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在第八天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出了原始森林。
巴基並沒有着急帶伊蒂歐進城市。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在帶一個思維停留在人類中世紀的‘古代人’進現代城市,千萬不能貿然進入,他擔心伊蒂歐會不習慣。
巴基用人類的那隻手抱着小姑娘,機械手臂則是空閑的,以此做好在突發事件來臨時的迅速反應。巴基印象中的小女孩應該都是可愛又黏人的,可實際上伊蒂歐並不是非常喜歡巴基在她清醒的時候抱她,她更希望自己走。可問題是,伊蒂歐用小女孩的步伐太慢,可她用精靈的方式在林間穿梭,巴基又跟不上她。
最後,巴基告訴她,他低頭和她說話感覺很累,伊蒂歐這才勉強讓巴基抱着她。
他帶着伊蒂歐在森林之中的公路旁停留了一天,絞盡腦汁地為她解釋汽車的原理,並且以此入深,為她講解現在的人類生活現狀。
很明顯伊蒂歐根本聽不明白手機和電腦這種東西的作用,也不懂科技是什麼意思,但她很愉快地接受了巴基對於‘人類現在發展得很快,不管看到什麼你都不要太吃驚’的建議。
“我記得很久以前父親說,精靈的世界已經結束,人類的時代開始了。”伊蒂歐對巴基說,“現在看來果然是這個樣子的,你們發展的很快。”
“你確定你做好了心理準備?”巴基說,“我知道讓你理解這一切有些困難,但你進入城市之後,一定不要覺得緊張……”
“我不會的。”小精靈聳了聳肩膀,“我們本來就生活在遠離人類的地方,我本來對你們也沒有什麼印象,所有的了解都來自於書里……所以無所謂啦。”
“你以前沒去過人類的城鎮嗎?”巴基問。
伊蒂歐困惑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記得我沒去過,可又覺得我去過。”她蔫蔫地說,“這感覺真奇怪。”
伊蒂歐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很正常,這也是巴基想快點要復仇者聯盟接手她的原因——作為精靈,她不應該如此嗜睡,而她出現在新西蘭偏遠的山中,還失去了完整的記憶。她有的時候會說出一些過去,說一些她認識的人,可是有時似乎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巴基打算進入城市之後就給史蒂夫打電話,畢竟還有敵人在糾纏他,他的身邊帶着一個小孩子總歸有些危險。
他們靠近的城市名叫克賴斯特徹奇,別名基督城,是新西蘭第三大城市。謝天謝地,這裏不是紐約,和紐約相比這裏的人很稀少,城市相對安靜,也沒有紐約那現代摩登城市的窒息感,對於一個初入人類社會的精靈來說,這裏是個不錯的起點。
即使是這樣,當看到汽車、有軌電車、甚至是拆樓的吊車和破碎的巨型海報時,伊蒂歐仍然睜大了眼睛。
巴基抱着她走在街道上,一輛公交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伊蒂歐立刻縮在他的懷裏,她纖細的手臂緊緊地摟着巴基的脖子,任由斗篷寬大的帽檐遮住她的視線。她攬着巴基的脖子,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從兜帽和巴基肩膀的縫隙之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人類的城市。
一路上,都有路人會打量他們。
巴基穿着深褐色的外衣和手套,帶着棒球帽。他沒有露出鐵臂,所以看起來很正常。出問題的是伊蒂歐——她現在沒有自帶柔光濾鏡了,問題是,年幼的精靈身上所披着的這精緻高貴的銀色斗篷,它看起來也太貴重了,像是從什麼歐洲古代皇家貴族展覽館偷出來的展品,實在是太過引人注意。
“伊蒂歐,收起你的斗篷。”巴基小聲對緊緊摟着自己脖子的小女孩說,“我知道你有點緊張,沒關係,收起它。”
伊蒂歐聽話地點了點頭,她鬆開巴基的脖子,解開自己鎖骨處斗篷的衣扣——巴基看到那扣子的形狀是一片銀葉,葉子上還有一滴露水。伊蒂歐拽過斗篷,巴基這回看到她是怎麼收起來的了,她的手腕上帶着一個細細的手鏈,那斗篷在一瞬間被手鏈吸了進去。
巴基抱着小女孩繼續向前走,他開始後悔。似乎相比於伊蒂歐的斗篷,伊蒂歐本精更加顯眼——她那柔順的淡金色長發和可愛的小臉在陽光中是如此的吸人目光。如果說過路的十個人中可能有六個人會對一套繁瑣貴重的斗篷感興趣,那麼一個長相漂亮的小蘿莉百分百會吸引路上所有無聊大人的注意力。
巴基加快腳步,他抱着伊蒂歐離開大道進入小路,確定旁邊沒人時,他放下了伊蒂歐。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伊蒂歐的尖耳朵見鬼的一直露在外面!
