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盈笑着看向陸明玉,真心實意地道:「都是我嫂子教的好,如果不是從嫂子那裏學到很多,我連在皇上面前獻醜都不敢。」
「就你嘴甜,明明是你有天分。」陸明玉瞋了小姑子一眼。
明惠帝自己品鑒完了,叫廖守過來,打趣道:「朕剛剛見你去盈盈那邊賞畫了,以前不是看筆墨字畫就頭疼嗎?朕賞你字畫你不要,今日怎麽對畫作感興趣了?」
廖守瞪圓了眼睛,慌亂地看向楚盈。
楚盈還沒察覺明惠帝話里透露出來的深意,因為明惠帝與廖守說話,她下意識地就看了過去,不期然對上廖守慌張無措的黑眸,她愣了愣,陡地反應過來——
如果廖守不愛字畫,那他剛剛為何去看她作畫?
憶起那種被人灼灼窺視的感覺,楚盈臉倏地紅了,怕被人發現她的異樣,楚盈迅速轉身,一邊往窗邊走一邊歉然道:「我的帕子落在那邊了,我過去找找。」逃跑般快步離去,怕廖守說錯話被嫂子她們聽出來,屆時更尷尬,方才她與廖守的短暫談話也解釋不清了。
廖守是糙漢子,臉皮夠厚,楚盈在這兒他可能還會心虛,現在小姑娘不知為何跑了,他便理直氣壯地道:「臣先前不要字畫是以為字畫沒用,今年聽說字畫比金子還值錢,就開始學了,二姑娘在那邊作畫,臣手癢,才湊過去看了會兒。」
明惠帝揭穿他心思的目的已經達到,這會兒就一心找樂子,朝楚盈的菊圖揚揚下巴,問他,「那你說說,盈盈這幅畫能賣多少銀子?」
廖守裝模作樣看了一會畫,直接道:「臣估不準,至少一百兩吧。」
陸明玉忍俊不禁,低頭笑了。
廖守看她一眼,心裏不由得犯嘀咕,難道他說少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人見過了,話說過了,心意也拐着彎讓女方知道了,再繼續留廖守在這兒外甥女可能會不高興,規矩避諱畢竟在那兒擺着,明惠帝擺擺手,打發廖守道。
廖守躬身告退,往外走時,腦袋往南邊窗子偏了偏。
跟前就剩自家人,明惠帝低聲問外甥女,「阿暖覺得廖守如何?」
陸明玉沒有裝糊塗,淺笑道:「廖大人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更是皇舅舅身邊的大紅人,堪稱佳婿,只是盈盈的婚事,還得等她大哥回來,讓他做主才行,我不好擅作主張。」她也做不了主,楚盈上面還有太夫人這個親祖母在呢。
明惠帝點點頭,捏捏棠棠小手道:「朕知道,就是先給你提個醒,要是覺得廖守還行,別家提親的就先不用考慮了。」
「皇舅舅可真關心廖大人。」陸明玉小聲嘀咕。
明惠帝看着對面嬌俏可愛的外甥女,別有深意地道:「朕也關心世謹,本來也為世謹相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沒想到朕還沒開口,他先把朕的外甥女定下了,弄得朕措手不及。」
陸明玉臉紅了,順勢告辭,「皇舅舅就會欺負我們,我還是抱棠棠快點回家,以後都不來了。」
時候確實不早了,外甥女又不肯在宮裏用飯,明惠帝並沒有強留,戀戀不捨地稀罕棠棠兩口。
陸明玉給棠棠包斗篷時,明惠帝吩咐郭邕去取兩套新制好的彩墨,賞給陸明玉姑嫂倆。
彩墨可是稀罕東西,陸明玉領着小姑子甜甜道謝。
她們走後,明惠帝陪陸筠膩歪了會兒,然後送陸筠去屋裏歇息,才派人又把廖守叫到了乾元宮。
看着眉宇間終於多了一絲春意的忠心臣子,明惠帝一邊翻看奏摺一邊問道:「盈盈蕙質蘭心,多半已經看穿你對她有意了,接下來有何打算?」
廖守震驚地抬起頭,「她、她怎麽看穿的?」難道後面皇上又跟她說什麽?
