擁有光明，就一定存在着黑暗陰影。”弗麗嘉道，“有一種怪物——從這世界上最黑暗的淤泥中出生，以萬物的怨恨憤怒和以及陰暗面為食。有光明，就會有黑暗。只要黑暗存在，它就不會死。在上古時期它曾經被眾神趕跑過一次，從那之後它一直在伺機回來……中土大陸風雲變幻，終於有一個世紀，原本弱小的人類們逐漸壯大，人類的時代來臨了。”
“怎麼哪裏都有人類？”索爾吐槽道。
“人類比其他種族更聰明，慾望也更強。剛開始，一位睿智的人類皇帝掌管統一着大大小小的人類國度，人類和其他種族平和生存。可是隨着他老去、王權更替，他的子孫們逐漸不滿足於此，大陸的平衡逐漸被破壞，各種災難隨之而來。”
“人類王權們在慌張之於想起了精靈公主——她曾經在百年之前和人皇有過交情。不但精靈公主幫忙，其他善良的精靈們義不容辭地幫助人類度過難關，可美好的日子只回來了幾十年，人類再次不安於現狀，他們對精靈們的要求越來越多，精靈們逐漸疲於應對人類永無止境的貪念，最後，他們拒絕了。沒有精靈的幫助，人類的國家再次陷入貧窮之中。人類的王族們開始怨恨精靈，他們甚至懷疑這是精靈的陰謀，精靈故意想要毀壞人類的國家，好讓人類的盛世一去不復返。”
“王權們的怨恨引來了怪物，民不聊生的平民讓怪物逐漸壯大。他們的內心只充滿着恨意，逐漸強大的怪物偽裝自己向他們拋出橄欖枝，王權們很輕易地就答應了它，他們預支了未來人類的一百年國運，以此換來現在五十年的榮華富貴。很快，五十年的富足生活過去了，怪物前來收繳自己的報酬。人類的國家破敗了，整個中土世界的平衡都被打破，所有種族都受到了牽連。在一片絕望的火海之中，吸收着黑暗面的怪物變得空前強大。”
“精靈們早在十幾年前就意識到這一切，他們知道人類已經無法救藥，他們本想直接造船西渡，卻放不下其他的種族。在十年的尋找中，他們找到了其他的星球，足夠安放被人類牽連的其他族群。”
“即使是最善良無辜的種族，都怨恨人類的慾望毀滅了整個中土，他們不想帶上人類，即使大部分人類平民都是無辜受牽連的。他們對人類的怨恨也同樣滋養着怪物，讓它甚至比萬年前還要強大。”
“就在這時，有一個精靈站出來了……”弗麗嘉說，“那位精靈公主是唯一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她看到是人類王族導致的這一切，可千萬普通平民是無辜的。為了那些普通人，為了幾百年前和人類皇帝的約定……她決定踏上火海，與怪物談判。”
“她一定是瘋了！”皇子們驚呼，“這樣做真是毫無意義，怪物不會同意的！”
弗麗嘉露出笑容。
“事實上，怪物對精靈公主的容貌一見傾心——或者說，在充滿怨恨憤怒的世界中，它對公主那純白清澈的靈魂震驚不已，正如黑暗與光明是正反兩面，它無法不對精靈公主動心。”
“然後呢？”索爾問。
“怪物要精靈公主將她最美好漂亮的那段年齡給予它，而它同意繼續沉眠，放過人類和世界，但是它同時要求和公主一起沉睡。”弗麗嘉道，“所有精靈都乞求她與他們一起離開中土，可為了那些無辜的普通人類，精靈公主同意了怪物的要求，她給予了它一千年的歲月，她那純粹高尚的靈魂鎮壓了怪獸的戾氣，二者一同沉眠，世界恢復了平靜。”
兩個皇子聽得津津有味，過了好一會，他們才意識到這個故事結束了。
“沒有後面了嗎？”索爾說，“那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
“這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洛基也在同一時間問。
“是真的。”弗麗嘉嘆息道，“事實上，在數千年前，我們和那個世界還有過交易往來，可隨着精靈們搬遷中土，兩個世界之間的交流也斷了。”
“所以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索爾又問了一邊。
“我不知道，有的人說她永遠都不會醒來了，也有的故事說一位預言家預測她將會在萬年後醒過來。”
兄弟倆看起來都悵然若失——小孩子最不喜歡這種好人沒好報之類的故事了。
當聽完了這個真的故事之後，兄弟二人有一段時間都對有關於精靈的故事十分感興趣，他們找來不同版本的話本和傳說，研究這件事情的真假，更重要的是，他們想知道精靈公主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來。但果然如弗麗嘉所說，不同版本對這個故事都不一樣。
