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往事
林鸞還沒緩過氣來，就被眾人的聲音喚回了神。接着，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床畔出現了一個人影。
“鸞兒！”
林鸞愣愣的側頭看去，撞進了一雙微紅的眼睛裏。
“你……咳咳……”
林鸞才開口就咳嗽起來了，一旁的百里博衍蹙了蹙眉，道：“陛下，臣要給娘娘施針，您……”該讓讓位置了！
還是他的忌諱，人都出去了，除了緊握着林鸞手的蕭煜月，目光緊緊的看着她，就怕這只是一個夢，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百里博衍搖了搖頭，也沒有強制蕭煜月離開，他既然想守着林鸞，那便守着吧！
他施針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施針完畢，而林鸞慘白的面色終於好看了一點。隨即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時候，還是把時間留給他們吧。
林鸞此次傷到了心脈，怕是……熬不過幾年了。
時也，命也。只嘆造物弄人。
百里博衍出了宮門，回望威儀的宮殿，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君遠！”
看見他出了宮門，一個紫衣冠袍的青年和一個一身漆黑的官服的青年也趕緊追了出來。
百里博衍駐足，轉身，看見了季韞玉與柳靈均匆匆忙忙的出來了。剛剛是柳靈均叫住了他。
“她怎麼樣了？”
柳靈均徑直問道，這一次是他們的疏忽，萬萬沒想到蕭承乾竟然還留有這麼一手。
“醒過來了，但是……”
百里博衍臉色微暗，“她……可能沒有時間了！”
“你說誰沒有時間了？！”
蕭承宇的聲音驀然在他們身後響起，三人回身，不遠處一輛奢華的馬車車簾被人猛然掀開，一個玄衣男子出來了，目光如電，眉頭緊鎖，緊緊的盯着百里博衍。
“見過二王爺！”
蕭承宇三兩步走到他們面前，盯着百里博衍，目光陰鷙，道：“你剛剛說誰沒有時間了？！”
百里博衍嘆了口氣，心有不忍。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蕭承宇與林鸞的過往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郎有情，妾無意。
蕭承宇對待林鸞的感情，最是純粹，最是乾淨。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對待林鸞沒有一點利用算計的只有他一人了吧。
“本王問你話！鸞……皇後娘娘她怎麼樣了？！”
蕭承宇心急如焚，自從林鸞受傷的消息傳來已有半月，但是，皇宮現在不是他想進去就能進去，林鸞也不是他想見都能見的。以至於，到現在，他也佈置的林鸞的情況如何，剛剛聽了百里博衍的一言半語，蕭承宇腦中“砰”的一聲炸了，一片空白，誰沒有時間了？！
“二王爺，皇後娘娘已經醒了。”
蕭承宇定了定神，但百里博衍接下來的話，將他的理智全部擊潰。
“但是，她心脈受損，加之以前的事情，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至多，還有兩年。”
百里博衍輕聲的說道，瑩潤的眸子上站染了些許悲戚，心中也是有些悲涼。
林鸞今日之景，也有他的一分力。他這種人，大抵是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是他們對不起林鸞。
蕭承宇的臉色瞬間就灰敗了下去，唇色失血，踉蹌了一下，腦中嗡鳴，一片空白。最後竟然是一口鮮血噴出來，兩眼一閉，牙關緊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二王爺！”
幾人大驚，蕭承宇竟然急怒攻心，吐血暈了過去。
二王爺在宮門前暈倒了，此事自然引起了慌亂，蕭承宇趕緊被百里博衍帶進了宮救治。
他們不想蕭承宇對林鸞已是這般用情至深。
他們是青梅竹馬，只是鮮有人知。
蕭承宇還記得他們的初遇，那時候，林鸞還是個四歲的小娃娃。
那日，他帶着小侍溜出宮去玩，卻被拐子拐了，如果不是遇見了林鸞，他現在在何方尚不知。
漆黑的夜裏，星光都暗淡了，不見一點，只有廊房上掛的兩盞破爛的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透過窗欞撒進了屋子裏。
幼小的蕭承宇躲在牆角，看着那一星點的光亮，心中的害怕、恐懼、後悔揉成了一團，五味陳雜，又苦又澀，眼淚濡濕了眼睫，滑了下來。
那個時候的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恐懼已經盈滿了腦子。
“咯吱！”
木門被拉開，魁梧大漢扛着一個麻袋進來了。
他僵成了一個木頭，完全不敢動彈，斂聲屏氣，眼淚汪汪的，卻不敢哭出聲來，他害怕那些人會打他，他已經被他們打了好多次了，渾身上下哪都疼！