「你以為誰都跟你這麽傻?」明惠帝嗤了聲,睨他一眼,繼續批閱奏摺。廖守在大事上絕對不傻,至今沒人能占他一分一毫的便宜,只是男女情愛上,看他今天的表現,簡直缺根弦兒。
皇上態度如此肯定,廖守心裏再難平靜。之前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問她,現在人家都知道了,他主動湊過去接下來卻再無動靜,好像不太合適,被她誤會他是那種隨意親近小姑娘的風流子弟怎麽辦?
那去國公府提親?
又似乎太快了,而且楚行還沒回來,現在去提親也沒用。
雖然不知道明惠帝為何要管他的婚事,廖守還是老老實實地回道:「等、等楚行回來,臣先探探他的口風。」楚行與那些高傲顯擺的世家子弟不一樣,或許楚行願意與他親上加親。
明惠帝嗯了聲,最後叮囑道:「朕幫你牽線了,接下來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若是娶不到盈盈,以後朕不會再管你了。」
廖守撩起衣擺跪了下去,高聲道謝,「謝皇上隆恩!」
明惠帝看看他,該說的都說了,便打發他下去。
廖守卻跪着沒動,搓搓大手,腆着臉道:「皇上,二姑娘那幅畫她帶走了嗎?若沒帶走,皇上賞給臣吧。」
他看不懂字畫,但他喜歡她的畫,真能把那畫討過來,回家他就掛在床裏面,每晚看個幾遍。
明惠帝行事有分寸,若是楚、廖兩家已經正式結親,他會讓廖守如願以償,問題是,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他怎麽能把一個大家閨秀的親筆字畫賞給一個臣子?萬一親事沒成,廖守再不小心走漏風聲,楚盈的名聲就受損了。
瞪了廖守一眼,明惠帝冷聲道:「回去抄五遍《女誡》,明早交給朕。」
廖守傻了,他被皇上收留後才開始讀書認字,卻從沒看過《女誡》,那是什麽東西?
沒討到心上人的畫,反而被罰抄東西,廖守垂頭喪氣地走了。
另一邊回國公府的路上,陸明玉輕聲給小姑子講笑話,「皇上問廖大人你的畫值多少錢,廖大人張口就說一百兩,可見他也覺得盈盈畫的好,盈盈以後不許再自謙了。」
楚盈小臉都紅透了。她作畫只是因為喜歡,為了打發時間,長輩們誇好是鼓勵她,真掛到外面去,能賣十幾兩都是好的。先前她還懷疑明惠帝說廖守不懂字畫只是隨便說說,現在看來,廖守果然是不懂。也就是說,他當時真的是為了看她才湊過去的。
他一個大男人看她,是……喜歡她了嗎?
楚盈心怦怦的越跳越快。她平時很少出門,沒見過幾個外男,今年開始很多人來家裏提親,為的肯定是她國公府姑娘的身分,畢竟那些男子沒見過她,廖守算是她知道的,第一個可能喜歡她這個人的男子。
只是廖守冷冰冰的,似乎比大哥還冷,他也會喜歡人嗎?
「盈盈,你覺得廖大人如何?」陸明玉盯着小姑子看了一會兒,見楚盈臉蛋慢慢恢復白皙,她好奇地問。
楚盈明白嫂子的意思,微微抿嘴,垂眸道:「只聽大哥提過他幾次,為人如何並不了解。」
這話說得十分含蓄,陸明玉笑了笑,沒再追問,至少在廖守有所表示之前,她都不打算探小姑子的口風了,免得最後廖守沒有任何行動,小姑子卻亂了心可就不好了。
【第一百章摸黑趕回京】
十一月底,楚行在南中一座荒山裡抓到了淮南王李符,即刻押送進京。
隨着捷報傳回京城的,還有楚行寫給陸明玉的一封家書,信上只力透紙背地寫了短短一句話——
等我回來,生兒育女。
陸明玉看了信,半邊身子都軟了。
生兒育女,其實就是生兒女的意思,但「育」字還有教養、撫養之解,他們夫妻倆有棠棠了,養女兒就行,那前面的生兒是否別有深意?
若是換成剛成親的時候,陸明玉絕不會那麽想楚行,不過夫妻這麽久,楚行夜裏花樣越來越多,她還真懷疑楚行這幾個字確實別有含意。
不管楚行怎麽想的,她都盼着丈夫快點回來。無奈南中與京城千里迢迢,楚行押送淮南王無法騎馬快行,恐怕要年底才能回京,楚行信里寫的也是盡量趕在除夕前歸家。
進了臘月,京城各家都忙碌了起來,開始年底核算帳目,準備年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