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九十九章皇上想當紅娘】

陸明玉三女去賞花了，她走中間，一邊是姑姑陸筠，一邊是小姑子楚盈，這樣都能照顧到。

賞了幾盆菊花，陸明玉回頭，瞄了眼遠處背對她們而站的高大男人，她小聲問陸筠，「姑姑，怎麽廖大人也在這邊？」

陸筠抿嘴笑，飛快地看了眼落在後面彎腰賞花的楚盈。

陸明玉震驚地看着她。

陸筠挽着侄女繼續往前走，確定楚盈暫且沒跟上來，她細聲解釋道：「前陣子你來，不是跟我說有人給盈盈提親，你跟太夫人都沒看上嗎？後來我與皇上閑聊，無意提到這事，皇上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廖大人，想幫廖大人牽線。」

陸筠知道廖守是明惠帝身邊的紅人，從明惠帝誇讚廖守的次數就能聽出來，但陸筠也是這幾天才知道明惠帝有多器重廖守，連人家二十七歲還沒媳婦都要操心。

陸明玉邊聽着姑姑說話，邊將視線放在廖守與楚盈身上梭巡，情不自禁地琢磨起來。廖守二十七，楚盈十四歲，歲數差的挺大，不過她與楚行也差了足足一輪，有他們在先，在年齡上廖守是配得上小姑子的。

容貌……廖守膚色黝黑，五官說不上多俊，但很是周正，配上他一身冷厲的氣度，走到哪都鶴立雞群。

至於家世，廖守是孤兒出身，沒有兄弟父叔幫襯，可他自己有本事，放眼整個朝堂，有幾個人能讓皇上主動替他安排親事？

總體而言，小姑子嫁給廖守雖然算是低嫁，但也說不上委屈，只是，姑娘家都喜歡俊朗溫柔的男子，如她上輩子鍾情楚隨，如二姊姊最開始心儀賀禮，楚盈溫溫柔柔的，能看上廖守嗎？

陸明玉不敢抱太大希望。

正滿腹心事，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哼唧聲，陸明玉心一緊，立即轉身，就見女兒正在明惠帝懷裏挺身子，小手左右亂動着。女兒剛睡醒必須自己哄，她連忙趕了回去。

明惠帝會哄小姑娘，可應付不了七、八個月大的女娃，無奈地把棠棠還給外甥女，他站起來，讓陸明玉坐下。

「你先哄棠棠，朕去賞花。」說完一手扶住陸筠肩膀，眼睛看向楚盈，「盈盈也過去瞧瞧。」

楚盈紅着臉點頭，跟在陸筠身後。

明惠帝又開口喊那邊的廖守，「廖守你過來，朕讓你賞花，沒讓你當門神。」

楚盈難得看到明惠帝風趣的一面，低頭笑了。

而身為被調侃的那個，廖守滿頭霧水，不懂今日皇上為何行事如此異常。可再不懂，他還是大步走了過來，停在明惠帝十步之外。

明惠帝指着他，側首問楚盈，「盈盈認得他是誰嗎？」

楚盈是大家閨秀，剛剛與嫂子走進來，發現那邊有個侍衛打扮的男人，她立即守禮地移開視線，並未多看，在明惠帝開口之前，也不知道那是廖守。現在明惠帝這麽問，她不由自主地朝廖守看了過去。

廖守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楚盈只覺得對面的男人臉龐冷峻、眼神兇悍，驚得她瞬間低頭，強自鎮定地道：「早有耳聞，家兄常常讚譽廖大人能騎善射。」

明惠帝點頭，「是啊，廖守與你大哥是朕的左膀右臂，以前他們兩個都一個人單着，朕沒覺得如何，現在你大哥把朕的外甥女娶回家了，只剩廖守孤零零的，朕是怎麽看都覺得他可憐。」

楚盈抿抿嘴，茫然地看着一旁的菊花，皇上這話，她不好搭話啊！

被皇上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諷刺他娶不到媳婦，廖守挺尷尬的，低着頭道：「多謝皇上關懷，不過臣習慣一個人，有了家室反而覺得麻煩。」

這話說得明惠帝真想上去踹廖守一腳，他在這兒想辦法把楚盈叫到跟前了，廖守非但不知道把握機會討好楚盈，竟然說什麽嫌娶媳婦麻煩？活該他一把歲數沒有姑娘喜歡！

「你們先賞花，朕有事要與廖守談。」做出一副剛剛想起什麽的樣子，明惠帝柔聲叮囑陸筠後，便向朝廖守使個眼色，逕自大步往外走去。

廖守鬆了口氣，皇上總算想起正事了，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才走出暖閣，明惠帝就把伺候的太監們打發下去，轉身丟了一句炸雷給他——