冬兵摘下自己頭頂的黑色棒球帽,扣在伊蒂歐的頭上,沒想到這招來了小精靈的巨大反抗。
“我感覺它很臟!”年幼的精靈控訴道。
“就戴一會,等我去旅館訂好房間,就給你買新的,好不好?”巴基哄勸道,“你戴這個可好看了,真的。”
小精靈扁起嘴,委屈極了。
“我不喜歡你了。”她難過地說,“從來沒有人對我做過這麼過分的事情。”
巴基:……
眼見着伊蒂歐藍色的大眼睛開始委屈巴巴地蓄滿淚水,巴基趕緊慌亂地摘下了她頭頂的帽子。
“我們不戴了,好不好?”他手忙腳亂地用手指給她捋頭髮,用他這一生最誠懇、最嚴肅、最自責的口吻道歉,“對不起,我錯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下次會提前問你的意見。原諒我,好不好嗎?”
伊蒂歐抿着嘴唇,她盯着巴基的臉,點了點頭。
看着年幼的精靈的心情漸漸穩定,巴基這才鬆了口氣——他甚至有一種逃過劫難的慶幸感。九十年前讓他哄個哭泣的小女孩,估計不成問題。可現在,那就是冬兵的噩夢。
連戴個帽子都能讓她委屈成這個樣子,她家裏精是把她當成公主養嗎?這真太可怕了。
巴基牽住她的手,破罐破摔地向著前面走去。他們來到城市邊緣的一家小旅館,開了間套房。當看到神奇的電梯時,伊蒂歐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不快,她一臉吃驚,直到巴基帶着她來到那套房門口,她移情別戀地愛上了用卡‘滴滴’一聲就能打開的房門。
巴基好不容易才說服她先進房間,他將套房中大的那個卧室給了小女孩,並且給她打開了電視機——伊蒂歐坐在床上,對着神奇的電視機震驚不已。
“為什麼有人在那裏面?”伊蒂歐問。
冬兵發現,這種越是常識的問題,越不容易解釋清楚。
“電視裏的人是演員,另外的人拍攝他們,給其他人類看。”
“為什麼人類要看其他人類?”伊蒂歐十分費解。
“呃……”巴基轉動腦筋,努力地思考答案,“因為這個世界裏只有人類,人類佔據了所有的資源,很富有,所以就開始無聊。於是便需要娛樂活動,這就是一種娛樂活動。”
伊蒂歐看起來接受了這個回答。
“那我們也在電視裏嗎?”她問。
“我們當然不在。”
“為什麼?”
“因為……”巴基說,“因為沒有人拍攝我們。”
“你怎麼知道沒有人在拍攝我們?”
“因為我們是真實存在的,我們沒有劇本,不是嗎?”巴基說,“只有被杜撰出來的故事人物,才需要劇本。”
伊蒂歐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可你怎麼知道沒有劇本呢,如果我們其實有劇本,可只是我們自己不知道,那又該怎麼辦?”伊蒂歐說,“那些演員沒有劇本,可他們演的角色知道自己有劇本嗎?”