在索爾執着尋找故事書的時候，洛基找到了其他東西——他偷偷從國庫里偷來了過去數千年的國家賬本和記錄，果然發現了和中土有關的貿易記載，至少這證明了故事是真的。
十歲，是一個小男孩剛剛青春懵懂的年紀。
如果問一個美國小男孩，那他的幻想型大概是隔壁家的小女孩，成熟點的或許會對電視中和雜誌上有着大胸和大屁股的模特感興趣。
但對於一個生活在莎士比亞、北歐神話風格世界的小皇子來說，豐滿有韻味的女人似乎更像是舞女，召之即來，似乎沒有什麼稀奇的。同年齡的小女孩——奧丁在上，全民尚武的阿斯加德的女孩子愛和男孩一樣在泥地里打滾，毫不矯情，並且都一個能打倆。
但似乎所有故事中的王國皇后都應該是美麗的、溫柔的、善良的。簡直言之，這個故事中的精靈公主簡直是王族男性對自己未來王后臆想的完美頂級配置版，而且精靈公主不僅美麗心善，還能管理國家，怪不得九大國度關於精靈公主的傳說層出不窮。
——想想看，能讓毀天滅地的怪物一見傾心的，那得是多美啊！至少是天崩地裂的那種美。
當知道這個故事是真的之後，有一段時間，兄弟二人對於精靈公主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達到了頂峰。
但後來，隨着時間的消磨，這個故事最終淹沒在其他新故事之中，漸漸從兄弟二人腦海中淡去，變成了童年某個不起眼的回憶之一。
畢竟，這個故事和精靈公主都太完美了，也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得循規蹈矩。在興頭過去之後，這種完美的故事和形象會讓人覺得無聊，也就拋之腦後了。
但不論如何，童年那段對於精靈的各種探索對索爾來說實在是太記憶深刻了，以至於他一千多年都沒再關心過有關精靈的事情，卻在見到伊蒂歐時想了起來。
當復仇者們講述了關於伊蒂歐另一個版本的故事之後，索爾立刻明白，他可能碰上了個真的神話。
索爾看起來很冷靜，其實他的大腦一片漿糊，好像現在掌管一切的是他的肌肉，而不是他的腦子……好吧，這種事情過去常會發生。他要不能呼吸了，神雖然是憋不死的，但那感覺讓他要爆炸，千言萬語在他的大腦里擁擠着，只有一句話佔據的面積最大——
他要將這個事情告訴洛基，他不能只自己崩潰！！
他提出了這個要求，復仇者們看起來大吃一驚。
“不行！”他們說，“伊蒂歐是我們最高級別的保護對象，你不能告訴你弟弟！你還不知道你弟弟是什麼人嗎？”
“他不會的！他、他不會做壞事的！”索爾說，“你們人類見到了自己兒時讀的神話故事中的神，你們也不會第一反應是抓她去做實驗吧？”
復仇者們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呃……我們是不會啦，但有的人……你懂的……”
索爾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沉穩，不失大將風範。
“你的臉好紅。”快銀直言不諱地說。
“你們相信我，朋友們。”索爾假裝沒聽見，他說，“洛基對我們國家國庫里的東西十分了解，如果你們想找到她的家，那就一定要讓洛基幫忙。”
復仇者們面面相覷。
索爾現在的狀況就好像喝醉了酒，他要擊中百分之百的注意力，才能讓自己的舌頭捋直。
“而且——而且我總覺得，你們所說的那棵她化為的樹，就是我要找的東西。”索爾道，“我要找一個世界上最神聖的樹——而據我所知，我從小到大聽過的最純潔、最高尚、最偉大的故事就是那位精靈公主，她化為的樹，也一定是最聖潔的。”
復仇者們仍在猶豫。
索爾絕望地閉上眼睛又睜開，他的內心堵滿了只有洛基才能懂的吐槽，他要受不了了，見鬼的，他好想再去見一見那個年幼的精靈啊！他在做夢嗎，剛剛是她擰了他的臉嗎，為什麼他好像從來沒痛過？
“我的朋友們！”索爾一咬牙，最後說，“我實話與你們說吧，其實我的父親和阿斯加德的守衛者海姆達爾都能看到洛基在哪裏，在幹什麼。他們之前不看……是因為……是因為怕他過得太擰巴，不開心，所以放了水。我像你們發誓！我們以後絕對不放水了！你們就答應我吧！”
看着接近抓狂的索爾，復仇者們妥協了——如果雷神真的失去了理智，人類現在的基地還真就無法攔得住他。
“……好吧。”史蒂夫說，“記得你承諾給我們的事情，索爾。”
“我，索爾·奧丁森發誓，絕不食言！”索爾認真地說。
……