他看着那漢子放下了麻袋，解開了口子，裏面赫然是個昏迷不醒的小孩。
接着，那漢子橫了他一眼，拿着麻袋便出去了外面的屋子裏，抓了兩個饅頭又折身進來，丟給了他，像丟給狗一樣。
蕭承宇心中滿是屈辱，但是，他要保持體力，一旦有機會他就會逃跑！
至於這個剛被送來的孩子，應該也是被拐的，可是，那與他無關，他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哪裏管的了他。
外面屋子裏幾個大汗再用膳了，酒香飄了進來，那些人都是大嗓門，說話也不顧及他們。
“大哥，明天就起身走吧！”
“行，雖然只有兩個，這一次也不虧！那娘們兒給的錢是咱們賣三次都還多！”
“嘖嘖！都說那些個官家老爺們府上的腌臢事多，現在可算見着了！真是青蛇口中牙，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就是啊！”
“也不奇怪，聽說是個小妾扶正的繼室，這小娃是原配嫡女，擋了她兒女的路了！所以才把她便宜了咱們呢哈哈哈！”
“哈哈哈！別管那些事了，有錢賺就行了！我們喝酒！喝酒！”
蕭承宇咬着饅頭，把那些人的話聽着清清楚楚的，然後，咽了咽口水，把饅頭留下了一半，踮着腳走到了那個孩子身邊，光線不好，卻能看出是個女孩子。
他沒搖醒她，而是守着她，等她醒來。
倒是沒過多久，她就醒了。
看見他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還好他手疾眼快捂住了她的嘴。
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壓低聲道：“你是誰，這是哪裏？”
“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把饅頭塞給了她，便回了牆角繼續縮着身子，夜晚降溫了，有些冷。
林鸞拿着饅頭不知所措，又聽見外面那些大嗓門，不知想起了什麼，眸子一沉，竟然也沒嫌棄，走到了蕭承宇旁邊，糯糯的道了聲謝，把饅頭掰成兩半，給了他一份，剩下的被她吃掉了。
“你……”
“我吃不完，謝謝你。”
林鸞已經明白過來了，肯定是大夫人。
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是……蕭承宇都不知道是怎麼就被救出來了。
只知道一行人從天而降，將他們救走了。他們稱這個女孩為小姐。
“我叫林鸞，你呢？”
林鸞拿了葯給他，問道。
“我、我叫蕭承宇。”
他臉有點紅，心跳有點快。
蕭承宇沉浸在回憶的夢中，很久才清醒過來。
盯着床幔，他原來已經被送回了王府。
從青梅竹馬到現在……如果沒有說出口，現在他依舊會是她哥，而不是現在形同陌路，連正大光明的關心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以為她會幸福的，但是……
“二王爺暈倒了？”
林鸞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是一天之後了，心中久違的擔心再度襲來。
“他怎麼樣了？怎麼會好端端的暈倒？”
林鸞又問道。
百里博衍收了針，瞥了一眼眸色不明的蕭煜月，淡聲道：“娘娘不必擔心，二王爺並無大礙，只是這幾日公務繁多，好好休息幾日即可。”
“哦。”
林鸞點點頭，轉頭看着蕭煜月，心知他在計較什麼，不由得笑出了聲，道：“阿月！”
百里博衍已經出去了，現在屋子裏就他們兩人。
蕭煜月不搭話，只是牽起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緊緊的抱着她。
她昏迷太久，傷口都癒合的差不多了。
“阿月。”
“嗯……”
蕭煜月收緊了臂膀，低聲應了一聲。
“我和蕭承宇認識許多年了……”
蕭煜月垂眸，嗯了一聲。
“我和他沒什麼，我只把他當成哥哥。”
蕭承宇對她的心意，她知道，但是，她在一開始就拒絕過了，而且，還搞成了現在這個境地，兩人形同陌路。
她真的只把他當做了哥哥。
“我知道。”
蕭煜月悶悶道，他知道，他都知道。正因為知道，心臟才忍不住的疼，密密麻麻的，像是無數的綿針扎進去了。
他想起百里博衍的話，更是難過到了極點。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鸞兒，相國寺的桃花開了，我帶你去看桃花好不好？”
昨年的事情還彷彿在眼前，不知不覺的時間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好。”
林鸞椅在他的懷裏，她現在的時光都是從上天哪裏偷來的，多一日，她便珍惜一日。她知道，自己敵不天命。
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放手，就算是只剩下一天，她也不會離開，死，也要死在蕭煜月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