“這算是哲學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能夠確定的是,我過去的人生是有劇本的,而且糟糕透頂。”巴基聳了聳肩膀,“我不在意以後有沒有,只要不像是過去那樣糟糕,我就滿意了。”
伊蒂歐還想說什麼,她的手指不小心壓到了遙控器,電視自動換台,這一下就轉移了小精靈的注意力。
“天呀,為什麼豬能夠站起來走路?!”她驚呼道。
巴基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悄悄地退出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他有點猶豫接下來會怎麼辦。酒店裏有座機,可那會暴露信息。如果他出去買手機和小女孩的衣服,那勢必會讓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他無法放心。可如果帶着她,又太顯眼了……
巴基站在門廳中,就在這時,他那在槍林彈雨中磨練出來的聽力,聽到了門外輕微的聲音。他們房間外不遠處的電梯打開又合起,即使腳下是厚厚的地毯,巴基仍然察覺到了輕微的腳步震動。
有的時候他的感官實在太敏感,所以巴基等待着這位房客離開走廊,卻遲遲沒有等來。他察覺到那微不可聞的腳步似乎逼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他低下頭,從貓眼裏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在逼近。對方壓低着帽檐,帶着口罩,雙手縮在兜里,他懷疑對方的懷中有槍。
冬兵並未脫下外衣,只不過摘下了手套。
他再次從貓眼中觀察,那個男人在他的門外停下了。巴基拿出了手/槍,他將槍口抵在門板上,他確定這一槍會讓對方喪失行動能力,可是……巴基緩緩側過臉,從主卧室緊閉大門中傳來陣陣的電視聲。
最終,他收起了槍。
外面的男人仍然站在門前,冬兵迅速地打開門,他猶如獵豹般沖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地揮拳擊向對方。那男人也經驗豐富,兩人在地毯上扭打着。
男人短暫地獲得優勢,隨即便被冬兵奪了回去。他用能夠擊昏美國隊長的力度擊向男人的小腹,地板沉重地嗡鳴了一聲。對方發出痛哼,還不等他回過神來,下一秒,冬兵已經用鐵手捏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九頭蛇?”冬兵冷言道。
雙腳懸空的男人一手握着冬兵的手腕,他有點痛苦地扭動着,左手沒有去拿武器,反而抬向自己的頭頂,將帽子甩向一邊,又拉下口罩。
“鬆開我,Winter.我要被你掐死了。”這個男人有點痛苦地說。
巴基緩緩地皺起了眉毛。他的手臂向下,讓男人的雙腳落地,卻沒有鬆開手指的力度。
“布洛克·朗姆洛?你不是死了嗎?”他冷冷地說道,“你這個九頭蛇的走狗,為什麼來找我的麻煩?”
朗姆洛快被冬兵掐窒息了。
“我他媽本來想敲門,誰知道你忽然衝出來揍我?!”他指控道,“你既然記得我,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怎麼也算是戰友,不至於出來就下死手吧?”
朗姆洛感覺他應該是說錯話了,因為他脖間的手指力度又增大了許多,他甚至聽到自己的脖子在咯吱直響。
“我記得你,是因為每一次我被洗腦時,你都在場。”冬兵怒聲道,“戰友?你真好意思開口。”
朗姆洛對上了冬兵憤怒的目光。
完了。
他被盛怒的冬日戰士捏着脖子,他感覺自己已經要涼了。
朗姆洛的眼前一陣眩暈,在極度的缺氧下,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巴基,你在做什麼?”
朗姆洛覺得自己的脖子忽然一松,冬兵的手指仍然攥着他的脖子,可至少他能夠呼吸了。他努力地睜着眼睛,因為窒息而失明的眼睛逐漸能夠看清東西。
在模糊中,他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敞開的門口處,金色的長發,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十歲出頭。
“這是隊長的私生女嗎?”朗姆洛氣還沒喘勻,便嘴賤道,“長得比她爸好看多了。”
“你是誰?”小女孩倒是沒有什麼敵意,她好奇地說,“你們在幹嘛?”
巴基橫了他一眼,朗姆洛眼睜睜地看着他轉過頭的時候,臉上的殺氣都不見了。
“沒事,他是……”巴基停頓了一下。
“朋友。”朗姆洛說。他露出笑容,還伸手努力拍了拍巴基的肩膀。
“……對,朋友。”巴基說。
“那你為什麼捏着他的脖子?”伊蒂歐問,“你們在打架嗎?”
“我們沒有在打架。”巴基立刻說,“我只不過是在……是在和他打招呼。”
朗姆洛瞪起眼睛——他被冬兵的強詞奪理驚呆了。
“這是什麼情況,她不知道你是誰?”他忽視自己仍被捏着脖子,吃驚地說,“難道她真的是美國隊長的私生女?”
朗姆洛悶哼一聲,冬兵再次加大了力度,他又聽見自己的脖子在響了。
“我們就是在打招呼。”冬兵說,“他喜歡這樣打招呼。”他側過臉,看向朗姆洛,“對嗎?你喜歡這樣打招呼。”
神他媽喜歡!他就是想敲個門而已,被人打了一頓還不算,冬兵還要強制他承認他喜歡?!
朗姆洛覺得自己的人格遭受了巨大的侮辱,他本來是想過來投靠冬兵的,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不來了!
朗姆洛的胸口起伏着,他瞪着冬兵,又瞪向伊蒂歐。
然後,他的嘴角僵硬地扯出笑容。
“對,我喜歡。”他說。
伊蒂歐:……
伊蒂歐:“你們以為我是個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