洛基百無聊賴地躺在套房裏吃葡萄，他恍然有一種將牢底坐到地球來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開了，洛基看到索爾走了進來，金髮的神祗頭頂幾乎撞到門框，他的胸膛起伏着，脖子和臉頰看起來有些發紅，洛基忍不住皺起眉毛。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說，“你喝人類的酒還能醉？”
“洛基！”索爾壓抑着激動地說，“你還記得精靈公主嗎？”
洛基想了那麼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索爾這沒頭沒腦的話從何而來。
“……你是說我們十歲那年讀的神話故事？”洛基揚起眉毛。
“是的！”索爾說，“那個精靈公主就在這個基地里！”
洛基沉默了下。
“你醉了。”他確定地說。
“過來，我帶你開！”索爾站在門邊向他招手。洛基甚至覺得，索爾嫌他動作太慢，他恨不得洛基是他的鎚子，能夠直接飛過去。
“我不。”洛基慢吞吞地說，“你喝醉了，還有點瘋，我才不去。”
“洛基！”索爾這次的聲音變得有點低沉，那種夾雜了長兄的威嚴感。
好吧。洛基想，既然索爾醉了，他就勉強陪他玩一玩，省得索爾一會將矛頭指向他。
洛基懶洋洋地又吃了個葡萄，這才站起來，向著門口走去——他看到復仇者們像是迎賓小姐一樣站成一排，飽含擔憂和警惕地對他行注目禮。
“我重申一遍，索爾，我很不喜歡你的做法。”托尼說，他和索爾之間的身高差距太大了，男人一邊用手指指着索爾，一邊向後退去，拉開空間，好散發氣勢，“伊蒂歐又不是動物，你這樣說看就去看，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索爾看起來心思全然不在復仇者們身上，他連笑容都扯不出來。他用正義地目光敦促史蒂夫，史蒂夫無奈地在前帶路。他們離開主基地，史蒂夫在前，索爾和洛基在中間，其他復仇者們遠遠地在身後跟着他，洛基甚至覺得只要他抬起手臂，這些人就能瞬間將他制服。
好吧，這的確有點像是在逛動物園。在走過草地時，洛基分心地想，以前他們在阿斯加德的時候，就是這樣——有人在前面領路，奧丁和他們在中間，其他人跟在後面。
他們走進了一個向上五層樓高的樓，走進機械大門，他們在一樓向著最裏面走去。
終於，他們走到了最裏面。史蒂夫站在門外，他扭過頭，看向洛基和索爾。
“小點聲，她在睡覺，不要吵醒她。”男人很嚴肅地說。
弄得這裏面真的棲息着一個瀕危保護動物一樣。
洛基聳了聳肩膀。他本來不覺得怎麼樣，可他看到索爾無聲地咬着下嘴唇，一臉嚴肅的時候——他動搖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有點期待，但又很快壓抑了下去。
這麼多年過去，洛基對於那個故事講的什麼都忘記了，他只記得那個精靈公主的描寫：特別美，特別善良。美到花容失色、月亮黯淡的那種。
然後，史蒂夫緩緩地推開了門。
洛基抬起頭，他下意識地看向屋內唯一的光亮——從落地窗外撒入的月光。然而，什麼都沒有。
再仔細看——落地窗內似乎被一張不合乎傢具擺放原理的床堵住了。床上柔軟的被子猶如沙子般捲曲，被子中間似乎一小團東西在發出淡淡的柔光……
洛基眯起眼睛，他那雙視力良好的神之眼看到床中間發光的是一個像是小動物般蜷縮的小女孩，她的頭髮很長，睡得安靜沉穩，那張小臉在背光中看不清楚。
洛基又向著屋裏看去——什麼都有沒有。
他抬起頭看向索爾，索爾正一臉複雜地看着那一團發光體，又看向洛基，又看向那團光，又看向洛基……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洛基努力地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搞懂索爾的意思，兩人的目光交流宣告失敗。
“哪裏有精靈公主？”即使索爾已經用力用食指表示‘噓’，洛基仍然忍不住直言不諱地吐槽道，“奧丁在上啊，你不要告訴我那團小屁孩就是精靈公主。”
這句話——呃，好吧，這句平常音量的聲音，似乎在寂靜的屋裏顯得過於大了。洛基的后脖子感覺到了從復仇者而來的殺氣。
與此同時，寬大的床上，那團‘小屁孩’頂着起床氣，憤怒地睜開了藍色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