「盈盈花容月貌、蕙質蘭心，這樣的美人，你都沒動心？」

廖守愣愣地抬起頭。

明惠帝坐到椅子上，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

他初遇廖守時，廖守才十來歲，君臣相伴十幾年下來，廖守既忠心又有本事，他十分賞識，因為是自己親手栽培出來的，對廖守還有幾分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之前沒想過這事，那天聽陸筠提及楚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廖守。

迎視明惠帝複雜的打量，廖守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明惠帝那番話的意思，他本能地回頭往暖閣裏面看去，卻只看到厚厚的帘子，可他已經記住了楚盈的模樣，確實，長得挺花容月貌的。

但那與他有什麽關係？

在外面冷峻威嚴、不近人情的金吾衛指揮使，這會兒卻目光躲閃地低下頭，摸摸腦袋道：「皇上，您、您的好意臣心領了，可臣是粗人……」配不上那樣的千金小姐。

明惠帝冷嗤，「英雄不問出處，沒想到朕的指揮使看似粗狂，私心裏竟然那麽在意門第出身。」

廖守苦笑以對。皇上生來就是人上人，哪能了解他的處境，看似風光，其實全靠命硬掙回來的，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在戰場上，雖然不時有人想要拉攏他，但看上的是他現在的地位，骨子裏，那些權貴世家根本看不起他。

明惠帝不喜歡他的默認，卻也捨不得再挖苦，想了想，提點道：「容妃母親與你一樣，也是村野出身，可她現在與陸卿如膠似漆，何曾在意她與陸卿的身分差距？廖守，你若不喜歡盈盈，朕不強人所難，但如果你喜歡盈盈，卻因為什麽家世不敢出手，那朕只會替你惋惜，盈盈那麽好的姑娘，錯過了可難再找第二個。」

他也不是逮到誰就撮合給廖守，楚盈雖是名門閨秀，身上卻沒有顯貴人家常見的傲氣，溫柔似水，與廖守再適合不過。

廖守依然沉默。

「罷了，你先回去，緣分天定，朕不管你了。」明惠帝最後看了眼廖守，起身離座，進去賞花了。

廖守默默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扭頭，看向暖閣門帘。

那裏面，有個長得比花還美、聲音比百靈鳥叫還好聽的溫柔姑娘，皇上誇她好，他也覺得挺不錯的，只是，人家看得上他嗎？

他沒有把握，也不想嘗試，可，就這麽灰溜溜的走了，日後見面，皇上豈不是次次都要鄙夷他一番？堂堂大男人，連問一句的膽量都沒有？

胸口突然竄起一道火，廖守握緊雙拳，眼神迅速堅定起來，逕自朝暖閣走去。

明惠帝已經落坐了，瞥見門口出現的男人，不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棠棠睡醒了，因為進宮前就在家裏吃飽了，這會兒在娘親懷裏哼唧了一會兒，很快就精神了起來，轉動着一雙烏溜溜的鳳眼好奇地打量明惠帝、陸筠，看着看着還打個小哈欠。

明惠帝笑彎了眼睛，朝小丫頭伸手，「過來給皇舅公抱抱。」

棠棠不認生，但孩子剛剛睡醒是最黏娘親的時候，小丫頭腦袋一扭，躲娘親懷裏去了，小胖手也緊緊抱着娘親，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偷偷地看着矮桌上的器物。

明惠帝發現了，拿起一個空茶碗逗小丫頭靠近自己。

棠棠眼睛追着茶碗。

陸明玉柔聲哄道：「棠棠去吧，皇舅公那裏有好東西。」

棠棠仰頭，見娘親一直在笑，棠棠得了鼓勵，終於活潑起來，咧着小嘴朝明惠帝那邊歪，意思是想給皇舅公抱了。

明惠帝忙將小丫頭接了過來，放在腿上抱着，攥着茶碗給棠棠玩。

陸筠坐在他旁邊看，兩人都很喜歡棠棠。

女兒招人喜歡，陸明玉當然高興，只是看着明惠帝抱着女兒，跟姑姑坐在一起好像一家三口似的，她心裏不禁酸酸的。

如果楚行在家，肯定也會像明惠帝那樣喜歡女兒吧？多不公平啊！楚行辛辛苦苦去南中替皇上效命，女兒卻被皇上抱着喜歡，若楚行在那邊能看見宮裏的情形，恐怕都要饞紅了眼睛吧。